第112章:人算珠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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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絲驚訝從上官令的眼神中閃過,但很快,驚訝就被興奮所掩蓋。

    他看著亥言,就像在看著一堆閃閃發光的金子,眼裏全是光彩。

    “此話當真?”上官令道。

    “絕無虛言。”亥言回道。

    “如此,這價錢要好生算上一算了。”上官令一邊說著,一邊撥起了算盤,“這皇上稱官家,自然是算官,先加上五十兩。”

    “至於這關係嘛......”上官令手指停在了算盤上,“官家乃萬民之主,所謂君父臣子,理應算父子,那就是一百兩。”

    看著上官令算著這賬,亥言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但上官令這賬還沒算完。

    “敢問小師父,這官家要如何救法?”上官令問道。

    亥言於是就把官家被困金營,群雄準備於半路襲殺金兵,解救聖駕之事簡要地說了一遍。

    “如此說來,這救人必先殺人,而且要殺之人可能還不少......”上官令眉頭一緊,小眼一眯,“罷了,這殺人之數實難測之,就一口價吧,再加五十兩。”

    “一共正好是二百兩。”上官令撥罷算珠,抬頭道。

    “嗯。價錢也算公道。”亥言點了點頭,“隻是小僧還有個疑問。”

    “直管問。”上官令道,“小師父放心,問問題不收錢。”

    “若是金人出錢,讓你殺官家,你接不接?”

    “接。有人出錢自然要接。”上官令毫不猶豫道。

    “哦?那若是......”

    沒等亥言把話說完,上官令已搶先道:“小師父放心,我既已接了你救人的勾當,自然不會再接他人之托。在江湖中做生意,信用二字堪比千金。”

    “不過,你可知道此事關乎國家社稷,絕非江湖之事可比。”亥言接著道。

    “不然,於在下而言,皆是一樣。”上官令道,“至於他究竟是皇帝老兒,還是尋常百姓,隻是價錢上有差別而已。所謂得人錢財, 與人消災。”

    “你這也倒是簡單直接。”亥言不禁又多看了他兩眼。

    “這世間事,亦是江湖事,江湖事也是生意事。所謂親兄弟明算賬,貨銀兩訖,自古就是天理。”上官令忍不住又撥弄了一下算盤,“你說呢?小師父。”

    “果然是金算子,算得倒也清楚。”亥言道,“那就一言為定了。”

    “一言為定。”

    生意談妥,上官令遂讓綠綺奉上茶水點心,款待亥言二人。

    不過待說起何時起程時,上官令卻表示不便和二人同行。

    “在下獨來獨往慣了,不喜與人同行。”上官令道,“二位隻需告訴我何時到何地,我自當前去,絕不失約。”

    見武鬆眼裏有些疑慮,上官令接著道:“江湖上雖人人皆知我上官令是貪財之人,但卻也知道我從不食言,二位大可放心。”

    亥言知道他行事異於常人,見此也不再勉強,便與上官令相約,六日之後在滑州城西門相見,遂和武鬆起身告辭。

    綠綺將二人送到穀口。正準備告別,武鬆突然問道:“敢問小娘子,可知此山中有一個豹林穀?”

    “有啊。”綠綺道,“聽說穀中隱居著一位世外高人,叫什麽,哦,無涯子。”

    “那小娘子可知這豹林穀在何處?”

    “哦,倒是也離此不算遠。”綠綺道,“你由此往北,出了山,再往西走個三四裏,見有一條峪道,順著峪再進山,大約六七裏就可看到豹林穀穀口了。”

    “貧僧多謝小娘子了。”武鬆連忙施禮致謝。

    “大和尚先不用謝我,你能不能進得了穀還不一定呢。”綠綺笑著道,“想見那無涯子,怕是比見我義父還要難些。”

    “哦,這是為何?”亥言也來了興致。

    “二位去了便知。”說完,綠綺甩著滿頭的發辮,頭也不回地走了。

    “武都頭想去拜訪一下無涯子,是為了那綠玉環?”見綠綺已走遠,亥言問道。

    “是,也不全是。”武鬆道,“我和他二位弟子皆可算是生死之交,既然已到此處,理應前去拜訪。”

    “嗯。我也想去見識一下。”亥言道。

    “你莫不是因為那小娘子的那句話吧?”武鬆瞪了亥言一眼。

    “就算是吧。”亥言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我倒是想看看,這世外高人究竟高在何處。”

    二人一路鬥著嘴,一路策馬出了山。

    按綠綺之言所指,二人一路西行,寶馬神駿,不消一會兒功夫,果然來到了另一處峪口。

    與方才入翠華穀的峪道不同,此處的峪道寬可跑馬。峪道間溪水奔湧,兩側山木蔥翠,完全沒有寒冬裏應有的凋零枯敗之象。

    “此地果然別有洞天,難怪無涯子會擇此隠居。”亥言坐在馬上,看著兩側的山林,“仙人福地也不過如此。”

