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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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
    英梨梨穿著一套保暖的秋裝走出別墅,第一眼就看見了停在門口的黑色bw五係。
    一名身姿頎長,穿著黑色西裝佩戴禮帽的男子正倚在車邊,悠然自得地對著前方的遼闊林景抽煙。
    她的腳步微微一滯,然後走上去。
    “您好,請問這是我們預約的去東京的車嗎?”
    男子手上的動作一頓,在便攜煙灰缸裏掐滅香煙,而後轉過身體。
    “嘛,姑且算是你說的那樣吧,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男子以略微低沉的輕浮口吻說道,下壓的禮帽讓人看不清臉,隻能看到稍顯中性的下顎輪廓。
    英梨梨不自覺皺了皺眉,但還是耐心解釋道:“……嗯,我的同伴在拿行李,馬上就會出來了。”
    正說著,後方便傳來“啪當”一聲門響。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加藤悠介拉著行李箱走來,抬手拍了拍車屁股,講話的語氣十分自然,“茜,開一下後備箱。”
    “k。”
    伴隨著鎖扣發出的“喀噠”聲響,後備箱應聲而開。
    “咦?茜——??”
    英梨梨不由得拉起長音,然後聽到一聲輕笑。
    “謔?看這樣子,原來他沒跟你講過嗎?柏木英理老師。”
    “男子”說著,抬起帽簷露出真容。
    出現在下麵的,乃是一張在同人業界內絕不陌生的臉。
    “——是你!”
    英梨梨赫然一驚,“等下、為什麽那個大名鼎鼎的紅阪朱音會來這裏啊!?”
    “關於這個”紅阪朱音耐人尋味地勾起唇角,“你不妨去問問你身邊那個混小子啊?”
    於是英梨梨立刻調轉矛頭。
    “悠介!這是怎麽一回事嘛……!?”
    “唔?”
    加藤悠介按下後背箱上的自動開關,解釋道:
    “我昨天不是跟你說過約好了回東京的車嗎?茜她說自己剛好有空,可以開車接我們回東京。”
    “哈?”
    少女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眼神在他們之間瞟來瞟去,最後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英梨梨?”
    “……那種事,你倒是早點告訴我啊。”
    英梨梨滴滴咕咕著,眼神警惕地盯著麵前的紅阪朱音,卻隻換來對方似笑非笑的眼神。
    “唔……?”
    加藤悠介觀察了一下氣氛,提議道:“總之我們都先上車吧,有什麽話等路上再說也不遲。”
    無人反駁。
    紅阪朱音聳了聳肩,直接開門坐上駕駛位。
    加藤悠介伸手拉開後排的車門,讓英梨梨先坐上去,然後自己也跟著上車。
    接著,車子緩緩向前開動。
    ……
    路上,加藤悠介簡要說明了一下情況。
    他原本計劃租車回東京,於是找紅阪朱音谘詢了一下是否有推薦的租車公司。
    結果在了解他們這邊的情況以後,對方便主動提出可以負責接送,並表示想要欣賞一下英梨梨的新作品。
    雙方因此達成一致,然後就有了眼下的局麵。
    至於加藤悠介為什麽沒在第一時間告知這件事,其本人也在少女耳邊遞了一句悄悄話——
    “那是因為你當時看起來沒有心思聽這個,再往後麵我也沒有心思跟你講這個了……”
    英梨梨瞬間就理解了他所說的沒心思代表什麽,羞紅著臉低下頭。
    隻能說昨天的事情實在太荒唐了,讓她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都會感到臉頰發燙……
    縱然她因為創作經曆而有著豐富的理論知識,然而真到了實踐的時候,那份真實感完全不是妄想所能比擬的,裏麵的差距隻能用天上地下來形容!
    她甩甩頭揮去多餘的雜念,定了定神問道:“可是、為什麽那個紅阪朱音要看我的原畫?”
    加藤悠介笑著打趣。
    “那是因為,茜她這個人屬於對優秀原畫師求賢若渴的類型,一旦發現有潛力的對象就會像狼一樣迫不及待地追上去。你可以理解成那種遊戲裏的收藏家。”
    “咦……這也就是說……?”
    英梨梨欲言又止,有些拿不準地朝前排投去眼神。
    “啊,就是你想的那樣。”
    加藤悠介含笑點頭,伸手搭上她的腦袋,肯定了她的猜測,“茜認為你的新作品很棒哦?”
    “——!”
    英梨梨吃驚地睜圓雙眼,眼中閃過一絲欣喜若狂,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揚。
    但馬上,她又立刻收斂笑意,嘴角拚命往下拉,故作澹定地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說呢。”
    她一本正經地說著,不讓自己的情緒泄露,然而神色間卻難掩激動。
    要知道那可是紅阪朱音啊——!
