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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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氏沉著臉帶著仆婦趕過來時,女孩子們正在準備離開。
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但並沒有打架後的狼狽。
看到蔣氏,女孩子們還端正的給她施禮告辭,有幾個女孩子猶豫一下,甚至對蔣氏說:“常來打擾伯母,我母親說必須宴請伯母您一次。”
蔣氏有些驚訝,他們家的楚園招待過很多權貴,京城的權貴,外地來的都有,但她很少被邀請去這些權貴家,一年能接到幾次請帖,但怎麽看都有些敷衍。
跟楚棠楚柯來往的年輕人們,對她雖然禮數周到,但態度也都帶著疏離。
蔣氏也明白,這些人看起來是跟楚家結交,其實隻是為了來楚家的園子,但她也無所謂,隻要能結交,能在京城有一席之地,反正最後受益的是人。
這是怎麽了?這幾個小姑娘竟然敢替她們母親做主邀請她?
發生了什麽事?
蔣氏關切的問幾人:“玩的還好吧?”又看四周,“阿昭過來了嗎?她有沒有胡鬧?”
女孩子們的神情不太自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但也沒有說什麽,隻道:“阿昭回去了。”說罷不再多言,告辭離開了。
蔣氏讓管家娘子親自送出去,再看楚棠,問:“怎麽了?阿昭打罵她們了嗎?”
楚棠坐在亭子裏,望著湖水出神,聽到母親問話,才轉過頭。
“娘。”她也沒有回答問題,而是問,“咱們家的園子這麽好,有人想要買走嗎?”
這是想什麽呢,蔣氏笑了,說:“當然有,從一開始就不斷呢。”
“不說祖上。”楚棠說,“這些年有人想要買嗎?”
蔣氏神情驕傲又得意:“每年都有呢,咱們這園子,誰看了不想要,想要的人多得是,你爹在書院,還有人尋去打聽呢。”
楚棠問:“那怎麽沒被買走?”
蔣氏失笑:“因為咱們不舍得啊,這麽好的園子,怎能賣?”
楚棠說:“隻是因為咱們不舍得,就不會被買走啊。”
那要不然呢?這孩子說話好奇怪,蔣氏伸手摸她的額頭,不會在園子撞到什麽了吧?
楚棠拉下蔣氏的手,雖然母親還沒反應過來,但她已經想到了很多。
她是孩子,但是在京城長大的孩子,也算是見過聽過世間百態,尤其是權貴怎麽霸權豪奪,搶房子奪地產,珍奇古玩甚至一株稀奇的牡丹花,你若無權無勢,就等著被強買強賣,甚至被算計到家破人亡——
“娘,你說若是咱們不舍得,但人家非要強買,咱們怎麽辦?”楚棠輕聲說。
蔣氏忙問:“誰?怎麽了?誰家給你說這個了?”
哪家的小姑娘替家裏人來試探了?
“不用管她。”蔣氏撫著女兒的肩頭,這是被嚇到了?唉,女兒真是不容易,周旋在這些富貴小姐們中,她滿臉心疼的安撫,“不怕,不怕,不管她是誰,都不用理會。”
楚棠問:“如果是趙家的人想要咱們的園子呢?”
蔣氏一怔,趙家,女兒說的趙家必然隻指貴妃趙氏——
難道?
她還沒問,楚棠又扳著手指。
“楊家要是想要呢?”
“太子呢?三皇子呢?三皇子最喜歡園子了,皇帝陛下的望春園他都獨占了。”
蔣氏原本提著心,聽到這裏放下來,笑了:“你這是怎麽了?胡思亂想的,那些人怎麽會強取豪奪?”
