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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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句話,蔡伯的臉上浮現恨意。

    “楚賊可恨。”他說道。

    謝燕芳噯了聲“蔡伯你真是從開始到現在都沒說過她一句好話啊。”

    的確是這樣,從第一次見那女孩兒,他就不喜歡,為什麽呢?蔡伯搖著船槳想,看著倚船舷而坐,曾經的烏發已經如雪的公子。

    大概是因為從第一次開始,這女孩兒就讓公子另眼相待。

    世人在公子眼裏沒有什麽不同,一旦有了不同,心總會偏頗。

    心若偏頗,便會受其困障。

    果然,公子落到了今日地步。

    “我現在隻恨我隻說了不好聽的話。”蔡伯歎氣。

    應該直接除掉她。

    還是他小瞧了這女子。

    謝燕芳哈哈笑“但這次你真不能怪她,不是她害了我,是我自己害了自己。”

    聽到這句話,蔡伯臉色更難看,搖得船槳咯吱響。

    那女子殺回京城,第一件就是給公子送來一杯毒酒。

    這當然早在預料中,謝燕芳先前自傷是為了讓她回到這皇城,並不是說自己不想活了,真就心甘情願被人殺死。

    所以提前飲下了毒酒,這樣可以以毒攻毒不受其害。

    誰想到——

    “她給我的竟然不是毒酒。”謝燕芳道。

    結果無毒可攻,毒傷自身,差點真死了。

    “她是故意的!怪不得她臨走的時候對著我說了一句,算人者其實不過是在算己。”蔡伯想起當初依舊氣得發抖。

    當時他沒反應過來,以為楚昭是誰謝氏自己作亂所以自尋死路,等發現公子狀態越來越不對時候,他才明白了怎麽回事。

    謝燕芳再次笑了,可惜他那時候毒發昏死,不知道楚昭什麽樣的神情,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麽,沒能為她鼓掌叫一聲好。

    她說得沒錯,她戒備他,知道他也在戒備她,所以她就順水推舟,讓他自食惡果。

    她的確跟他不一樣,她比他還可惡。

    謝燕芳含笑倚著船舷看湍湍流水,耳邊蔡伯的聲音還在繼續。

    “老太爺他們入了牢獄,家業也被抄沒,雖然提前按照公子的吩咐,讓家中子弟改名換姓散去保存血脈,但改名換姓的血脈跟咱們謝氏還有什麽關係。”

    “這一年,謝氏被定罪,她還不罷休,鈍刀子磨肉,生生將謝氏磨成粉塵。”

    “不止謝氏,謝氏的親朋好友也都深受折磨,苦不堪言。”

    謝燕芳打斷他“這些都不重要了,蔡伯,敗者為寇,這就是寇的下場。”

    他將手掌翻下,落花再次跌入水中,眨眼而去。

    蔡伯默然一刻長歎一聲“我知道這個道理,但誰想到我們會折損在她手裏。”

    謝燕芳忽道“我昏睡這一年,做了一個夢,經曆了另一場人生。”

    蔡伯愣了下“另一場人生如何?”

    謝燕芳道“跟現在相同又不同,那一場人生裏,阿羽也死了。”

    蕭羽也死了啊,雖然知道夢,蔡伯還是忍不住問“那結果如何?”

    謝燕芳微微一笑“結果當然依舊如我所願。”

    但也沒什麽意思。

    那個夢裏並沒有楚昭,或者說,有一個可忽略不計的楚昭。

    他甚至都沒看過她活著是什麽樣。

    隻看到了一具死屍。

    所以,就那樣唄,無驚無喜無趣。

    蔡伯對夢沒有太大興趣,他隻活在現在,輕歎一聲“楚後把鄧弈推出來,又不給他正名,讓他似是而非,終生受轄製,為她所用。”

    先太傅鄧弈罪名是定死了,現在鄧弈就算不改名換姓,就算人人都知道他就是鄧弈,他也不能再成為鄧弈,而且鄧弈成了懸在他頭上的利劍。

    一旦皇帝不想用他,就能斬下來。

    真不知道他還出來做什麽,還不如直接死了,可能求死不能吧,誰讓他成了楚昭的掌中物。

    “不用想那麽多。”謝燕芳懶懶道。

    他如果在她身邊,也會讓她這麽做。

    這不僅是牽製鄧弈,還能牽製皇帝。

    蔡伯又道“她開女子科舉,籠絡更多世家大族來固權。”

    朝中已經沒有了太傅鄧弈,謝氏也被她清除,那接下來她的阻力就隻剩下,皇帝。

    說到這裏蔡伯再次悲歎一聲。

    “公子啊,當初你因為她不當皇後而憤怒,是中計了。”

    “她不過是要借機除掉你。”

    “你一心扶她為後,她則是一心要你死。”

    謝燕芳依舊懶懶一笑“不要想那麽多。”

    他也會讓她這麽做,用一個科舉,幾個女子為官就能籠絡一批世族,是很明智的做法。

    皇後與蕭羽爭權又如何?

