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加藤悠介拿著兩杯咖啡坐到詩羽身旁。
    他們找了部電影，隨意打發著時光。
    詩羽依偎在他身上，腦袋枕著他的肩膀，眸子裏麵漾著浮光掠影。
    她以往都是貼著靠枕，現在有了自帶溫度的人體枕頭，能隨著她的動作姿態自行調節角度，宛如量身打造。
    一場電影看完，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
    考慮到明天的事情，差不多該睡了。
    詩羽再一次進入洗手間，站在洗手池的鏡子前，發現自己臉紅到就像喝了酒。
    她輕笑出聲，深呼吸一下，打開水龍頭沾濕牙刷，擠上牙膏刷牙，最後又掬了把涼水衝臉。
    “悠醬，我洗漱好了，你可以去刷牙了。”
    “嗯，好。”
    回到起居室，房間的布置已經變了一個樣子。
    原本的矮桌被挪到了牆角，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在地上鋪開的被褥，與床之間隔了大約十公分左右的距離。
    “老古板……”
    詩羽牢騷著在床上坐下，解開襯衫的排扣並褪下長褲，鑽進了被窩。
    棉被上傳來男人的氣味。
    外麵飄散著洗衣液的淡香，裏麵則是有點粗獷的味道，散發出些微主人身上的薄荷清涼，宛如新雨後的草地。
    她陶醉不已地聞著，忍不住並攏雙腿，臉頰微微發燙。
    這時……
    “詩羽學姐。”
    比預想中更快的，少年回到房間。
    “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可以關燈了嗎？”
    “……！”
    詩羽從被子裏鑽出腦袋，回了一個好字，又在他關掉燈走到地鋪旁時問了一句。
    “……悠醬，你就打算睡在那裏嗎？”
    “這種事一看就知道了吧？”
    “……應該還有其他選擇吧？”
    “不然我們要交換嗎？”
    “冷血的男人……”
    加藤悠介聳聳肩，不作聲。
    “……我還不是很想睡。”
    詩羽邊說邊挪動到裏側，從被子裏伸出一隻手，拍了拍床墊，“你躺到這邊來，陪我聊聊天吧。”
    “嗯？我在下麵也一樣可以陪你聊天啊？”
    “但我想你抱著我，一直到我睡著……”
    短暫的沉默後，無力的歎息在黑暗中響起。
    “那種事情……根本連小學生都不會做了吧？”
    “哦？「今天是詩羽學姐的生日。無論怎樣，我都會盡力讓你滿意的」，我怎麽記得剛剛好像聽過這種話呢？”
    像是對她的模仿感到意外，加藤悠介錯愕地睜大雙眼。
    “……老實說，連男性的語氣也一起模仿的話，不覺得有點惡心嗎？”
    “加藤悠介！”
    詩羽的眼神瞬間銳利如冰，言簡意賅地吐出兩個字：“上來！”
    “yes，your majesty！”
    加藤悠介身體一震，不情不願地來到床邊坐下，雙手交迭在腹部，像個僵屍一樣直瞪瞪仰麵朝天躺下。
    ……看吧，他總是在這種時候表現出順服的樣子，其實卻……
    “……悠醬，轉到這邊來。”
    “不必了，我這樣就很好。”
    “我說了叫你轉過來。”
    詩羽不悅地扳著他的臉，強行讓他轉向自己這邊。
    昏暗的環境下，兩顆腦袋的距離微乎其微。
    他們的呼吸同時凝固了一下。
    難以啟齒的沉默充斥在兩人之間。
    詩羽目不轉睛地觀察他，最後嗬嗬一笑。
    “總覺得～這樣簡直就像同居一樣……”
    如同想要含糊帶過什麽，加藤悠介笑了聲：“或許吧……”
    在微弱的瑟瑟風聲中，他的聲線有一絲絲低沉，很是好聽。
    詩羽挪蹭著擠向他，輕聲問：“你不抱我嗎？”
