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神機之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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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陝州州衙之內,經製使王喜一臉愁容,臉上哪來半分喜色。

    也難怪,城外突然出現大隊金兵的蹤跡,讓他頓時緊張起來。

    他沒法不緊張,整個陝州城,算上剛剛招募的義軍也隻有不足五千人,其中還有不少人是盜匪出身。讓他們搶搶百姓可以,要麵對金兵?王喜實在不敢想象。

    “去請李縣尉的人去了多久了?”王喜一邊焦慮地看著門外,一邊問道。

    “已經去了有一會兒,應該快了,大人。”立在下首的一名隨從應道。

    王喜一直覺得自己這個名字取得不錯,因為他的運氣一向很好。

    靖康元年,他剛剛蔭補入伍就遇上了金兵南犯。他隨種師中將軍東出潼關勤王,因解汴京之圍有功,得以升任中山府馬步軍副總管。

    其後種師中救援太原時中伏戰死,王喜當時也在軍中,卻因為擔任殿後之職而僥幸身還。

    金兵第二次包圍汴京時,王喜又隨陝西宣撫使範致虛東出武關勤王。結果範致虛大軍在鄧州兵敗,西北軍精銳盡失,而王喜再次全身而退。帶著麾下千餘人逃到河東一帶,當了一個月的流寇,

    不久之後,他又被鄜延經略使張深招降,奉命鎮守陝州,以經製使之職兼知陝州,成一方軍政主官。

    他原以為這是個肥差。但隨著汴京城破,洛陽告急,陝州這座地處入陝咽喉之地的重鎮又成了金兵覬覦之地。

    正當王喜為身處這個四戰之地坐臥不安時,一個年輕人的出現又拯救了他。

    他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石壕縣尉居然如此善戰,屢破金軍。這也讓王喜喜出望外,感歎自己是吉人自有天相。

    這個人就是王喜在等的人:李彥仙。

    “下官李彥仙見過王知州。”李彥仙終於來了。

    王喜頓時一掃愁容,連忙上前相攙,“李縣尉不必多禮,來來,快請坐。”

    李彥仙知道王喜為何急著尋他,因為他也得知了金兵出現的消息。而且在來州衙之前,他已經命部下登上城樓戒備,並開始調集守城器械。

    自從因為勸諫範致虛被逐之後,李彥仙一直輾轉於河東陝西一帶,繼續組織義軍抗金。直到出任陝州石壕縣縣尉,遇到王喜。

    在李彥仙眼裏,王喜和範致虛亦是一路貨色,文人出身,不諳兵事,隻時因形勢相逼,才被推上了領軍一方的重任。

    不過和剛愎自用,好大喜功的範致虛相比,王喜卻有一個最大的優點:他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自己並無統兵之能,所以在軍事上也從不亂插手。尤其是在發現李彥仙是位打仗的行家之後,他也不拘一格,將指揮軍隊之事統統交給了這位縣尉。

    而在經曆了上次被範致虛怒逐之事後,李彥仙也開始懂得,要適當地收斂一下自己的傲氣。

    因為他明白,要想合力抗金,他不僅要贏得王喜這樣的上司信任,更需要他的全力支持。而給足他們麵子則是獲得支持的必要條件。

    好在,在和金人作戰這個問題上,王喜對李彥仙的建議一直是言聽計從。而李彥仙也一直是以軍師的身份出謀劃策,最終發號施令的重任還是交給王喜,這也讓王大人感覺很好。

    “王知州,探馬所報情況如何?”待坐定之後,李彥仙馬上問道。

    “據報,金兵有騎兵過千,步卒不詳,距城東大約隻有三十裏了。”王喜道。

    “知州莫急,目前金兵意圖尚不得而知,我等可先靜觀其變,再做決斷。”李彥仙道。

    “李縣尉之意是金兵並非為攻城而來?”王喜又問道。

    “金兵所來何為,下官眼下也不得而知。”李彥仙道,“不過,若是要攻城的話,應該不止隻有數千人,大人可再派出探馬繼續哨探金兵動向,尤其注意探查金兵是否攜帶了攻城器械。”

    “好好好,本官這就派出探馬。”王喜道。

    “對了,下官敢問王知州,城中目前糧草情況如何?”李彥仙接著問道。

    “城中糧草尚足,可供半年之用。”

    “好,知州放心。金兵若真敢來攻城,下官定叫他有來無回。”李彥仙信心十足道。

    “有李縣尉此言,本官就放心了。”王喜頓時喜上眉梢,“城防之事,但有所需,李縣尉直管開口就是。”

    “下官領命。”李彥仙拱手告辭。

    對於守住陝州城,李彥仙的確是信心十足。

    一則,陝州城不僅背靠黃河,城防堅固,不必擔心四麵受圍。二則城北十裏是三觜山,城南十六裏則是天柱山,皆依山勢築有軍寨,三處互為犄角之勢。若金兵來犯,可相互支援,左右呼應。

    此外,李彥仙一直惦念著的破敵神器:床弩的製作也快完工了,而今日正是測試的日子。

    一旦有了床弩,即使麵對金軍的重甲騎兵,李彥仙也心裏有底了。

    出了州衙,李彥仙一路縱馬往校場而來。

    校場在城南城門附近,從州衙門前的大道一路向南,快馬加鞭也用不了多久。

    眼見校場大門在望,李彥仙心裏惦記著床弩之事,催馬疾馳,頓時揚起一路塵土。

    “李縣尉,李縣尉。”李彥仙策馬剛奔到校場大門前,隻見一名麾下的都頭奔了過。

    “葉都頭,何事?”李彥仙連忙帶住了馬韁。

    “恭喜李縣尉,有人拔了頭彩了!”

    “哦!”李彥仙也不由一驚,“當真?”

