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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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善看了武鬆一眼,露出一絲驚訝,卻也帶著三分感激。

    啞巴說話通常不是什麽好事,但這句話明顯是在幫自己。

    他也知道自己的武功相差懸殊,所以也沒有撿起地上的大刀,而是一屁股又坐回了他的虎皮交椅,索性一言不發。

    門口的一眾嘍囉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殿內的氣氛頓時沉默而尷尬。

    不過,一聲叫喊很快打破了沉默。“報......”一名嘍囉急匆匆地從殿外奔了進來,似有十萬火急之事。他甚至沒有覺察出殿內有何異常,直到看見有位漂亮的小娘子提著刀,他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柳如煙把刀收了回來,朝李善看了一眼。李善也當即會意,立起身來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回稟大王,黎縣縣城裏的金兵出城了。”那名嘍囉氣喘籲籲道。

    “哦?”李善又把身子往前探了探,“有多少人馬?”

    “不少,少說也有六七百人,有不少騎兵。”嘍囉道。

    “金兵是去往何處?”李善追問道。

    “直奔龍鳳鎮去了。”

    “龍鳳鎮?”李善沉思了片刻,“傳令下去,讓各寨戒備,再探再報。”

    嘍囉得令而去。

    “二位,若是無意動手,那就請隨我到後堂一敘如何?”李善率先打破了僵局。

    柳如煙和武鬆遞了個眼色,隨即道:“那恭敬不如從命。”

    李善起身先向後堂走去,行至半途,突然轉身朝殿下喊道:“白兄弟,速速去把二位大俠的兵器取來,送到後堂。”

    穿過大殿,後麵就是一進院子,院中古樹參天,草木繁多,還設有石桌石凳,想來正是李善平日起居之所。

    三人在圍著石桌坐下,少頃,白姓箭手將武鬆和柳如煙的兵器送了過來。

    李善親手將刀劍奉上,並致歉道:“方才以為二位是宋軍的細作,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那李大當家如今不以為我二人是宋軍探子了?”柳如煙問道。

    “宋軍之中怎會有如二位這般的人物?”李善笑道,“不然我大宋又何至於此。”

    “我二人的確不是宋軍。”柳如煙道,“但我等皆是大宋子民。此番也確是為救聖駕而來,不知李大當家可否行個方便?”

    “你果真要救官家?”李善的語氣已明顯不似方才那般。

    柳如煙點了點頭。

    “那請問娘子,這金兵有多少人馬?這官家又如何救法?”李善問道。

    “救人之事,李大當家的不必操心,隻是待救人之後,需借道貴寨,以作退路。”柳如煙道,“隻要李大當家到時打開寨門,接應我等入山即可。”

    “隻是借道山寨,不用我動手?”李善又問道。

    “對,不勞李大當家的動手,隻需行個方便。”柳如煙回道。

    李善沉默了一會兒,接著道:“這黎縣縣城的金兵出動,莫非和此事有關?”

    “這也正是奴家擔心所在。”柳如煙道,“不知李大當家可知城內金軍虛實?”

    “城中金軍有兩營人馬,騎兵二百,步兵六百,披重甲者約四成,領頭的是個千夫長,名喚烏達魯。”李善輕描淡寫,像是隨口而出。

    聞聽此言,柳如煙心裏不禁對李善又高看了一眼,所謂知己知彼,這李善倒是有些領軍的才能。

    “如此說來,金軍幾乎是傾巢而出。”柳如煙道,“莫非要棄城?”

    “未必。”李善接著道,“城內應該還有五六百簽軍。”

    見柳如煙麵露不解之色,李善又道:“哦,其實就是投降的宋軍。”

    “那李大當家以為金兵為何出城?”柳如煙想聽聽李善的想法。

    “金軍已有半月未曾出城,此番出動,多半是為你所言的聖駕而來。”李善道,“此地扼守北上太原的官道,進可攻,退可守。金兵隻要占據了龍鳳鎮,前出即可控製官道,北進又可擋住我下山之路。想來,你所言的聖駕距此怕是不遠了。”

    柳如煙心裏暗暗讚道,這李善看似粗鄙,且有些好色,但其實還頗有些謀略。

    “李大當家所言極是。”柳如煙道,“看來,城中金軍定是已得到消息,金國大軍真是快到了。”

    說著,柳如煙轉頭對武鬆道:“哥哥,為今之計,唯有拿下這支金軍,才可確保大計可成。”

    武鬆默默點了點頭,而一旁的李善卻不淡定了。他用異樣的眼神看了柳如煙一眼,欲言又止。

    “如何?李大當家,可有意與我等襲殺這支金軍?”柳如煙望著李善,盈盈一笑。

    “嗬嗬。”李善也報之一笑,卻笑得頗為勉強,“殺金兵我倒是沒意見,不過,就算我起全寨人馬,此去怕也是羊入虎口。恕難從命!”

    “李大當家是怕敵不過金兵?”

    “不是我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李善道,“以我山寨之兵,守山寨尚可,劫個糧草也還行,若要和大隊重甲金兵開戰,萬不能敵。”

    “那以你山寨之兵,李大當家以為可敵多少金兵?”柳如煙問道。

    李善雙眼一眯,思量了片刻道:“一百金兵,我可確保全殲。”

    “好,那就一百!”柳如煙笑了。

    李善卻有點懵了。

    “李大當家,奴家豈能不知金軍的厲害,又怎會讓你幹賠本的買賣。”柳如煙接著道,“我隻問你,若金軍要從龍鳳鎮退回黎縣縣城,會走哪條路?”

