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臭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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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翠花倒完發餿的豆腐,提著空木桶返回。
簡單收拾一番,上樓來到柳蕙香的閨房。
“翠花回來了,被子和飯菜都送給蘇公子了麽?”
柳蕙香正在泡腳。
她端坐於小木凳,撩著裙擺,兩腳踏在熱氣蒸騰的木盆之中。
她那兩截小腿的形狀完美,堪比最偉大雕塑大師的藝術作品。
其肌膚白如堆雪,即便油燈昏暗,也難掩其晶瑩質感,晃人眼球。
“蘇公子收下了,並說‘多謝柳夫人’。”張翠花笑道。
柳蕙香抿嘴,麵色一黯,緩緩道:“何談一個‘謝’字,若不是我們搬來此處,想必蘇公子也不會”
“小姐。”
張翠花眸泛濕潤,搖晃著柳蕙香肩頭,大聲說:“我始終都不相信小姐會克人,若果真如此,那我為何沒事?”
“小姐,這都是無稽之談。蘇公子是明事理的人”
嘩!
柳蕙香的腳丫子動了動,木製腳盆中發出水聲。
她保持沉默,不願在此事上多做爭辯。
“翠花,你今天說‘明月樓’退回了我們送去的豆腐?可曾查到是什麽緣故?”柳蕙香淡定切換話題。
她們的豆腐攤,實在過於偏僻,就算豆腐做得再好,客源稀少也是枉然。
所以還有給各大酒樓送豆腐的業務,酒樓需求量大,是豆腐攤賺錢的大頭。
柳蕙香平日極少出門,花銷也幾乎沒有,除了吃食之外,最多買一點便宜的胭脂水粉,再扯幾尺布做衣裳罷了。
這麽多年下來,她著實積攢了好多財富,可是一個小富婆呢。
“查到了,是縣衙戶曹的陳參軍指示手下人做的,明月樓掌櫃迫於壓力,不得不退回我們送去的豆腐。”
“戶曹陳參軍為何”
“聽說陳參軍的侄子新開了一間豆腐坊。”
“原來如此。”柳蕙香秀眉稍稍一蹙,隨即舒展開來。
“小姐,退回來的豆腐全都餿掉了,倒了好可惜。”張翠花心疼,那畢竟是她們主仆的心血。
“罷了,這些年賺的錢也不少,以後就少做一點豆腐吧。存那麽多錢作甚,難道做嫁妝麽?”柳蕙香自嘲,並不想爭。
“可是小姐,我心裏憋悶啊。”
張翠花麵色忽然狠辣起來,兩拳緊握,“小姐,要不我拿著菜刀,去找戶曹陳參軍講講理?”
張翠花可不是弱女子,力氣大得驚人,以前也曾練過。
想當初剛搬來這裏時,有人垂涎柳蕙香的美色,張翠花便手握兩把菜刀將那人從城南追到城北,又從城北追到城南
得益於此,她們這小小的豆腐攤竟無人敢惹。
後來,柳蕙香“克夫、克媒婆、克與之親近之人”的惡名傳播開來,就更沒有人來招惹她們了,生怕被克。
“不可莽撞,這不是什麽大事,平平安安的就好,不要橫生事端。”柳蕙香忙勸阻。
“是。”張翠花泄氣。
嘩啦啦!
柳蕙香的腳丫從木盆中抬起,水珠滾落,猶如白玉出水,擱在一張小木凳上。
她麵無表情盯著自己的光腳丫子,呆呆出神。
張翠花端走木盆,臨出門前說:“小姐早些安歇吧。”
良久之後,柳蕙香才取過毛巾擦幹水分,起身熄燈,躺上寬闊的繡塌。
每天晚上的入睡,對她來說都是個巨大的考驗,也是折磨。
無盡的空虛籠罩著她。
似乎有一根看不見摸不著的鐵鏈,鎖住了她的脖子,越勒越緊,越勒越緊
無情的父母,坎坷的道路,無根無萍,漂泊無依。
她經常半夜驚醒,枕頭都被淚水打濕大半。
話說蘇賢回到家裏,先將軟軟的被子放回臥房。
再將食盒打開,從中取出一碗米飯,一碗菜,外加一小罐湯。
菜是煮好的羊肉切片,帶了個小碟子,裝著不認識的蘸料。
湯是魚頭豆腐湯,豆腐應該是她們自己做的。
這年頭,羊肉可不便宜,家裏沒兩個子兒是吃不起的。由此可見,柳蕙香的豆腐生意該有多麽的紅火。
蘇賢食指大動,一掃而光。
打著飽嗝,洗了碗,上樓回到臥房。
“五髒廟被填滿的感覺真好!”
“柳夫人家的飯菜當真不賴!”
蘇賢哼著小曲兒,走到床前,抓著被子一角輕輕一抖。
被子很輕,裏麵應該是蠶絲,被套則是爽滑的絲綢
等等,被套的麵料是大紅色的也就罷了,可上麵繡個大大的“囍”字是什麽意思?
“哎呀不管了,有得用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蘇賢躺上床,舒服的扭了扭,背部和腰終於被溫柔以待。
“臭豆腐、豆腐幹、毛豆腐、豆腐乳,還有什麽來著?嗯,嫩豆花也不錯”
被子應該是熏過香,淡香幽幽繚繞鼻尖,伴他入眠。
也不知柳蕙香有沒有用過這床被子
夜!
終於安靜下來,窗外一輪殘月高懸。
這是蘇賢穿越之後的第一晚,怪夢連篇,前世與今生交替浮現。
最後一個絕美的古裝女子向他走來,溫香襲人,看著他笑啊笑,笑啊笑。
然後輕輕捏著薄薄的衣襟,緩緩掀開
第二天。
蘇賢幽幽醒轉。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微弱晨光透窗而入,殘破的臥房一覽無餘。
他茫然坐起,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這裏已經不是
“臭豆腐!”
他翻身爬起,套上長袍的儒衫開門下樓。
家中已經沒有一粒米,沒有一枚銅板了,他必須盡早開始“臭豆腐”的計劃才行。
剛一下樓,就聽得隔壁傳來石磨的聲音,那是柳蕙香和張翠花在磨豆漿。
做豆腐是個辛苦的活計,尤其是沒有機械電力的古代。
張翠花力氣大,倒是一把好手,但柳蕙香仍需早起。因為用石磨磨豆子,需兩人配合,一人推磨一人添料。
簡單洗漱一番,蘇賢直接出門。
清早的街道行人稀少,除了經營早市的蒸餅攤、粥鋪、餅鋪、麵條攤之外,店門幾乎沒開。
柳蕙香的豆腐攤緊靠東南城牆,就在牆角之下。右邊和後麵都是城牆,左邊緊挨著蘇賢的家宅。
對麵一家人覺得晦氣,早已搬走。
對做生意的人來說,牆角的位置很不好,但柳蕙香沒有辦法,因她背負惡名,隻能在位置最不好的地方安家落戶。
蘇賢來到街上,遠遠就聞到了蒸餅的麥麵清香。
側頭一瞥,一層層蒸籠堆疊了三四尺高,水汽蒸騰,還有人在購買剛出鍋的蒸餅。
他摸了摸小腹,搖頭不已,這不爭氣的肚子又在抗議了,要知道昨天晚上才飽餐了一頓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