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秋水冬淵

字數:6636   加入書籤

A+A-




    “好一個瀝泉槍。”李彥仙讚道,“瀝泉過,神槍出,此槍必成一代神兵!”

    “多謝小師父賜名。”鍾老七也是一臉興奮,“自古神兵皆有名號,此槍既已得名,日後必將名傳天下。”

    亥言此時卻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僧也是聽鍾大哥所言,才偶得此名。況且若無鍾大哥神作在前,也隻是有名無實。”

    “不過......”亥言突然想起來什麽,“這還有一支,小僧可一時也無名可起了。”

    亥言如此一說,鍾老七反而笑了。

    “小師父怕是誤會了。”鍾老七道,“這另一支槍頭是在下準備贈與李縣尉的。”

    原來,鍾老七素知李彥仙也慣使一杆長槍,所以才打造了兩支槍頭,隻不過給李彥仙的這支是按尋常尺寸打造的。

    “我的?”李彥仙又驚又喜。

    接過另一支槍頭,李彥仙仔細地端詳著,除了槍刃略短之外,和那支瀝泉一模一樣,寒氣森森,雲紋若現。

    此時,柳如煙站起身來道:“奴家鬥膽,願為李大人此槍起個名字,如何?”

    “柳娘子文武雙全,堪稱天下罕有,能得娘子賜名,在下求之不得。”

    夜襲金營一戰,李彥仙已看出柳如煙必是飽讀詩書,心下自然樂意。而且他言語中的“罕有”兩字,是因為此女子文武雙全本已難得,居然還如此絕色。隻不過,當著眾人之麵,他不便明言罷了。

    隻見柳如煙略微沉思了片刻,然後朱唇輕啟道:“昔時唐朝宰相李嶠曾在一首詠戈詩中寫道,『曉霜含白刃,落影駐雕鋋』,我看,此槍就名‘落影’如何?”

    “嗯!鋋,意為矛戈,也正是長槍之意。”亥言生怕武鬆聽不懂,趕忙道,“落影之槍,好意境,好名字!”

    李彥仙回味了片刻,亦是頻頻點點:“好!果真是好名字。柳娘子手中有長劍,胸中有萬卷,在下自歎不如。”

    “李縣尉折煞奴家了,你為國戍邊,豈是我一小女子可比。”柳如煙道。

    一時間,眾人又舉杯暢飲,賀神兵得遇正主,也賀神兵名至實歸。

    宴至亥正時分,眾人方才散去。

    翌日一早,武鬆四人啟程而去,李彥仙和鍾老七特意送到城門口,依依惜別。

    出了陝州,武鬆四人一路向東。因為擔心遭遇金兵,眾人也避開了大路,取山路前行。三年多前,柳如煙曾於此北上燕雲刺殺金官,所以識得不少山路,此時也正好排上用場。

    不走大路,除了影響趕路的速度之外,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不易找到客棧投宿。不過,對於慣於行走江湖的眾人而言,也不是什麽難事,尋一處山嶺露營便是。

    不住客棧,除了找不到沽酒的地方略有遺憾之外,亥言卻是樂在其中,在山間帶著翠荷捉魚打獵,倒是更加快活。

    出城之前,柳如煙特意問李彥仙討了一副弓箭,也正是想好了打獵之用。不消一會兒功夫,柳如煙已經拎著一隻野兔和一隻山雞回來了。

    “君子六藝,柳娘子看來是樣樣精通。”亥言笑嗬嗬道。

    “這也是師父所授,不學不行啊。”柳如煙回道,“不過,藝多不壓身,這不,此刻不是就有野味可吃了。”

    “嗯。有兔有雞,不過我還是想吃娘子烤的魚。”亥言一邊說著,一邊招呼翠荷道,“走,小丫頭,我帶你捉魚去。”