    加藤悠介徹底轉過身體，嗓音有些消沉：“……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嗎？”
    “我們平時又不是沒抱過。”
    詩羽好笑地說了聲，隨即換上一副挖苦的口吻。
    “再說，你似乎已經抱過和背過澤村同學好幾次了吧？”
    “那種意義是不一樣的。”
    “哪裏不一樣～？”
    加藤悠介略微眯著眼睛，說：“……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可學姐是。”
    詩羽吃了一驚，接著露出又是喜悅又是傷心的表情，說道：“……這句話我肯定永遠忘不了。”
    幾個呼吸以後，少年隔著被子輕輕抱住了她。
    “謝謝你，詩羽學姐。”
    “為了什麽？”
    “唔……謝謝你肯為一片荒蕪的廢墟停留？”
    “廢墟……”
    詩羽淺淺籲了口氣，溫柔地用雙手捧住眼前之人的臉，猶如呢喃般地說了起來。
    “可是，你眼裏的廢墟，卻是我心目中的城堡呢。”
    低回輕柔的嗓音飄進耳朵，加藤悠介驀地愣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詩羽學姐……”
    “然後～那座城堡裏麵住著一位多情的王子和他的六個王妃，另外還有一個遠在鄰國的情人？”
    “——呃？”
    “嗬嗬，你剛剛好像有點感動了吧～？”
    “……既然知道的話，可以把我的感動還回來嗎？”
    詩羽得意地捏了下他的臉頰，假裝生氣道：“花心的渣男沒有提出要求的資格。”
    “對不起，您說的是極……”
    “話說回來，你下次過年的時候要來我家嗎？”
    “什麽……？”
    加藤悠介吃痛地揉著臉頰，一臉迷惘。
    詩羽則是神情自若地往下說。
    “那樣我們就可以一起去神社做新年參拜了，你想的話可以把小夕也帶來。”
    “……不，那種事再怎麽說都是不行的吧？”
    “假如你打算回埼玉老家過年，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回去。老實說，我有點想念美奈阿姨了呢～”
    “那不是更糟糕了麽！”
    加藤悠介極其無語地說道，使得詩羽也有些不高興。
    “為什麽？你明明都在澤村家過年了，卻不肯來我家嗎？不然我再讓一步，你可以把新條同學也帶上。”
    “好好聽人講話，事情不是這樣算的。”
    “那是什麽？”
    “關於這個，學姐其實明白的不是嗎？”
    麵對忽然鑽起牛角尖的少女，加藤悠介苦笑出聲，溫柔地替她撥開頭發。
    “如果你平時想讓我帶你回老家我隨時ok，但在新年這種日子裏，學姐還是應該要跟家人一起過。”
    “可你和小夕還有新條同學……”
    “我們三個是因為沒有地方可去所以才一起搭夥，但學姐不是這樣的吧？
    何況我今天已經惹惱了你爸爸，如果再做一些惹人討厭的事情，伯父伯母一定會恨死我的。”
    詩羽微微撅起嘴巴，兀自鬧了一會兒別扭。
    其實這些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控製不住地會吃醋。
    “……悠醬。”
    她接著說了起來：“……你知道新年的第一次參拜叫什麽嗎？”
    加藤悠介不懂她的意思，但還是開口回道：“好像是叫「初詣」吧……？”
    “那麽……情侶之間在新年伊始的第一次親熱，你知道叫什麽嗎？”
    “你說啥……？”
    詩羽沒有馬上回答，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用自己的鼻子輕輕蹭了下他的鼻尖，幽幽道：“……正確答案是姬始呢～”
    那是十分魅惑的嗓音，輕飄飄又直勾勾地鑽進加藤悠介的耳朵裏。
    “你……”
    他才剛說了一個字，下巴上就襲來一種濡濕的觸感。
