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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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在暗夜裏疾馳,看不清路,路變得更加顛簸。
    楚棠坐在車內,耳邊是母親的哽咽。
    “阿棠,這是要把我們送哪裏去?去你哥哥們所在的書院嗎?”蔣氏問,“現在出門更不好吧,不是說外邊打起來了?還是繼續在周家躲著安全啊。”
    楚棠心想,現在何止不好,他們要去的是更不好的地方。
    她伸手按著心口,免得心隨著顛簸跳出來,想著小兔給傳來的消息,她是半夜被叫醒,聽了小兔的話,打了自己一巴掌才確信不是做夢。
    “她瘋了吧?”她問,“這是去送死,我怎麽做得到?我隻是一個弱女子!”
    小兔笑嘻嘻:“阿昭姐姐說你能做到,你就能。”拉著她催促,“快走快走。”
    她不走又能怎樣?走不走,走去哪裏,又不是她說了算,是她身邊的這些老弱婦孺忠心的仆從們說了算。
    楚棠從來都是個順從時勢的人,雖然滿心震驚狂喊,但還是立刻乖乖收拾,還用話安撫住父母。
    不過上了車,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楚棠沒有再跟父母隱瞞。
    “朝廷和中山王打起來了,朝廷懸賞抓捕我們。”
    “不是因為楚昭和叔父出事,而是父親當年做的事,敗露了。”
    蔣氏怔怔,一直裝糊塗的楚嵐再也裝不下去了,哀嚎一聲:“我是被逼的啊,而且我也什麽都沒做——”
    冤枉啊。
    蔣氏又慌張又不解催問,這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事,差點昏迷過去:“天也,命休矣。”
    這才明白為什麽楚昭當了皇後,絲毫不提甚至不見他們,原來半年多他們是被關在家裏了,根本不是什麽韜光養晦。
    說到這裏又恨。
    “她一人逃去邊軍,怎麽不帶我們一起逃,留下我們在京城,送死啊。”
    楚棠捂住母親的嘴,不讓她再說出什麽話,外邊的仆從一個個可都厲害得很。
    “我們也不指望她。”她斬釘截鐵說,“小姐妹們助我,我帶你們去安全的地方。”
    蔣氏抱住女兒:“阿棠你受苦了,讓你跟著擔驚受怕辛苦操勞。”
    楚棠抱著母親,看著楚嵐:“女兒做的事不辛苦,接下來就要靠父親了。”
    靠父親?
    蔣氏和楚嵐都愣了下。
    “阿棠,為父都靠裝瘋買傻裝糊塗苟活。”楚嵐掩麵啜泣,“還有什麽可靠的,為父真是被你叔父和中山王世子害慘了。”
    楚岺所作所為所有家裏都不知道,也不在京城,導致他這個大哥被中山王世子盯上,被威逼,他明明什麽都沒做,真是無妄之災。
    “不,父親,正因為你被害慘了,所以該去討回公道。”楚棠道。
    楚嵐看著她:“我找誰討回公道?”
    楚棠挪過來抓著他的胳膊,昏昏車內眼睛閃閃亮:“當然是,中山王世子,蕭珣。”
    楚嵐大驚:“阿棠,這哪裏是討公道,你這是讓為父送命啊!”
    ……
    ……
    晨光從天邊灑落,初春的大地上不見綠草盈盈,草皮都被腳步踏爛,到處都是奔跑的民眾,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大人喊小孩哭,車馬混撞。
    在他們身後有一隊隊鐵騎,宛如烏雲,漸漸吞沒晨光。
    奔逃民眾的前方也出現了一隊兵馬,他們矗立不動,密立如林。
    看到這些兵馬,民眾如同見了救星,拚命地奔去——
    “無令不得前行,速速退去——”那邊的黑牆齊聲的呼喝,“否則,殺無赦——”
    退?往哪裏退?喊聲一浪接一浪,一聲比一聲急,民眾們回頭。
    後方亦是齊聲呼喝:“中山王護衛朝廷,進京覲見,擋路者速速避開——速速避開——”
    避?往哪裏避?馬蹄如翻浪滾滾,張開大口就要把人吞噬。
    蕭珣在滾滾浪中,穿著世子禮服,潔白如玉,抬手輕輕一揮,他說:“殺。”
    伴著這一聲令,兵士們盾甲舉起,長槍向前,寒光閃閃。
    而前方黑牆隨著一聲號角,亦是盾甲齊立,弓弩手半跪,萬箭齊發。
    一瞬間刀光箭雨吞噬天地,血紅一片。
    ......
    ......