    翠荷欣然點頭,跟著亥言直奔山間的溪水而去。

    武鬆此時已經生好了篝火,柳如煙則用長劍開始料理那隻野兔,劍法依然精妙。

    “煙兒,為兄有一事相求。”武鬆撥弄著篝火,像是無意卻似有心地說道。

    “哥哥再別如此客套了,有事直管說便是,再如此,奴家可惱了。”柳如煙故作生氣道。

    “好好。”武鬆道,“為兄隻是在想,那兩杆槍皆有了名字,我這對戒刀亦非凡品,是不是也該有個名字才是。”

    柳如煙抿嘴一笑,“奴家以為是何事,原來哥哥是在為戒刀鳴不平啊。這還簡單,奴家為哥哥起一個便是。”

    柳如煙手裏未停,卻是眉間輕蹙,陷入沉思。

    火光之中,武鬆望著柳如煙,一時竟有些癡了,像是在癡等著刀名的答案,但一直沒有答案也甚好......

    片刻之後,柳如煙俏臉一動,“奴家此劍名號秋水,那哥哥的這對戒刀就叫冬淵吧,如何?”

    “冬淵?是冬日深水之意嗎?”武鬆怯怯地問道。

    “對,這對戒刀乃雪花镔鐵所造,已自帶冬意,而哥哥武功蓋世,此刀在手,其威深不可測,猶如寒淵深潭。”柳如煙道,“再者......”

    言至此,柳如煙突然低眉道:“再者,奴家是秋水,哥哥是冬淵,豈不正好......”

    “秋水,冬淵......好,甚好!”武鬆嘴裏念叨著名字,臉上泛起笑意。

    “我這對戒刀也有名字了。”眼見亥言和翠荷拎著幾尾魚回來了,武鬆忙不迭地對亥言道。

    “叫啥?”亥言問道。

    “冬淵!”

    “哦......”亥言眉毛一挑,“秋水配冬淵,妙極,妙極。就是有些冷得緊。”

    說著,亥言故意裹緊了衣袍,嘴裏還發出瑟瑟之聲。

    “小和尚,你可還想吃烤魚?”柳如煙一聲嬌嗔,杏眼一立。

    “娘子莫怪,莫怪。小僧就是說順了嘴,不冷,一點兒都不冷。”亥言連忙滿臉堵笑,舔著臉把魚遞到了柳如煙跟前。

    烤兔子、烤山雞,還有烤魚,這一頓山間野味著實豐盛,甚至有些多了。好在眾人趕了一日的路,胃口大開,一點兒沒有浪費。

    亥言從嘴裏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根魚刺,扔進火裏,然後心滿意足地抹了抹嘴。

    “若是每日都能吃上柳娘子做的菜,讓我幹什麽,我都願意。”亥言一邊說著,一邊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武鬆。

    柳如煙低頭一笑,沒有搭理他,翠荷卻馬上接道:“若是讓你變成小狗,你可願意?”

    “哎,柳娘子文能吟詩作賦,武能除暴安良,還弄得一手好料理,真是世間難得。隻可惜......”亥言故意停下歎了口氣。

    “可惜什麽?”翠荷追問道。

    “隻可惜,身邊那個小丫頭卻好不曉事,牙尖嘴利,刁蠻無理......”亥言搖著頭道。

    “你這小和尚,看我不打你!”翠荷一聲嬌嗔,起身就衝向亥言。

    亥言撥腿就跑,翠荷不依不饒地追了出去。

    篝火邊又隻剩下了武鬆和柳如煙二人。

    山裏的夜晚很安靜,隻有火裏的樹枝劈啪作響。

    武鬆靜靜地看著火堆,也不時看一眼柳如煙。他突然有些不敢直視眼前這個女子,他不知道是為什麽,或許是因為她有些不太真實,完美得不真實。

    柳如煙用樹枝拔動著火堆,火苗騰起,映紅了她的臉。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火苗的溫度,但更能感受到武鬆不時飄來的目光。

