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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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的西涼境內,狂風已經開始呼嘯,卷著塵沙在枯黃的草地上滾動,讓行路的人馬速度更緩慢。
    這隊人馬有數十人,有老有少有女人有孩子,他們趕著馬車,馬車上拉著高高的物品, 有帳篷等等家什,老人和女人們抱著孩子也坐在其上搖搖晃晃。
    孩子們沒有往日的嬉鬧,老人們神情也很黯然。
    “風太大了,在這裏尋找落腳的地方吧。”隊伍裏有人喊。
    伴著這句話,響起了很多人的歡呼,但也有人質疑。
    “還是再往前走走吧。”
    “這裏還是不太安全。”
    質疑的人立刻被其他人圍住“都走了這麽遠了已經夠安全了。”“再往前走就沒有牧草了。”“難道要去沙漠深處?”
    行進的隊伍發生了爭執,但下一刻狂風呼嘯, 卷來的塵沙中夾雜著馬蹄聲呼喝聲, 那些呼喝聲是與他們不同的語調——
    “大夏的盜賊!”
    “他們又來了!”
    “他們追到這裏了!”
    原本還在爭執的隊伍頓時變得驚恐,不管是人還是馬匹都加快了腳步,不敢半點停留。
    老人們抱緊了孩童,坐在搖晃的馬車上,看向身後騰起的煙塵,以及越來越遠的草原,流下了眼淚。
    “大王敗了,大夏的盜賊盤旋在草地上,我們流離失所,我們漂泊無依。。”他們低低吟唱著,奔出這片草地,衝進了荒漠中——
    滾滾的塵煙並沒有追進荒漠,而是在荒漠邊停下來, 灰塵散去呈現出數十人的身形,他們裹著圍巾,看著在荒漠中奔逃的一行人,有些遺憾。
    “這個部落人數不少,看起來也很富有。”
    “放過他們有違我們山賊的信念。”
    “啊?我們山賊什麽信念?”
    “賊不走空啊。”
    聽著大家的議論,木棉紅沒有喝止,而是說:“山賊還有一個信念啊。”
    大家都看過來。
    裹著圍巾隻露出一雙眼的木棉紅微微一笑:“不能對肥羊斬盡殺絕。”
    諸人都笑起來“老大說得對。”“把西涼羊養得更肥。”“這樣割一茬又一茬”伴著喊聲以及木棉紅一揮手,他們四散巡視著這片曠野。
    木棉紅眼裏的笑意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憂傷。
    “有什麽不妥嗎?”身邊的男人察覺,謹慎地問,再環視四周,畢竟這裏是西涼境內,雖然西涼王敗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木棉紅搖搖頭,環視四周,眼裏又浮現笑意:“楚將軍有個心願就是在西涼境內肆意而行。”
    沒想到,她今天達成了他的心願。
    下一刻,木棉紅想到什麽,眼睛一亮。
    “我應該把楚將軍的骨灰挖出來,然後帶著他來這裏。”
    原本因為木棉紅的話有點感歎的男人們頓時嚇了一跳:“老大,那樣鍾長榮非跟我們打個你死我活。”
    木棉紅一笑:“我怕他?”