    誰說當了皇後就隻能當皇後?

    蕭羽是她救的,命歸她所有,她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聽著謝燕芳這兩聲不用多想,蔡伯怔怔一刻,再次長歎,是啊,不用多想了,再多想也沒用了,公子的身體是徹底廢了,謝氏也沒了,說鄧弈人不人鬼不鬼,至少還能出現在世間,公子卻是不能了。

    他帶著公子四處漂泊,隻求能讓公子活下去。

    那些雄才大略,那些人心籌謀,想那麽多又有什麽用。

    他不想再讓公子傷心,安靜搖槳。

    謝燕芳倚在船舷上,靜靜看著流水,他倒沒有什麽傷心,身慘,家慘,結局慘,也都無所謂。

    她的確是如他所願做皇後,當了皇後做的這些事,也都合他心意。

    那她所謂的不一樣,到底哪裏不一樣?

    五髒六腑都爛透的身體讓他活得很辛苦,但他還是醒來了。

    他熬著著痛忍著苦,且看一看這世間的她有什麽不一樣。

    空蕩一年多的大殿上站滿了人。

    新帝親政後的第一場科考選出來的二百名士子,以及與士子們比試勝出的二十名女子都站在了朝殿上。

    不分男女,不分年紀,皆披紅袍簪花,伴著禮官的吟唱,齊齊叩拜皇帝皇後。

    士子們激動,女子們更激動。

    先前她們跨馬遊街,似乎整個京城的女眷都出現了,為她們鮮花鋪路。

    以前她們也做過這種事,隻不過是站在街邊為男子們撒花,傾慕,豔羨。

    從未想過有一天她們也能被如此相待。

    此時又站在皇城大殿上,她們中也有人來過皇城,但都是以女眷的身份在側殿在後宮,從來沒有踏入過大朝殿,與男子們並肩而立。

    在大殿的時候,每個人都強忍著不能失態,待朝典結束,皇後親自召見她們的時候,有幾個女子沒忍住掩麵落淚。

    這二十位女子中,隻有有七八人是楚昭熟悉的玩伴,雖然齊樂雲等人都參加了,但並不是人人都能入選,畢竟並不都是驚豔才絕之輩。

    這七八人能入選也是下了苦功夫,楚棠頭懸梁錐刺股,周江也被祖父關在家裏,拿著戒尺盯著學。

    能入選也是幸運,到底是相比於男子們,這次參考的女子們還是少。

    “這麽激動啊。”楚昭笑道,“先前揭榜的時候不是激動過了嗎?”

    “先前隻是贏了而激動。”一個女子道,“現在是真切地感受到贏了的結果而激動。”

    這個女子姓曾,不是楚昭熟悉的玩伴,甚至年紀也不小,有三十多歲了。

    她自稱曾娘,出身也是一個望族,但京城才女從來沒有她的名號。

    曾娘是靠著天文曆法算數殺出重圍,不僅在女子們中獨占鼇頭,這一科二百士子也無人能與她相比。

    雖然先前定下的是女子入翰林院,但這兩天禮部戶部工部的官員有意無意地來皇後麵前打轉,旁敲側擊打探這位曾娘,似乎心動但又礙於男女有別猶豫。

    “贏了的結果,是真切的地位和權勢。”楚昭含笑道,“這麽多年來,就是它們讓這滿朝滿殿官員前仆後繼舍生忘死。”

    曾娘上前一步“皇後,我曾氏願為皇後舍生忘死。”

    她父親也好,兄弟們也好,都平平無奇沒能入仕為官,而她更是一個為未婚夫守節終生不嫁的守家女。

    族中對她最大的期待就是死了後掙一塊牌坊。

    沒想到她用來熬時光的技藝竟然能給她換來功名。

    而對家族中來說,官帽比牌坊值錢,隻要能光耀門楣,族中也不在乎是男是女,人脈財力全力相助。

    不止她一個人這麽說,另外幾個女子也紛紛上前表明心誌。

    她們的今日是皇後給的,家族也知道,得到就要付出,而家族中也很願意付出。

    男子當官就是將自身和家族售予帝王,再從帝王手中得到回報。

    女子們當官,自然也要如此。

    楚昭含笑看著她們。

    “不,你們要做的不是為本宮舍生忘死,而是為你們自己。”她說,“你們如今贏了,需要做的也不是往上看,而是往下看。”

    ------題外話------

    微笑。

    還是沒

    (我繼續去寫,今天晚上說什麽也要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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