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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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山季取消了。
消息如颶風一般席卷整個營地,許多人聽聞後驚愕不已,有人聽聞怒發衝冠,但也有人早就有了心理準備,聞言雖然不忿,卻也長歎一口氣。
“登山協會沒有權力讓我們下山並且暫停登頂!沒有!”
“我付了你們八萬醜金,八萬!你知道這是什麽概念嗎?你們不僅要全額賠償,還要賠償我的損失!否則我的律師會和你們談的。”
營地內,畢方摘下帽子,冷風呼嘯,各色各樣的爭吵爭先恐後的湧入耳朵,讓他不由得發笑。
像他這樣臨時做決定的人是極小數,倘若真是抱著登山的目標來的,現在不應該停留在大本營了,至少也會在一號營地和二號營地之間進行拉練,而不是留在大本營和向導扯皮。
留在這裏的,大部分都是王勇波和姚俊這種人,有錢,但真正到達大本營後卻發現憑借自己的身體素質已經上不去了,何況,登山協會承諾今年的登山證明明年依舊有效。眼下的爭吵不過是想挽回點損失罷了,將自己的錢要回來。
走過大半個營地,畢方去上了個廁所,回來後發現情況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愈演愈烈,將矛頭指向了夏爾巴人,甚至有人提到了自己。
“這是登山協會做的決定,我隻是個向導,無能為力先生。”
“為什麽要取消登山季來悼念他們?我付了錢!這是他們的工作!他們拿著高額的工資就要承擔風險!難道一個電工觸電身亡,全城的人都要停電三天來紀念他嗎?啊?”
“不僅如此先生,雪崩後的昆布冰川很危險,原先的道路已經全部被毀,沒人能夠保證安全。”
“為什麽那個華夏人可以上去,你們不行?你們不是號稱最專業的登山向導嗎?一個娛樂主播都比不過嗎?”
“走了走了,下山了,明年再來,我都習慣了,連續三次。”
“日你媽,退錢!”
泰伊斯則在一處高台上解釋著,可更本沒有人聽勸,急的他胸悶得慌。
畢方坐在石頭上,從懷裏掏出一根棒棒糖叼在嘴裏補充血糖,靜靜地看著他們吵鬧,也覺得挺有意思,當泰伊斯傳回登山季取消的消息時,他的情緒波動遠比眼前這些吵鬧的人大得多。
登山季取消,毫無疑問意味著自己的努力白費了,並且任務注定失敗,自己的上限被一種名為天賦的東西鎖死了。
這哪是失望,簡直是絕望,墜入深淵般的絕望。
可躺在床上靜下心來想了想,事到如此,不能接受又有什麽辦法,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身體素質也不是不能增長了,不過是平衡性有失,沒法像現在一樣齊頭並進了。
天意如此,又有何法?
以後的日子或許會更累更苦甚至更危險,但心之所向,萬山無阻,想要實現理想,怎能不付出代價?
很簡單的道理,換做是剛來這個世界時候的他,或許會鑽牛角尖,但經曆過多次冒險的畢方已經能夠想通了。
泰伊斯見勸不住眾人,滿頭大汗的來到畢方身邊,道歉道:“真是抱歉,我知道方先生想要完成無氧登頂的記錄,成為第一個挑戰成功的華夏人,但真的很抱歉,發生這樣的意外我也無能為力。”
將口中的糖果嚼碎,畢方搖了搖頭:“沒事,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登山協會的老操作了,畢方一點都不奇怪,正是有了心理準備,迎接任務失敗時才能如此坦然。
將一旁的無人機拿起,畢方準備告訴粉絲這個消息,卻不料粉絲知道的比他更快,剛一進直播間,便問畢方是不是登山季取消了。
當畢方點頭的一刹那,哀嚎聲響起。
【沃日,期待了這麽久的登山,虎頭蛇尾?】
【這有啥辦法,你和協會去說啊】
【不至於取消吧?】
【為什麽啊,緬懷可以換一種方式啊,為什麽要這麽簡單粗暴?】
是啊,為什麽要這麽簡單粗暴?