    的確,老大不怕鍾長榮,而且老大為了楚岺還真敢做出瘋狂的事,男人們腦子飛快地轉動要打消木棉紅的念頭。
    “那樣會讓阿昭小姐不高興的。”“楚將軍已經變成了英靈,他說不定早就在西涼境內遊蕩,不是,巡查。”“對啊,老大,你先前突襲西涼王庭,這也是楚將軍一直想做的事,說不定他那時候就跟著你一起呢。”
    木棉紅眼中的笑意如水般蕩漾,點點頭:“你們說得對。”
    她再看向四周,眼神依舊悵然,但沒有再說挖墳的話,男人們鬆口氣,正要再說點什麽轉移話題,後方有人馬疾馳而來。
    “老大。”他們喊,“鍾帥的信。”
    木棉紅接過信打開看,眼中笑意更濃,又輕歎一聲:“阿昭也太辛苦了。”
    “我們也分兵去援助阿昭小姐吧。”身邊的男人們問。
    木棉紅看了眼信,搖搖頭:“暫時不用,我們目前還是在西涼境內,我們要讓西涼人遷徙更遠,再不敢靠近這裏。”
    男人們應聲是。
    “還有。”來人又道,“我們適才遊蕩的時候,抓到一個貨商,大夏的貨商。”
    木棉紅看過來,問:“大夏的貨商怎麽出現在西涼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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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是被掠來西涼,現在西涼戰敗了,趁機逃回去。”來人說,“但我們看他行跡十分可疑,就準備綁起來——”
    他們是山賊,又不是大夏護國護民的兵士,西涼的商人要搶,大夏的商人也可以搶嘛,這才是合符身份——
    “但沒想到他突然就自盡了。”來人說。
    隨著他說話,一匹馬馱著一具屍首走過來,這是一個胖乎乎的商人打扮的男人。
    不是逃跑,哀求,而是自盡?木棉紅的眼神犀利,用死亡來掩蓋秘密。
    “送去給鍾長榮。”她說,“讓他查這商人的來曆。”
    看著負責送信的山賊們帶著這屍首疾馳而去,木棉紅眉頭沒有舒展,反而更凝重,視線看向後方。
    議和結束了,西涼王率兵馬離開,西涼的各個部眾也都在遷移,不會再出什麽事了吧?
    .......
    .......
    靠近邊境的草原也正蕩起塵煙,塵煙中充斥著廝殺聲。
    站在一處山坡下的鍾長榮,宛如又回到了西涼對戰的時候。
    但現在戰事明明已經結束了。
    “將軍,兵馬比預料的還要多。”親兵疾步走過來低聲說,“絕對是王部兵馬。”
    “將軍,西涼王果然出爾反爾了!”另一個親兵憤怒道。
    “他不止突襲。”有一個兵士神情冷靜,“他們還在我們這裏安插了眼線。”
    所以鍾長榮一次心血來潮輕兵簡行地巡查新邊境,就遇到了伏擊。
    這個位置,鍾長榮出發前自己都不知道會來這裏。
    這伏擊,穩,準,就像在他們身後安置了一隻眼睛。
    一個兵士再忍不住憤怒:“西涼賊以為這樣就能踏入大夏嗎?”他用未受傷的手舉起長刀,“他們真是做夢!”
    四周的兵士也發出嘲笑聲。
    一直沉默不語的鍾長榮聽到這裏,忽的笑了笑。
    “也許他們不是要踏入大夏。”他說,眼神比夜色還幽深,“他們隻是要,殺掉我。”
    ......
    ......
    人伏在馬背上,幾乎與馬兒融為一體,因為身後的箭,斥候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不能再禦馬指路。
    不過這不是問題,殺出重圍,老馬識途,就能把他帶到最近的駐兵地。
    新收複的疆域大夏的兵馬已經進駐,崗哨嚴密。
    隻要再翻過一道山坡——
    但當他翻過山坡時,迎來雨一般的箭矢,馬兒嘶鳴一聲倒地,馬背上的人連聲音都沒發出,跌滾在地上,他未閉上的眼中,倒影著山坡上並排肅立的十幾個兵士。
    大夏兵士。
    ......
    ......
    梁薔閉了閉眼。
    “這一次,又是要我放狼入室嗎?”他聲音沙啞問,“我現在真不知道,你們背後的人到底是不是大夏人?”
    一次又一次損害大夏。
    但,也不像是西涼人,因為西涼人也沒撈到好處。
    或許應該說,那個背後人到底是不是人!
    他宛如隨意地撥弄著琴弦,絲毫不在意每一次琴響會死傷多少人。
    兵士笑了笑:“梁校尉,這一次是為了你,讓你力挽狂瀾,榮耀重回。”
    梁薔木然看著他:“那我什麽時候去挽狂瀾?”
    兵士道:“等鍾長榮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