    武鬆急著入穀,也無暇顧及這山間的景致,隻是策馬揚鞭,一路急馳,把亥言甩在了身後。

    “這急性子。”亥言心裏道,隻好也縱馬追去。但尚未奔出太遠,隻見武鬆在前方已是勒住了馬韁,停在了原地。

    原來,路沒了。

    峪道在山間戛然而止,被一道山崖攔腰截斷,崖高數十丈,如刀削斧劈一般,一眼望去,絕非人力可攀。

    武鬆翻身下馬,向四處察看,隻見山林莽莽,草木深可藏人,卻看不到其它的入山路徑。

    不過,左側的山坡上卻有人,一個在砍柴的老者。

    “敢問老丈,此處可是豹林穀?”武鬆上前施禮問道。

    “你是來求仙的還是問道的?”那老者並未抬頭。

    “不求仙,也不問道,是來尋人的。”武鬆回道。

    “來此之人皆言是來尋人的,但不外乎求長生之道,尋升仙之法,又豈能瞞過老夫。”說話間,這老者抬起了頭,這才發現自己麵前是一大一小兩個和尚。

    “噢,和尚來此倒是少見。”老者道,“二位請恕老夫方才失言之罪。”

    “不打緊。”亥言道,“請教老丈,此路可是通往豹林穀?”

    “正是。”

    “那為何沒路了?”

    “路自然是有,隻是看二位有沒有本事了。”老者微笑道。

    “這是何意?”武鬆問道。

    “二位往崖上看。”老者舉起手中的柴斧,往那道山崖上指去,“可有看見那掛在樹枝上的銅鈴。”

    二人順著老者所指抬頭望去,果然,在山崖邊的一棵槐樹上,一隻酒碗大小的銅鈴正掛於樹枝上。

    “這銅鈴是?”

    “那崖下有一付弓箭,箭隻有三支。”老者又指著山崖前的一塊石板道,“二位若能三箭之內命中銅鈴,鈴響之時,自會有繩梯放下。”

    “原來老丈是專在此地設考之人。”亥言笑道,“想必也是無涯子所托吧。”

    老者笑而不語。

    武鬆抬頭又看了看山崖,崖高足有三十餘丈,自己雖有馭風之力,但要想攀爬而上,也是不能。

    至於射箭,且不說能否射中銅鈴,就算由下而上想要射到崖頂,也絕非尋常軍士能做到。

    “要是嶽兄弟在就好了。”武鬆不禁歎道,“可惜......”

    “有甚可惜,以你的臂力,已是不輸嶽飛,況且隻要能開二石半之弓,就可射上崖頂。”亥言道。

    “可弓箭非我所長,我哪有射中銅鈴的本事。”武鬆道。

    “武都頭莫急,不是還有我嗎?”亥言一邊低聲道,一邊衝著武鬆使了個眼色。

    “你?”看著亥言那鬼頭鬼腦的樣子,武鬆頓覺有異,“莫非你要舞弊?”

    “你還要不要入穀,還想不想見無涯子?”亥言故意板起了臉。

    “這......”

    “想見就一切聽我的。”亥言道,“你隻管引弓,待我說放時,你再鬆弦即可。”

    眼見武鬆二人在一旁竊竊私語,那老者道:“若二位無箭射銅鈴之能,也還有別路可走。”

    “還有何路?”武鬆連忙問道。

    “從此退出山穀,再向西還有一條入穀之路。不過嘛......”

    “不過什麽?”

    “此路迂回曲折,少說也需一日方可入穀。”

    武鬆一時無語,隻能回身又看了一眼亥言,“那就依你吧。”

    亥言得意洋洋地走到了崖前的那塊石板前,揀起了弓箭,對著武鬆道:“來吧師兄,讓他見識一下你百步穿楊的功夫。”

    武鬆也不說話,一臉茫然地走了過去,接過了弓箭。

    張弓搭箭,弓如滿月。

    以武鬆之力,開弓並非難事,張弓待發也不在話下。

    待武鬆引弓已定,亥言隨即轉到了他身後,一邊左瞄右看,一邊還低聲道:“高些,往左些,再往左些......”

    隨著亥言的聲音,武鬆不斷調整著張弓的角度。也算是武鬆臀力驚人,在保持滿弓的狀態下,依然穩如磐石,每移一分之後,皆又紋絲不動。

    如此奇怪的射箭方式,老者也是頭一回見。他看著武鬆在崖下張弓已過一羅預,卻不見力竭,心裏也不由暗道,這大和尚的臂力著實驚人。

    “放!”亥言突然大叫了一聲。

    這一聲讓武鬆猝不及防,手指一鬆,利箭脫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