    “從鎮上到縣城隻有一條路,而且兩側都是山嶺,車馬難行。”李善似乎猜到了柳如煙的用意。

    “倘若讓你截住退往縣城之敵,可有勝算?”

    “若是隻有一百金兵,我保證讓其回不了縣城。”

    “好。那奴家再問你,倘若要從官道進入龍鳳鎮,可還有其它路可行?”柳如煙接著問道。

    “若是從官道入鎮,確是隻有一條路。不過,若是從鎮南的棲龍嶺入鎮,卻有好幾條山道,而且馬匹可行。”李善道已經基本明白柳如煙意欲何為了。

    “哦,那金兵可知此路?”柳如煙越來越覺得這李善的長相具有很大的欺騙性。

    “應該不知,這些山道平日裏隻有鎮上的獵戶會走,當中還隔著一片竹林。”李善道,“對了,林中伏下千人絕無問題。”

    柳如煙會心一笑,“奴家先行謝過李大當家了。”

    隨即,柳如煙和李善約定,待引軍突襲金兵之前,會提前知會李善,到時以響雲箭為號,同時發難,李善隻要截住金兵回城之路即可。

    李善思量了片刻,又喚來了那名箭手。

    “這位兄弟姓白名慕俠,人稱賽李廣,不僅箭術了得,且行事機靈。”李善道,“白兄弟熟知此處地形,若二位方便的話,可讓他同去,也好便於聯絡行事。”

    “李大當家果真是考慮周全,有白兄弟相助,我等自然求之不得。”柳如煙連忙拱手謝過。

    “那就有勞白兄弟了。”武鬆拍了拍白慕俠的肩膀道,“方才多有得罪,改日定以酒相謝。”

    白慕俠頓時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躬身道:“能為二位大俠效力,是在下的榮幸。”

    三人就此離了山寨,下山而去。

    有了白慕俠領路,三人走山道,繞過了龍鳳鎮,直接進了棲龍嶺。按白慕俠的指點,柳如煙二人尋到了那片竹林,也確認了入鎮的山道所在。

    一路之上,柳如煙也從白慕俠口中得知:這李善原是出身潞州望族,自小好習槍棒,卻也喜讀兵書。

    因家中田產頗豐,所以李善也無心於考取功名,平日專好結交江湖好漢,行俠仗義,在潞州一帶頗有些名聲。

    金兵南犯以後,他便變賣了家產,募集鄉勇加入抗金的義軍。不過在目睹了所謂的“義軍”名為抗金,實為盜匪之後,他就毅然率眾離開,獨自為戰。

    大約四月之前,他領軍轉戰到此,發現了鳳凰嶺這塊寶地,當即決定在此占山為王,而鳳凰山山寨的取址和設計也是他親自所為。

    也是在彼時,白慕俠投效到了其麾下,因其箭法了得,加之又是本地人,他很快就得了李善的賞識,平日下山打劫金兵宋軍,皆是由白慕俠擔綱前哨。

    聽了白慕俠所言,柳如煙心裏道,難怪這李善長相似張飛,卻也心思縝密,原來也是一方豪傑。

    說活間,三人下了棲龍嶺,眼見官道已在眼前,武鬆突然叫了一聲:“不好!”

    原來,看見官道,武鬆才想起來,一早去山寨前,他和柳如煙將兩匹汗血寶馬寄放在了鎮上的那家酒肆之中。方才一直在山嶺間穿行,直到到了官道,才想起此事。

    而此刻,鎮上怕是已駐滿了金兵。

    失了兩匹寶馬固然可惜,但若是讓金兵發現了蹊蹺之處,打草驚蛇,怕是更會壞了大事。畢竟,這兩匹馬太紮眼了。

    眼下該如何是好?武鬆和柳如煙一時也有些進退不得。

    “那家酒肆的店家可是四十開外的漢子?”見二人愁眉不展,白慕俠突然問道,“店中也隻有他一人。”

    “正是。”武鬆回道,“莫非白兄弟認得他?”

    “不瞞二位,在下本就是鎮上的獵戶,自然認得。”白慕俠笑了,“店家姓曹,因排行老大,都叫他小乙哥。”

    “莫非你有甚法子取回寶馬?”柳如煙覺得他不會無故有此問。

    “也是巧了,小乙的酒肆正好在鎮尾,屋後就緊靠著那片竹林。”白慕俠道,“若二位的寶馬是拴在後院,距竹林也就是十餘步,那應該有機會。”

    “那事不宜遲,速去速回。”武鬆道,“一旦金兵發現了寶馬,那就不妙了。”

    三人當即又返身折回了棲龍嶺,再沿著通往鎮上的山道一路急行。

    白慕俠又領著二人穿過竹林,一路向著曹小乙的酒肆而來。

    果然,距離竹林邊不遠處,酒肆的屋子已清晰可見。立在林中,甚至可以聽到鎮上金兵用番語交談時聲音。

    武鬆示意二人先莫出林,自己則縱身一躍,飛上了一株粗壯的竹子,向酒肆的後院望去。

    這一望不要緊,武鬆不僅看到了自己心愛的寶馬,還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讓他心裏一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