畢方抬頭看著太陽,眯了眯眼,他能接受,卻不意味著甘心。
“非要說原因的話,或許還是人與自然的衝突吧?”
人與自然的衝突?
一旁豎起耳朵的泰伊斯一愣,不知道為什麽畢方要這麽說,這不是一場很普通的悼念嗎?和人與自然有什麽關係?
連泰伊斯都不太理解,屏幕前的觀眾更不清楚了。
畢方抿了抿嘴,當著泰伊斯的麵,他也不知道要不要說,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夏爾巴人世代以耕種和放牧為生,生活平靜而安寧。而從世界各地飛來尼泊爾的登山客帶著對珠峰的征服欲打破了這樣的平靜。
外來人的到來帶來的是更美好的生活,人人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權力,他們想要更好的生活,讓自己的孩子出人頭地,不必一輩子困在大山,也能讓父母妻兒溫飽美滿,但這一切的前提需要錢,因此最初的夏爾巴人很高興。
生活在高山深處的夏爾巴人沒有其他的謀生手段,登山是他們最賺錢的活動。
但那些單純將征服珠峰的富豪們,隻將登頂看做是一場名利的收獲,各色各樣的垃圾和屍體被留在了山上卻依舊前赴後繼,至於夏爾巴人如何,與他們何幹?
在登山者的宏圖裏,夏爾巴人所扮演的角色多是唯命是從的“仆人”,做一切關於登頂珠峰的輔助工作,協助這些花了高價錢的登山客完成登頂的美夢。
登山客從尼泊爾加德滿都飛行到盧克拉機場,步行十天前往基地營。他們要求很多,背負很少。人力幾乎全部依賴夏爾巴人。
以前隊裏一個人登頂就算成功,但如今人人交了錢,公司設法要讓人人登頂,這又意味著需要更多的物資補給。
夏爾巴人從下到上搭建營地,搬運和存放數周所需的補給,讓客人有最大機會登頂。這是一個需要人力的產業,越來越多的夏爾巴人選擇上山工作。
“我們路上經過了昆布冰川,你們知道那有多危險,昆布冰瀑是冰川流出西穀形成的瀑布,對陽光敏感,巨大的冰塊總是毫無征兆掉下來。
登山客隻需經過昆布冰瀑2~3趟,可在搬運和鋪路的過程中,夏爾巴人每個季度需要經過昆布冰瀑30~40趟。夏爾巴人犧牲的概率遠遠大於登山客們。”
觀眾們想了想那個場麵,每個季度三十到四十次?
即便死亡率是百分之一,如果多的次數疊加,概率也會變得無限高。
“死亡率隻是其中一個原因,更大的原因還是壓榨。”畢方聊聊褲腿,好讓自己坐得更舒服,繼續講到。
如今人們攀登珠峰的事務,變成了一切由登山公司打點。夏爾巴人則為登山公司服務,登頂的一切物資全部依靠著夏爾巴人人力搬運上山。
皺紋爬滿了臉的男人,隻用一個木棍作為登山杖,身後背著的竹筐裏堆滿了3個不同顏色的大型登山袋。
婦女們加入搬運隊伍,白色袋子綁住身後的行李,再係在頭頂上,兩手緊緊按住。
他們背負著比自己身型更龐大和沉重的物資,一步步爬上高山,隻有孩子可以肆意奔跑。
登山客們則拿著登山杖,走在最前麵。
可就是這樣,他們的收獲少得可憐。
就連尼泊爾政府也對他們進行壓榨,甚至禁止飛機搬運物資上山。
登山者所繳納的10萬醜金登山費用,一大部分進入了政府的口袋,另一部分則落入登山公司。工作了一個登山季後,2014年,每個夏爾巴人隻分到一小杯羹——大概4000醜刀。
“這些都是原因,也是導火索,直至14年的雪崩發生後,這個火藥桶被徹底點燃,話說,你也是協會的,後來的事應該清楚吧?”
畢方看向泰伊斯。
而此時的泰伊斯已經是滿臉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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