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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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福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笑。
    明明是現在最笑不出來的時候。
    她逃離京城,是為了見父親,也是為了避開前世的命運,她和蕭珣是在京城相遇的,她落水,他相救,她對他一見鍾情,他與她兩情相悅——
    當然,臨死前才知道這是假的。
    梁妃很不屑:“什麽兩情相悅,皇後娘娘,你和陛下的相遇,哪有那麽巧,陛下去了你家,你又恰好落水?你快醒醒吧,也不瞧瞧你們楚家什麽身份,哪有那麽好運氣,這不過是場交易。”
    十五六歲花朵兒一樣小姑娘,說的話刀子一樣,一刀刀的紮她的心,讓本以為認清了蕭珣無情無義的她再次剜肉刮骨。
    原來那場救命之恩一見鍾情是她自己的想象?
    蕭珣根本就不喜歡她?娶她是一場交易?跟誰交易?
    正如梁妃所說,他們楚家身份何止普通,父親還背負著罪名,人人避之不及。
    哪來本事的跟別人交易?對方還是中山王世子!
    梁妃還說了很多奇怪的話,不僅說她父親做那件惡事,還說她母親——
    她楚昭生下來母親就死了啊!
    怎麽十年後又提她母親?
    她也沒機會知道,他們不給她多問,催著她死,她死了後位讓出來,梁妃也就能盡快封後。
    死的糊裏糊塗,醒來後也糊裏糊塗,她隻能立刻離開京城,避免再掉入這莫名其妙的交易中,去找父親問一問許多的疑問。
    沒想到離開了京城,在這麽遠的地方,她又落水了,竟然又是蕭珣救她。
    這,就不能是誰的交易了吧?
    這裏除了她和阿九,就沒別人了。
    阿九的身份她看不透,而且還差點殺了她,但她認為阿九跟蕭珣不認識。
    可惜此時此刻沒有辦法殺死送到麵前的蕭珣,隻能不跟他有什麽牽連。
    不跟蕭珣有牽連,最簡單粗暴的辦法就是跟別人有牽連。
    而且,還能在蕭珣麵前掩蓋身份。
    所以當張穀要說出來曆的時候,她立刻喊出那句話,衝過去抱住阿九。
    果然,蕭珣不僅沒有再多看她一眼,連驛兵的身份都不問了。
    想到這裏算是逃過一劫,阿福當然忍不住要笑。
    阿九冷冷的看著她:“你是不是被水淹進腦子了,還敢來拿我做戲,忘記我是什麽人?我是要殺了你的人。”
    這女孩兒竟然還要和他做戲,難道不應該是立刻投入那個年輕男人的懷裏,一邊感激救命之恩一邊指出他這個殺人凶手嗎?
    要麽是這個女孩兒瘋了,要麽就是女孩兒和那個男人是同黨,在做戲欺瞞他。
    隻是雖然看不透這女孩兒的來曆,但他認為這個阿福跟這個男人不認識。
    為什麽敢和他來做戲?阿福再次笑了笑,因為那個男人也會殺她啊,甚至已經殺過一次。
    麵對兩個要殺自己的人,阿福當然選阿九,嚴格來說,阿九殺她是因為誤會。
    “阿九公子。”她說,“我叫楚昭,楚岺是我父親。”
    .....
    .....
    阿九的神情微微愣了下。
    “你又胡謅什麽?”他旋即皺眉說,“又要換個身份來騙人?”
    因為看到他拿著給楚岺將軍的信,就開始往這扯,這女孩兒說謊真是隨口就來。
    “我不騙你。”楚昭說,對外揚聲,“阿樂。”
    守在帳篷外的阿樂忙進來。
    “你猜的不錯,她不是我的姐姐,她的確是婢女。”楚昭說。
    阿樂對阿九施禮:“阿九公子,多有冒犯。”
    阿九麵無表情。
    楚昭接著說:“你應該也知道,我父親隻有我一個女兒,去年才將我送來京城。”
    阿九神情冷冷:“我應該知道的事,世人也都知道,你說這個也沒有任何意義,我也沒時間聽你胡扯。”
    說罷轉身就要走。
    “阿九公子。”楚昭站起來,“你保密我的身份,我也會保密你的身份。”
    阿九回頭,眼神冷峭,看看,這個女孩兒真是撒謊威脅張口就來。
    “雖然你說你是故意用密信來引誘我露出身份。”楚昭說,“但你的戒備必然也不是無風起浪,你去雲中郡肯定跟我父親有關。”
    阿九嗬嗬一笑,一句話不說,轉身大步走了。
    簾子翻飛,寒風灌進來,楚昭乍一受激,咳嗽幾聲。
    阿樂忙扶著她在火盆前坐下,低聲問:“小姐,他不信?”