    詩羽輕輕舔了下嘴唇，嫵媚的眸子裏亮著流動不息的熒光。
    “我問你……我有非常努力地在工作，對吧……？”
    “嗯……”
    “不管是寫自己的作品時還是現在……我都有嘔心瀝血地創作，對吧……？”
    “啊……”
    “那麽……我可以要點獎勵吧？”
    加藤悠介靜默幾秒，挪開眼神，故作鎮定地調笑道：
    “……看來我今天準備的約會還不夠好，我下次會更認真為學姐籌備的。”
    “……”
    詩羽的臉色微紅，修剪整齊的指甲不經意刮蹭他的脖子，攥緊衣領，楚楚可憐地悄聲說：
    “我要你……”
    隨著話音一落，好似空氣都輕微地震動了一下。兩人四目相對著，視線猶如被正負極的磁鐵所吸引。
    閃耀著妖豔光芒的雙唇吐出幽微的氣息，輕撫過少年的唇。
    波光蕩漾的雙眼略微閉著，緊挨的身體嬌媚甜美。微微掀起的襯衫領口，白嫩的脖頸誘人地閃耀光澤。
    “……”
    加藤悠介稍微濡濕幹燥的嘴唇，語氣消沉地問：“……學姐的這種說法，到底要讓我怎麽蒙混過去？”
    詩羽細聲細語著：“……酒後亂性這個借口，你覺得怎麽樣？”
    “可我們今天根本滴酒未沾……”
    “你在禮車上準備的那瓶呢？”
    “那是檸檬味的氣泡水。”
    “你是自己買來的嗎？”
    “是租賃公司準備的。”
    “那就是他們買錯了。”
    “買錯了……？”
    “嗯……坦白說我現在有點暈乎乎的，身體也有點發燙……一定是他們把香檳當成氣泡水拿給我們了……”
    那成熟中又隱約有些虛幻的笑容，撩動了加藤悠介的心。
    這一刻，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兩人一起走來的種種。那就像一顆種子，在荒蕪的廢墟中開出一朵花。
    可惜他內心孤僻，沒在臉上泄漏任何內心的想法。
    看著隱隱有些不安，隻說到這裏的詩羽。他煩躁地撐起身，整個人跨在她身上，單手撐在床上的同時，又用另一隻手抓住她的下巴。
    “悠、悠醬……？”
    詩羽發出怯懦的呢喃，眼睛裏麵帶著一抹驚慌。
    “告訴我，詩羽學姐……”
    “告、告訴你……？”
    “為什麽要一直考驗我的耐性？”
    “呃……？”
    加藤悠介板著臉孔質問：“……明明我們可以在事情變得無法收場以前結束，你就這麽想讓我吃掉你嗎？”
    “——！”
    詩羽的目光閃躲，猶豫不決地窺探著他的表情，最後又輕顫著垂下睫毛，如小貓一樣的叫了聲。
    “……想。”
    明明那聲音小得幾乎快聽不到，卻深深地烙入加藤悠介的耳朵。
    他因此產生一陣失神，少女則是支支吾吾地開了口。
    “再……再說，我們都已經交往了，而且也有了好幾次大人的吻，那之後又過了四十分鍾以上。我看雜誌上說，一般也該要本壘了吧……？”
    “……什麽——？？”
    心中的錯愕讓加藤悠介不自覺拉起長音。
    他看著眼前的詩羽，從旁邊抽起一個枕頭，往那張美麗的臉上砸去——
    “嗚呣！！”
    當事人發出傻裏傻氣的叫聲，然後用模糊的聲音問：“為什麽！？”
    加藤悠介冷酷地回應：“笨蛋，你在亂看什麽雜誌，連腦袋都一起秀逗了嗎？”
    “呃、咦？”
    詩羽推搡著壓在臉上的枕頭，一臉懵懂，“有什麽不對嗎？”
    “我、說、啊！”
    嘭、嘭、嘭──
    加藤悠介再次砸下枕頭。
    “你以為我到底花了多大的意誌力，才能跟內心的天使手牽著手，不去想這些的。你幹嘛要特意提這方麵的事！學姐是惡魔嗎！？”
    “因為、因為，好痛！因為你也是男孩子，我想說先整理好心情嘛。”
    “你是在小看男人嗎？如果我真的實現二連跳，直接讓你跨入大人的階段怎麽辦？”
    “……這個、那個——”
    詩羽用力推開枕頭，摸索著從腦袋下麵抽出另一隻枕頭，對著他的側臉狠狠一擊！
