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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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碌嘈雜的太傅殿內變得安靜。
    鄧弈坐在桌案前,正在審閱什麽,停下筆頭,看著楚昭。
    “朝事又有什麽讓皇後娘娘不滿意了嗎?”他問。
    自從協同查辦湖州夏汛案後,皇後和太傅在朝堂上關係也緩和了很多,皇後在朝堂上說話,太傅不再沉默無視,皇後動用龍衣衛之前,會跟太傅先打個招呼。
    所以且不管私下對待拱衛司什麽態度,至少表麵上井水不犯河水。
    楚昭看著鄧弈:“太傅為什麽插手邊軍?”
    鄧弈放下手裏的筆:“插手?”他看著楚昭,“邊軍已經不屬於大夏了嗎?”
    楚昭深吸一口氣,但這次沒有心情說好聽話哄勸鄧弈。
    “太傅你知道我什麽意思。”她直接道,“你不放心,派了監軍,我可以接受,你以戰事疲憊用州郡兵將調換一部分邊軍,我也能接受,一切都是為了大夏,為了戰事勝局,但你怎麽能插手主帥中軍!”
    她說完,將一封奏報扔在桌案上。
    鄧弈看了眼,並沒有拿起來打開,而是從桌案上抽出幾封信報。。
    “邊軍蠹蟲遍布,對戰事有多大影響,皇後是隻看兵權,其他的都不管不顧了嗎?”他說,“主帥中軍更是戰事重中之重,過問它就不是為了大夏為了勝局了嗎?”
    “你少來扯這些話,現在不是在朝堂上,也沒有其他人在,鄧大人就不用說得這麽冠冕堂皇。”楚昭冷笑,“你重用梁薔還不夠,還要扶持梁籍,不就是想要掌控邊軍嗎?”
    鄧弈亦是冷笑:“冠冕堂皇嗎?那皇後一再戒備梁氏父子,絲毫不顧軍情大局,隻盯著兵權, 你真是為了大夏, 為了戰事勝局嗎?”
    他也將幾封信報也扔在桌子上。
    “你知道謝氏在邊郡安插多少人手嗎?他們就不是分兵權嗎?”
    “你隻盯著梁氏, 隻盯著我,你是為大夏盯著,還是為了謝氏?”
    他站起來, 看著楚昭。
    “我不會分你權,梁氏也搶不走你的權!”
    “楚昭, 你為什麽不信我?”
    斜陽的餘暉照在室內, 讓相對而立的兩人視線都有些昏昏, 又如同火焰燃燒。
    楚昭想,為什麽不信他?
    是因為她知道梁氏能搶走她的權, 也知道太傅鄧弈能分走皇帝的權,他還能打皇帝的耳光。
    皇帝在鄧弈眼裏又算什麽,自己在鄧弈眼裏又算什麽!
    她現在清清楚楚地看到命運一步一步走到眼前, 都跟鄧弈有關。
    她現在想, 也許上一世的命運, 並不僅僅是因為蕭珣, 鄧弈都能因為一言不合打蕭珣這個皇帝耳光,那有關邊軍將領調動, 鍾叔被分權,圍堵無人救援,皇帝毒殺皇後, 扶梁妃為後,這種種大事, 鄧弈豈能不過問?
    說不定,就是他主導的。
    她為什麽要信他?
    回想相識以來的種種, 她之所以信他,是因為相信他是蕭珣的克星, 但從未想過,那一世自己的命運跟這個鄧弈有多少關係——
    她太輕信他了,也太輕信自己。
    “因為太傅做的事,真不讓我可相信。”楚昭說,“你口口聲聲說我不信你,你又何嚐信我?”
    鄧弈看著眼前的女孩兒,這一刻她的眼神他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她先前從未這樣看過他。
    熟悉則是他曾經見過。
    當初在中山郡, 在路途中,楚家小姐對中山王世子蕭珣的眼神。
    現在,也輪到他了。
    “我說你這樣做不對,你卻非說我是被他人蠱惑, 根本不相信我是自己的判斷。”楚昭冷冷道,“既然如此,那沒必要再談了。”
    說罷轉身。
    鄧弈想,其實從初見的那一刻,楚昭就性情惡劣,一意孤行,但凡違背她的意誌,都被她忌恨厭惡,就因為她對他的態度恭敬又討好,時常稱讚他為英雄豪傑,所以他就覺得她是個可愛的女孩兒?
    他真是鬼迷心竅了。
    看著女孩兒的背影,他不想挽留,她真是冥頑不靈,一葉障目,他也不想再跟她多說話。
    他看著楚昭走出殿內, 消失在視線裏。
    “來人。”他高聲喝道,“我要的戶部增補名冊怎麽還不送來!”
    外邊些許腳步雜亂,有小吏跑來回話, 有小吏再對外催促, 退開到遠處的官員們也再次湧來, 太傅值房內恢複了先前的忙碌嘈雜。
    但皇後和太傅又吵架的消息也飛一般傳開了。
    不過也無所謂了, 皇後和太傅也不是第一次吵架了,吵就吵吧,反正一個皇後一個是太傅,怎麽吵都無所謂,而他們要做的是怎麽趁著神仙打架撈取好處。
    比如那個朱詠,可以說就是借著皇後和太傅吵架,一躍而起,搖身一變,從小編修成了身穿蟒紋袍的拱衛司同知——雖然很多官員對拱衛司不屑,但心裏還是畏懼。
    畢竟拱衛司這群人如狼似虎,要做什麽,無人能攔。
    假如真惹到他們,太傅也好,其他官員也好會替你罵幾句,斥責龍衣衛行事無狀,但倒黴的是你自己啊,抄家入牢受刑,可都沒人能替你。
    朱詠家的小門庭暗夜裏不知有多少訪客了。
    還有自曝湖州夏汛貪腐的戶部侍郎,拉了那麽多人倒黴,他雖然還住在牢房裏,但家人平安無事,據說將來出獄也能得到優待,說不定皇後給他賜個外放官——
    據說拱衛司在各地也要設置衙門。
    在太傅手下當個唯唯諾諾的侍郎,還是在皇後手下聽差一人之下,朝官之上,對很多人來說,還是後者更好。
    所以看到皇後和太傅吵架,朝官們不再像以前那樣冷笑旁觀,而是卷入其中也掀起了一陣波動。
    就連謝燕芳也盯著這件事,當聽到謝七爺眉飛色舞說“皇後把太傅幾本奏章給扣下了”時,謝燕芳也笑了。
    “皇後怎麽說?”他饒有興趣問,不待謝七爺回答,又自己道,“皇後是不是說,太傅是監國,但監的是大夏的國,本宮作為國後,看到太傅監國不合理,自然要過問?”
    謝七爺哦了聲,點頭:“還真是這麽個意思。”又好奇問,“你教她的?”
    謝燕芳道:“阿昭小姐當皇後哪裏用我教,她聰明著呢。”
    這個皇後的確聰明,做事又嚇人,謝七爺始終是不喜歡,問:“那接下來做些什麽?還是觀望嗎?”
    謝燕芳道:“接下來就可以讓我們太傅塵歸塵土歸土了。”
    終於要解決這個鄧弈了嗎!謝七爺一喜,忙坐直身子,但謝燕芳沒繼續跟他說話,而是對外邊揚聲喚蔡伯。
    蔡伯手裏拿著一疊書信,從外間走進來,還在眯著眼看,一邊問:“公子要什麽?”
    謝燕芳問:“於商最近忙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