    楚昭看著翻飛的簾子:“無妨,就算他不信,為了避免我把密信的事泄露,他會把我帶在身邊的。”
    這個阿九狠辣又謹慎,證實了猜測立刻就要殺她滅口,話都不多問一句,現在不能殺她了,為了不泄露身份,肯定也不會扔下她,跟這樣的人相處反倒非常簡單,無非是利害相關。
    阿九已經不是要緊的,要緊的是外邊的蕭珣。
    “小姐,你認得那位公子?”阿樂好奇問,而且看起來,小姐似乎怕他,但又好像想要殺了他——
    楚昭不想多提這個名字:“我認不認識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他認出我。”
    蕭珣出現在這裏,總覺得不是巧合。
    “我們要快些走。”
    ......
    ......
    張穀也被叫進了帳篷,再麵對這個女孩兒,他有些不自在,神情不知所措尷尬。
    女孩兒倒也沒有跟他哭訴兒女情事,隻是說想要快點出發。
    她垂頭說:“我不想麵對那麽多人,那位公子看到了我的事,我很慚愧。”
    張穀很想問,她的事是什麽事,但看女孩兒羞慚的樣子,也不好意思問,還有什麽好問的,都這樣那樣了——這個阿九真是作孽!
    “不過。”張穀說,“那公子到底是救命恩人,阿福,你不能這麽無禮。”
    楚昭低頭:“我日後會報他大恩。”
    萍水相逢,哪來的日後,張穀也不再逼迫這個女孩兒,到底是年紀太小了,又是家逢大難,暫無父母可依,心神脆弱——阿九這小子真是禽獸!
    “好,我去謝過那位公子,我們立刻就出發。”張穀說。
    要轉身女孩兒又牽住了他的衣角,哀哀說:“張大叔,不要丟下我。”
    張穀搖頭歎息,以前不能丟下,現在跟阿九鬧出這種事,更不能丟下了,怎麽跟人家爹娘交代啊。
    “你放心。”他說道,“我怎麽也得把你們姐妹送到你爹手上。”
    然後就讓這女孩兒的爹教訓那個阿九吧,他是管不了了。
    張穀出來讓收拾東西,驛兵們都沒什麽意見,阿九要說什麽,被張穀瞪眼堵回去:“你一句話都不要說!我不管這些事,我隻管我們的軍令,誰敢耽擱行期,我就不客氣。”
    阿九看著那邊從帳篷裏走出來,換上厚棉衣背著包袱的兩個女孩兒,他似笑非笑,隻將手指對楚昭點了點,表明知道她對張穀耍了伎倆。
    但他果然沒有說反對的話,懶懶的走開。
    .....
    .....
    鐵英進來,蕭珣正在烘頭發,散發著淡淡的青橘香氣。
    “那些驛兵要走了。”鐵英說,“那個張頭領來跟世子殿下告辭道謝,我打發他了,也沒有跟他說我們的身份。”
    對於京城過來的兵馬他原本是很客氣的,但一想到這些驛兵竟然帶著女孩兒,還不清不楚的,鬧死鬧活,這哪裏是當差?
    “朝廷的兵馬已經這副樣子了?”他冷笑。
    蕭珣看他一眼:“不要管中窺豹,不過是一件偶然的事。”
    鐵英冷笑:“也不是一件兩件了,京城軍中都快成了外戚的天下,楊氏趙氏鬧的不像樣子——”
    蕭珣嗬斥他:“住口,不要議論國事。”
    別人或許可以議論,他們這個身份不合適,被當地的監官知道了,會引來麻煩。
    鐵英忙低頭:“屬下知罪。”
    蕭珣沒有再斥責他,說:“冬日的河景也很美啊,看看這些美景多有趣。”
    鐵英嘀咕一聲:“是,殿下還能在河裏救人被罵,也挺有趣的。”
    蕭珣哈哈笑了,聽著外邊的熱鬧,那群驛兵上馬離開了,他也沒興趣去看一眼。
    “我們也上船,繼續賞玩。”他說。
    但還沒等他走出帳篷,有一個護衛疾步進來。
    “世子。”他遞過來一個小卷紙,“王爺的飛鴿傳信。”
    蕭珣伸手接過打開,麵色一怔,若有所思,然後笑了。
    “有趣。”他說。
    ......
    ......
    再次疾馳在大路上的驛兵們,氣氛有些怪異,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跟兩個女孩兒相處了。
    張穀心裏一會兒罵阿九,一會兒也埋怨這個阿福,最後也埋怨自己,真是一團糟,他將馬鞭甩的響亮,快點到邊郡,快點把這些麻煩扔出去吧。
    馬蹄飛揚,似乎每個人都在拚命的向前跑。
    但身後也有馬蹄聲傳來,跑的也很快。
    “請留步!”還有一群人聲音高喊。
    張穀愣了下,回頭看,見是一大隊人馬,離得遠看起來像是一團黑雲烏壓壓——他倒是認出來了,是先前那個年輕男人的護衛裝扮。
    這是怎麽了?不會是來報複女孩兒的無禮了吧?
    “別管他們。”楚昭喊,“快走!”
    她揚鞭催馬,如同閃電一般從驛兵們中衝過去,跑到了最前方,但卻甩不開身後雷聲轟鳴。
    “楚小姐——”
    “請留步——”
    楚昭閉上眼,她就知道,遇到蕭珣,就是她的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