楚棠抬起頭看著她:“娘,你別說笑了,那些人怎麽不會強取豪奪?不說他們,前幾年爹在書院,還想獨占山泉呢,不過是沒搶過山下的地主——”
楚嵐這樣的書生,看到好東西還有心搶奪呢,更何況那些人。
蔣氏的臉色一僵,頗有些難堪:“你說什麽呢,你爹怎麽就強取豪奪了?那是,那是商議,再說了,那山泉本就應該屬於書院的。”
楚棠不聽母親的解釋,她也不是隻呆在京城的內宅跟閨閣女子們來往,她一年多半的時間也去書院,京城外小城鎮的鄉土人情她見多了。
那個山泉父親本能獨占的,不料那地主最後搬出了遠親,跟趙氏攀上關係,父親這才不得不作罷。
那時候父親和哥哥還抱怨呢,說都怪二叔撐不了門麵,害的家裏人不得不低頭過日子。
母親還在耳邊絮叨,楚棠已經不聽了,手拄著下頜看湖麵,這個園子真的很美,湖水縈繞,廳榭精美,花木繁茂,藏著四季美景。
如果沒人來強取豪奪,並不是因為他們是善人,而是因為搶奪不能罷了。
那楚家是誰讓人不能搶奪呢?
總不會是父親這個教書先生。
她抬手打了自己的臉一下,這麽多年,她怎麽就沒想到呢?
早想到的話,她早就讓楚昭把自己當嫡親姐姐,讓二叔把她當嫡親長女了!
“哎呦我的兒。”蔣氏抓住她的手,“這真是撞客了!快去請劉道婆來。”
......
......
這一天很多女孩兒都在家裏說一些絮絮叨叨的舊事。
“娘,娘,你說是不是?那個楚昭的爹,楚岺難道不是罪官?”齊。
齊母笑著應聲是是,將一碟點心塞給她:“再吃點,怎麽不肯吃飯?是不是誰又說你胖了?”
“先別管這些。”齊樂雲將點心推開,義憤填膺的說,“陛下當初為什麽不問罪他?要不然現在也不會讓那個楚昭如此囂張,娘,你知道她怎麽說的嗎?她說她爹沒罪,說陛下不定罪,別人再這樣說,就是忤逆,就是目無君上!”
齊母有些無奈,對一旁的仆婦笑:“我的女兒怎麽也開始指點朝廷事了?”
正說笑著,齊令史慢悠悠進來了,好奇問:“阿雲指點什麽?說來讓為父學習學習。”
齊樂雲忙拉住父親,急急的將先前的話重複一遍,齊父隻覺得滿耳都是楚岺楚岺,神情從驚訝到若有所思。
“怎麽回事?”他說,“最近人人都在提楚岺?這個名字,都沉寂十多年了。”
“因為他女兒打了梁家小姐。”齊。
齊母笑了笑,將茶水遞給齊父,說:“因為陛下潑了梁寺卿一身茶水。”
聽起來是兩回事,但齊父這種久經官場的立刻就明白了:“這件事我也聽說了。”
“爹,你看,楚岺不管教他女兒,反而去陛下跟前告梁寺卿,是不是猖狂不講道理!”齊,又恨恨,“今天楚昭還說什麽,他們家的園子好不好,為什麽沒人敢來搶,就是因為她爹——真是好笑。”
她說到這裏時,笑著的齊令史忽的咿了聲,神情若有所思:“說到這個,我好像想到一件事。”
齊樂雲被打斷,問:“什麽事?”
齊令史撚著胡須,似乎在用力的追憶:“好久以前的事,好像是楚岺剛上書罵了陛下,陛下震怒,斥責他,然後過了不久,少府監的織染令王壯忽的被流放,因為他的罪案裝了滿滿一箱子擺在陛下的案頭。”
齊楚岺呢!你扯什麽織染署啊。”
齊令史示意她莫急,接著說:“當時事情很突然,大家也沒有在意,當官的嘛,就是這樣起起伏伏,不過後來,我聽到一個官員罵那織染令活該,黑心又貪心,總是算計別人家產,被抓之前,還說要把楚園改成王園,因為楚岺失勢了,可以分他的家產了——”
齊樂雲看著父親,再次跺腳:“說楚岺呢——”
齊令史若有所思的看她:“是啊,因為你說楚岺,我突然想到,王令被問罪流放,是不是因為算計楚岺家產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