    這個看上去堅如山石,行事果決的男人,也會變得局促。就像方才為戒刀起名的時候,他就像個討要糖果的孩子。

    不過,這樣的武鬆反而讓柳如煙感覺更真實。

    山裏的夜晚冷得也很真實。

    武鬆從馬上取下一塊毛氈,靠在火堆邊鋪好,這是為柳如煙和翠荷準備的。他自己則背靠著一棵大樹,對著篝火,合衣而眠。

    武鬆慢慢進入了夢鄉。夢境裏,他帶著柳如煙回到了清河縣,見到了哥哥武大郎。武大笑得合不攏嘴,比自己娶了媳婦還高興。

    轉眼間,他和柳如煙又置身於萬馬軍中,金兵如潮水般湧來,刀劍飛舞,血肉橫飛。

    突然間,一支雕翎箭飛來,正中柳如煙胸口,柳如煙頓時倒在了武鬆懷中......

    “煙兒,煙兒......”武鬆慘叫著,陡然從夢中驚醒,冬夜深寒,可他卻已是滿身大汗。

    那兩聲“煙兒”也驚醒了柳如煙,她慌忙起身衝到武鬆身前,輕輕擦拭著武鬆額頭上的汗水。

    睜眼看見柳如煙,武鬆一把握住了她的雙手,“煙兒,你沒事吧!”

    “奴家沒事,哥哥是做夢了吧。”柳如煙柔聲細語。

    武鬆猛然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他慌忙想鬆開雙手,卻被柳如煙一把拉住。

    亥言也醒了,他正準備上前,一見這情景,頭一歪,又閉上了眼。

    而此時翠荷也已翻身坐了起來,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從來見過小姐對一個男人如此,那怕是在百花閣,也從未有男人能如此靠近小姐,還雙手相握。

    “哥哥,奴家就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柳如煙眼裏柔情萬千,秋水盈盈,眉蹙春山。

    “煙兒......”武鬆一時無言以對,但指尖傳來的溫柔,卻漸漸融化了夢境中的悲傷。

    一陣山風吹過,掀起了柳如煙青絲幾縷。武鬆凝望著眼前這位絕世佳人,錚錚鐵漢,卻已是情難自抑。

    他一把將柳如煙攬入懷中,在這個寂靜的山林中,山風低語,林葉暗吟,仿佛是武鬆的心聲。

    ......

    閑話少敘,四人一路直奔相州。雖然是取道山路,比不得大路寬闊宜行,但四人所乘皆是良駒,行到第三日正午,遠處的相州城門已依稀可見。

    為安全起見,武鬆特意策馬折向南,馳出二十餘裏,在確認一路並無金兵蹤跡之時,才又策馬返回,同三人一起朝相州城而去。

    相州城門大開,除了有把守的軍士會盤查過往人員之外,並沒什麽緊張的氣氛。

    城門口當值的一名什長正好認得武鬆,自然也沒有阻攔。四人進了城門,一路奔通判府而來。

    待走到通判府門口,正好撞見了出門的韓嶽蓉。她率先看見了武鬆,還有那兩匹熟悉的汗血寶馬。

    韓嶽蓉連忙迎上前去。眾人相見,武鬆自然一一介紹。

    韓嶽蓉雖然也是女子,但也不由多看了柳如煙幾眼--從令虛等人的口中,她已經知道和武鬆同行的亦是一位女俠,但一見麵才發現,竟是一位如此美貌的女俠。

    在江南武林,韓嶽蓉素來有第一美女之譽,但此刻也是自歎弗如。

    “其他諸位掌門可好?”武鬆問道。

    本是自然一問,但韓嶽蓉臉色卻微微一變。

    “都好......”韓嶽蓉道,“隻是......那位莫幹山的曲兄弟不幸離世了,蘇掌門也負了傷。”

    “是何人所為?”武鬆臉色一沉。

    而柳如煙聽聞曲正風身亡,也是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