    ——啪。
    “你在這邊自顧自地說了這麽一大串！可我根本就沒被雜誌影響！我是坦率順應自己的情感，才會不顧丟臉地跑去詢問小佳乃和看雜誌，你到底懂不懂啊！”
    “凡事都要有先後順序吧？哪有人一開始就狂踩油門的，你這個無知的女人！”
    “啊？怎樣？連送上門的美食都下不了口，在最後關頭就怯場，你這沒出息的男人。”
    嘭、嘭、嘭、嘭、嘭嘭！
    兩人不斷互砸枕頭，猶如修學旅行的枕頭戰。
    “加藤悠介！你混蛋——！”
    激戰之中，詩羽一腳蹬開身上的棉被，從床上站了起來。
    “明明我都那麽努力工作了，你連糖都不肯給我吃一塊嗎！！”
    “等、等下，學姐，你怎麽沒係紐扣！？”
    ——啪！
    “嗚噗！”
    猛烈拍擊在臉上的枕頭讓加藤悠介懵了一秒。
    接著，他就被人壓倒在床上。
    當他挪開壓在臉上的枕頭時，映入眼中的卻是讓人血脈賁張的一幕。
    “——！”
    借著朦朧的月光，烏黑的長發傾瀉如瀑。
    淡色的肌膚閃耀著迷人的光澤，速起伏。
    加藤悠介忽然想起函數問題的原始坐標，以及兩個極點值，大腦變得空白，接著又馬上把臉別向一旁，有了一個硬核的解題思路。
    他深呼吸一口氣，好心提醒一句：“……學姐，你襯衫的紐扣開了。”
    “哦……”
    “你趕快係好。”
    “我是無束縛睡眠派。”
    “……學姐別鬧了。”
    “嗯……？”
    詩羽稍稍俯下身，雙手抓住他的臉，強行扳正。
    “怎麽？你不是說我的各種樣子都看習慣了嗎，為什麽不敢看我？”
    加藤悠介被迫與她對視。
    柔軟的發絲輕搔他的臉頰。
    略微眯起的酒紅色眸子定睛凝視著他，暈染紅霞的俏臉與朱唇交相輝映，散發出平時看不到的獨特嬌媚。
    “詩羽學姐……”
    “你今天，不許叫我學姐。”
    詩羽猶如呢喃一般地說著，低頭堵住他的嘴唇，肆意索吻。
    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將空氣烤得炙熱。
    加藤悠介也輕輕抱住她，指尖約束腰肢，柔軟得仿佛要把他吸進去。
    到後來，他們的位置互換。
    “悠醬……”
    詩羽微微氣喘地念著他的名字，然後又被他吻住。
    她瞬間繃直了身體，一動不動地保持此刻的姿勢。
    一室旖旎，連空氣都流動得異常緩慢，在他們的氣息聲中沉沉浮浮。
    窗外夜幕裏綴著零星的燈光，忽閃忽亮。
    不知多久以後，他們終於分開，並低喘著抵著彼此的額頭。
    加藤悠介的意識自然而然地集中在眼前的玉人身上。
    詩羽的腮暈紅霞，鬢雲亂灑，渾身散發出叫人陶醉的馨香。
    她的脖子上還戴著他送的項鏈，更顯肌膚的白皙。迷人的頸項與優美鎖骨叫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親吻。
    本著最後一點理智，他啞著聲音問道：“……可以嗎？”
    像是也感知到了什麽，詩羽的眼神不安地遊移，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但過了一會兒後，又重新回望過來。
    “嗯……”
    就像一聲號令，自此再無限製。
    那之後——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最終……
    ‘叮，特殊任務【後宮之主】，狀態已更新。’
    ‘【人物：霞之丘詩羽】獎勵已發放，請宿主自行察看。’
    ‘目前已完成對象：高阪茜、新條香、蓮見佳乃子，霞之丘詩羽。’
    ‘溫馨提示：請宿主再接再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