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章 賤人她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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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嘩嘩’
帶著冰碴的水,一桶又一桶地倒在一個巨大的木盆當中,昏暗的室內,地麵上結成了冰,五、七個麵如土色的人站在邊沿處不停地搓洗著衣服。
黑色的浮沫跟衣服飄浮在水麵上打著旋渦,透著徹骨的冰冷,宛若巨大的黑洞。一雙雙已經冰得麻木變形的手指,形同剛從土地裏拔出來的胡蘿卜一般,顏色通紅腫脹得變形。
辰時過半的陽光從東麵的天空升起,斜照在屋子門前,兩夥人相互倒換著洗衣服,站在門外曬一下太陽。
捧起一捧雪,用來把僵硬麻木的手反複搓過之後,就放在被陽光暖過來的門板上,跟烙大餅一般的上上下下來回翻著個兒,敲擊在門板上,發出‘啪嚓、啪嚓’的響聲,就算是將手的神經暖過來。
也不知道是誰,被逼得發明了這個土得掉渣的土辦法,總之還算是管用,至少讓手指能快速的有了知覺。
一根扁擔一般寬長的竹條,結實又有彈性,裝滿了冰水的大木桶放在其上,即便是稍稍的壓彎,也不打滑,桶中滿滿的水恰被這稍稍壓彎的力緩解,晃來晃去的也不灑出來。
“二郎,放下歇會兒,陽光上來了,暖和暖和手。”豔姐放下竹條的一頭,木桶落地,壓在雪地上,桶中的水灑出來一些,落地成冰。
“豔姐,此話當真嗎?明天就可能出去了!”肖二郎見四周圍無人,卻也不敢高聲說道。
三個多月,百多天的日子不長,但在這幽閉的高牆豎起的院落當中做著苦役,卻也是個度日如年。
肖珍珠已經報上去,她病死了,死得透透的被抬出去埋了。
眼前的肖二郎變得又黑又瘦,圓圓的大臉盤上,一雙眼睛若銅鈴大小,臉頰上不知不覺的被風吹出了兩團紅,仿若秋日枝頭上高高掛起的秋果,紅得耀眼。
“當真。”豔姐肯定道,“二郎,一定要出去,不管安排你做什麽事情,都比在此處強。”
“豔姐。我們一起出去。”肖二郎瞪眼睛看著豔姐道,眼中流露出萬分的不舍與豔姐分開。
“二郎,別說傻話。我能活到今天,把爛在心中的事說與你,我不求其它,我已經絕望了。”
豔姐道:“冊立太子妃的赦免,隻是赦免宮中犯有輕錯的宮人侍者而已,輪不到我這兒。
若想讓我出去,唯有聖上點頭、皇後親下懿旨,而這是不太可能的。皇後不可能讓我出去,再次的拿命去指證那如毒蠍一般的毒婦!賤人!”
“豔姐......”肖二郎仰頭看向天空,陽光刺眼,淚水糊住了她的眼睛,眼前出現七彩的光芒,“無論如何,我都會說與梅棠,想辦法,讓你出去。”
“別犯傻,前一輩的事兒,後一輩是弄不明白的,況且這麽多年過去了......,塵封的往事,像一塊傷疤烙印,烙在心頭,誰也不願意去掀開,而一旦掀開,必然再起爭端。”
豔姐哀道:“我的表姐死去了這麽多年,雖無有證據,但幕後的凶手絕對是她!絕對是她!絕對是她!
還有,還有就是,春霞必是死在她手!
雖然,任我查找,都苦無證據,但是,我敢拿我的命指天發誓,就是她幹的,就是這個賤人幹的!若不是,天打五雷劈!劈得連一股黑灰都不剩!她敢嗎?賤人她敢指天發誓嗎?
嗬嗬,可笑,諷刺!
聖上寧願被人欺瞞著,卻說我滿口的瘋話,精神錯亂,誣陷好人,將我一關就是二十幾年,我早就絕望了,不在掙紮......”
豔姐說著話,本就低沉的聲音漸來漸小,低低聲的啜泣著......,雖然年齡已大,但她畢竟是一個女人啊,一個被她愛著的男人關起來半輩子了的女人啊!
就像是天空中陽光的海洋,瞬間掀起滔天的巨浪,溺水的人失去了最後的力量,絕望了,掙紮不動了,慢慢的沉沒水底,窒息而亡,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們倆個,磨蹭什麽呢?還不快點!快點!”管事者朝著這邊走了幾步,粗聲粗氣的召喚著。
一件厚實的黑色棉袍,包裹住壯碩的身子,走在雪地上不敢落腳,腳後跟不著地,害怕滑到的樣子,就像是天晴了,出來曬太陽的南極企鵝,揮動翅膀,不停地聒噪著。
肖二郎急忙拿著竹條,穿過水桶的橫梁,雖然是站在陽光之下,卻在這一會兒,水麵上就結了薄薄地一層冰,透明而又亮晶晶。
將水桶往自己這邊提了又提,幾乎是肖二郎一個人提著水桶,看著走在前麵豔姐骨瘦如柴的身子,一件破棉袍,邊角處露著棉花,被風吹得呼啦啦作響。
燃燒著的燭頭,棉芯冒出一縷縷黑煙,兩人凍僵的手籠在其上,就像一個燈罩子一般,卻感覺到了溫暖。這是豔姐衝掌事者要出來的一塊蠟頭,無有她人發現之時,成了兩個人的暖手寶。
一邊烤著蠟頭,分享著熱度,豔姐一邊四下裏看著,時不時的用緩過來手,捂一下肖二郎兩個通紅的、看似很熱乎,實得冰冰涼涼的臉蛋。
肖二郎的手早都生起了凍瘡,紅腫的要命,也就是倚仗著肖二郎天生的皮糙肉厚,能吃苦,這要是換成一般人家的小姐,早都活不下去了。難怪報上肖珍珠病死了之後,姑姑再也沒有過來察看。
小別也是別。
離別的滋味兒不好受。
肖二郎知道還會來此處看望豔姐,但是,這初入宮就關到這裏做苦役的一百多天裏,可以說,沒有豔姐的關心跟幫助,她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熬過來?雖然,豔姐如鯁在喉的話,與她不吐不快,聽得她無比震驚!
禁不住抬手摸在豔姐生出了白發的頭發上,粗拉拉裂出無數細碎小口子手,竟將頭發代起了好多根,仿若起了靜電一般。
“一定要等著我!”肖二郎低低的聲音說道,“我知道,你的指天發誓還沒有完,她真的不敢!”
“二郎,謝謝你,相信我!”
豔姐圓圓的一張小臉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幾乎占去了三分之一。雖然年老色衰,但依然可見她的美,如陽光下躺在草垛上曬著太陽的桔貓一般,惹人憐愛。
或是世間的事,有因有果,總有一個出現在你生命當中的人,無條件傾聽你的心聲,決定為你出頭鳴冤!仿若在三生石上商量好了的一件事,隻待時機到,她就會登場。
肖二郎本就被齊安平、卷昊等人喊成男人婆、夜叉,愛打抱個不平,若不是生得這般的性子,出手救了孔寧兒的半條命,卻被反咬一口,也不至落得如此。
然而,即便是落得如此,卻也沒有個完,又接手一樁陳年冤案!
而這一樁冤案,若是翻起來,恐怕是得讓這皇城翻個天,集體炸鍋,她肖二郎有這個膽量嗎?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