    二月春風撲麵似刀。
    鼻息間嗅到的氣息也似乎刀。
    鐵鏽。
    血腥。
    楚昭沒有裹上圍巾擋住寒風和血腥氣,她甚至勒住馬,看著路邊倒臥的屍首,這是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身邊散落著包袱,身下的血跡已經幹涸。
    “也許是被搶劫了,不是兵馬所為。”丁大錘忍不住說。
    包袱顯然是被翻過的,兩個老人身上也是翻找過,腳上的鞋子也不見了,襪子幹淨,不像是跑丟了鞋子,而是事後被人脫走。
    “那也是因為兵馬。”楚昭說,如果不是因為兵馬戰亂,老人們怎麽會攜帶包袱離開家,在路途中遇難。
    楚昭看向四周,前方隱隱可見村落,但不見炊煙不聞雞鳴狗吠,田地間也看不到勞作的村民。
    斥候從前方奔來:“村子都沒有——活人了。”
    那就是有死人,楚昭攥了攥韁繩,雖然邊郡戰場上各種慘烈的場麵,但邊郡因為備戰,一聲令下堅壁清野,民眾都及時躲避安置,除非一座城池淪陷,否則不會有民眾大批傷亡。
    現在內地王爺和朝廷突然開戰,民眾猝不及防,也無從防備——兩邊都是大夏官兵。
    兩方兵馬相遇對戰就能毀掉一個村落。
    一個城池裏突然官兵分裂陣營混戰,瞬時也能毀掉半個城池。
    “速速前行。”楚昭下令,她不能去安葬這些村民,她要去阻止更多地殺戮。
    她疾馳向前,丁大錘率兵緊跟,手中高舉皇後鳳旗,如今他們是一支很龐大的隊伍,前方有斥候先鋒來回奔馳,後方騎兵步兵列陣。
    行軍半日,前方有兵馬疾馳而來,為首的是一女孩兒。
    “小曼來了。”阿,還催馬上前迎接。
    但小曼扭著頭不理她,徑直來到楚昭麵前,說:“已經圍住中山郡了,中山郡兵馬跟我們差不多。”
    老白緊隨其後而來:“攻打郡城我們有一半的勝算。”
    就算攻不下城池,也應該能讓中山王調動兵馬來援,這樣也算是為京城那邊解圍。
    楚昭搖搖頭:“一半的勝算,不足以撼動中山王。”
    那怎麽辦?老白要說再調動兵馬來,楚昭已經越過他們,高聲道:“我去陣前。”
    皇後親自攻城,一人抵十人嗎?
    小曼撇撇嘴,跟上去。
    ……
    ……
    中山郡郡城內街上不斷有兵馬奔過,高喊著朝廷兵馬圍城,讓民眾緊閉門戶。
    躲在家宅中的民眾惶惶不安又無可奈何,他們現在已經不關心到底是誰要打誰,誰有理誰無情,一旦打起來,遭殃的是他們啊。
    原本遙遠的戰事,突然就發生在身邊了。
    當然有聰明人歎息:“就因為遙遠的戰事,所以才有今日,中山王,從來到這裏的那一天就等待著回京城去。”
    終於等到機會了,先帝駕崩,西涼入侵,內憂外患,誰還能阻止他殺回京城。
    中山王瘸了腿,但沒有瘸了心。
    但也有人抱怨:“也是先帝的錯,怎能讓一個小孩子繼承皇位,就該中山王當皇帝,中山王是先帝的親兄弟,論資格論年紀都是最合適的。”
    早如此,也不用現在這樣打起來了。
    更有甚者說,西涼王也不會打過來,有中山王這樣的人做皇帝,國朝安穩,西涼王哪裏敢打。
    但現在不管說什麽,戰事是不可避免了,攻城防守之下,他們也避免不了池魚之殃。
    城中的氣氛,民眾的議論,中山王都不在意。
    既然開戰了,就一切等戰事結束後安撫就好,等他當了皇帝,說什麽就是什麽,做什麽民眾也都會感恩戴德。
    至於朝廷兵馬圍城,皇後親自來陣前,他也不在意,還跟身邊的官將說笑:“能與皇後一戰,阿珣在京城不知道多羨慕呢。”
    官將都是親信,知道這些蕭珣先前與楚氏女的事,有人笑,也有人冷嘲:“楚氏女為了當這個皇後真是費盡心思,這一次末將給她一個教訓。”
    中山王哈哈笑,待要說聲好,門外有人疾步進來稟告:“王爺,楚後說,要與你談談。”
    談談?
    竟然不是直接攻城嗎?
    “這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打,討不到好處。”
    “真是好笑,都這時候了,談又能怎樣?”
    “或許是來投誠的。”
    “那也不用談,她直接調頭去助力世子,把京城打下來,到時候再來談一談。”
    “那也沒得談,談什麽?還想當世子的妻子嗎?晚了!”
    廳內議論紛紛冷嘲熱諷。
    中山王含笑聽著,擺擺手製止:“既然楚後想要談,我們怕什麽。”他看向來人,“去告訴皇後,本王腿腳不便,不能出門,不過中山王府大門為皇後娘娘大開,可以隨時前來。”
    中山王大門為皇後打開,皇後可敢上門來送命?
    ------題外話------
    2022你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