    “下官豈敢拿此事說笑。”葉都頭道,“而且這好漢還隻用了一隻手!”

    “是嗎?天下真有如此神力之力!”李彥仙是又驚又喜,“快,此人在何處,速速帶我前去。”

    原來,李彥仙為了招募義軍,特意在校場中設了一處賞擂台。

    這擂台上沒有擂主,隻有三副石擔,分別重三百斤、五百斤和八百斤。能舉起三百斤的賞錢五兩,五百斤則是十兩,而若是能舉起八百斤的石擔,就能得百兩賞銀。

    此所以如此,李彥仙是想以此發掘大力者,以充作義軍。

    原本,選拔軍士是有一套流程的,弓馬兵器拳腳皆有標準,不過由於時間形勢所逼,也來不及一一考核。這個舉石擔的方法雖然簡單粗暴,卻也是行之有效。所謂一力降十會,隻要力氣夠大,武藝再不濟,也能有足夠的戰鬥力。

    自設此石擂以來,三日已過,能領到五兩賞銀的倒是有十餘人,能領到十兩賞銀的卻隻有一人,而那副八百斤重的石擔,甚至都無人敢碰。

    而今日聽聞有人舉起了八百斤的石擔,而且還是單臂,李彥仙也按耐不住好奇心,想見見究竟是何方神聖。

    校場東角的馬樁邊,幾名軍士正對著兩馬高頭大馬嘖嘖稱奇。也難怪,這一紅一白兩匹馬不僅比旁邊的馬高出半頭,而且頭細頸高,四體修長,形體優雅卻不失雄健,端是神駿威武。

    李彥仙的眼光也被這兩匹寶馬吸引,不禁暗自羨慕。

    “李校尉,還記得小僧嗎?”突然一個小和尚蹦到了李彥仙麵前,咧著嘴笑。

    李彥仙定睛一看,猛然想起,這不正是當日在潼關要贈書與他的那個小和尚。

    說話間,旁邊一位大漢也摘下了頭上的頭笠,“李校尉,別來無恙啊。”

    原來,武鬆和亥言聽聞李彥仙在城內,就四處打聽他的下落。最後聽說他這幾日都在校場招募義軍,所以就直奔校場而來。

    到了校場,正好碰上石擂前熱鬧非凡。武鬆一見,一時技癢難耐,一出手就用單臂將那副八百斤的石擔舉過頭頂,拿下頭彩。

    武鬆這一舉也讓圍觀的百姓大呼神力,就連翠荷也驚得目瞪口呆。柳如煙表麵上雖然波瀾不驚,但見武鬆如此神力,心下更是又驚又喜。

    對於武鬆的舉動,亥言也沒阻止,因為他知道,隻要武鬆撥得頭彩,必然會引得李彥仙現身。

    果然,李彥仙聞訊而來。

    眾人相見,李彥仙一時頗為感慨。尤其是知道武鬆正是單臀舉起石擔之人後,他心裏更是高興。

    “想我李彥仙一心抗金報國,不惜毀家紓難。”李彥仙感歎道,“許是上天眷顧,讓我總能遇到奇人異士,助我抗金,真是蒼天有眼啊!”

    聽李彥仙這話,武鬆還不是他遇到的第一個神人,亥言的好奇心又上來了,立即問道:“莫不是李校尉還遇到了其他高人,比我師兄還厲害?”

    “小師父誤會了。”李彥仙連忙道,“在下說的這人並非會武功,而是位能工巧匠。沒有無圖紙,他也能仿製軍器監的床弩。”

    “何為床弩?”武鬆問道。

    “床弩乃是軍器監研製的一種弩機。”李彥仙道,“此弩合數弓之力,發如槍之矢,遠及七八百步,猶可洞穿重甲。”

    “竟有如此厲害!”武鬆歎道,“這實非人力可及。”

    “對了。各位來得正好,今日正是在下驗弩之日。”李彥仙,“各位可一同來見識一下這床弩的威力。”

    於是,眾人隨李彥仙來到校場閱兵台。

    此時,軍士已將一台床弩放在了閱兵台下。隻見這台床弩是由三張大弓通過絞索相連,再配以機關絞盤架於木座之上。

    而在床弩所指方向,約三百步開外的校場牆下,已經放好一個垛靶。和一般的垛靶不同,這個靶垛是用沙袋做成,上麵還蓋了數層皮甲,皮甲之上又疊了一塊鐵皮。

    “試弩!”李彥仙下令道。

    隻見,三十名強健的軍士左右分列,眾人合力轉動絞輪,才將床弩的弓繩拉開。然後將一杆如長槍般大小的鐵翎矛矢置於矢道中。

    待以望山瞄準之後,一名力大的軍士掄動大斧砸動扳機,巨矢脫弦而出,猶如蛟龍出水,呼嘯而去。

    “數甲皆破,箭穿靶而過!”片刻之後,負責報靶的軍士飛奔而來,稟道。

    “好!”李彥仙大喜,“各位隨我去驗看吧。”

    還沒等李彥仙邁步,亥言早已迫不及待地奔向了垛靶。

    待眾人來到垛靶前仔細一看,果然,這枝巨矢不僅射穿了鐵皮和皮甲,還直接穿過了沙袋,露出了如槍尖般大小的箭頭。

    若是換成披甲的金兵鐵騎,怕已是人馬俱裂。

    “哈哈哈,什麽鐵浮屠,在這床弩麵前皆是浮雲!”李彥仙不禁喜形於色。

    “恭喜李縣尉,大功告成!”一名都頭拱手賀道。

    “好,甚好!”李彥仙左右環顧了一周,突然又問道,“鍾好漢呢?為何不見人?”

    這都頭臉色立即有點變了,小心翼翼地回道:“他去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