    在她還在玩鬧地畫著塗鴉時,對方就已經是那種名聲顯赫的大人物了。
    雖然被其收入麾下的那些創作者貌似下場都很慘,不過能得到紅阪朱音本人的認可,對任何一名創作者而言都無疑是一種榮譽!
    加藤悠介偏著臉,有些好笑地觀望她欲蓋彌彰的反應,沒說話。
    紅阪朱音也沒有否定這種說法,從後視鏡裏瞥了她一眼,順勢往下說。
    “唉,要說那七張原畫的確不賴,筆觸和過去的柏木英理完全不同。
    明明你以前的畫風隻要三兩下就可以模彷,現在的話就要費一番手腳了。
    有著這份靈氣在,你姑且也稱得上是一塊優秀的璞玉了,會感到得意也算正常。”
    “咦……”
    “那麽,雖然你大概不會答應,但我還是問一句吧。柏木英理老師,你有興趣來我這邊嗎?”
    “哈啊?”
    英梨梨先是一愣,然後一口回絕:“我怎麽可能會有興趣嘛!我都有自己的社團了,哪有可能接受這種莫名其妙的邀請啦!”
    “果然嗎?既然如此,你就當我沒說好了。”紅阪朱音不以為然地說道。
    “呃……?”
    英梨梨糾結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那個啊……你果然像悠介說的一樣,對看中的原畫師有收集癖嗎?”
    “收集癖?嘛,你非要這麽解讀的話也不是不行,但那可不止是針對原畫師,必須要將範圍擴大到創作者上麵才行。”
    “誒?”
    “我這個人啊,最痛恨的就是那些不寫作的作者、不畫圖的畫師、還有不做事的製作人了。既然還能動就給我好好幹啊!”
    紅阪朱音眯了眯眼睛,語氣一下子變得惡劣。
    “像那種明明身具才能,卻一直遊手好閑、想著悠哉悠哉吃老本的家夥,還不如全部都去死!”
    “什——”
    車子馳騁在高速公路上,兩邊的景色飛快倒退。
    “對於那種家夥,我絕不會讓他們好過。我會向他們的風格靠攏,然後做出更優秀的作品,用盡一切手段讓他們失去存在價值,最後叫那些家夥統統玩完!”
    “……”
    英梨梨啞然。
    強硬的氣場壓製了所有聲音,叫人說不出話來。
    紅阪朱音稍作停頓,接著說:“順便一提,你旁邊那個混蛋之前就是屬於這種情況”
    “咦,悠介他——??”
    英梨梨倏地扭頭看向身旁,加藤悠介則是鬱悶地輕輕搖頭。
    “我說啊,茜,英梨梨跟你的情況不一樣,你不要對她輸出那種唯人才主義至上的價值觀啊,再者我們工作室也不推崇這種氣氛。”
    “哦?我的想法雖然自我,卻是能讓公司獲得最好發展的策略喔?如果你不去壓榨一下手下人的潛力,他們隻會在不斷的摸魚中浪費掉自己的才能。”
    “不,我認為這種事要視情況而定。隻要能完成好自己的工作,員工想做什麽是他們的自由。我不覺得有必要把別人監禁在公司這個牢籠裏。”
    “嘖,所以我才說你是個理想主義者,你這種理念就算被人當成軟柿子捏也不奇怪。”
    “反過來說,你就是因為總抱著這種偏激的想法,才會在業內處處樹敵吧。”
    “那又如何?我才不管呢。”
    紅阪朱音冷笑連連。
    “創作就是我的命,做不出好的作品我寧願去死。如果哪天我的作品賣不動了,我會乖乖地暴斃街頭,反正離開這個業界我也活不了。”
    “別總把「去死」和「暴斃」這種字眼掛在嘴邊,你會活得很健康的。”
    加藤悠介先是數落一句,然後又神情自若地表示道:
    “總之我們各有各的理念與想法,沒必要爭論什麽。我們這邊有我們自己的步調,隻要慢慢走下去就好了。”
    紅阪朱音對此嗤之以鼻,不予理會。
    英梨梨就這麽看著他們來回拉扯,視線聚焦在某人身上,眼睛閃閃發亮。
    和咄咄逼人的紅阪朱音不同,加藤悠介始終是一副沉著冷靜的樣子。即使麵對地位遠超自己的對象也能維持主見,不受影響。
    那種應對自如的態度讓她有點小崇拜,直到她問出下一句話——
    “那個呐,紅阪小姐,你剛剛說自己隻重視有才能的人,你對悠介也是這麽看待的嗎?”
    “那不然呢——?”
    紅阪朱音不假思索道:“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理由,你以為隻憑他這張臉,就能爬上老娘的床嗎?”
    “——!?”
    英梨梨愕然瞪大雙眼,眼童失去焦距,愣是好半天沒回過神。
    一旁的加藤悠介同樣目瞪口呆,無力吐槽那句堪稱逆天的發言。
    兩人就這麽石化在原地,宛如化身凋塑。
    紅阪朱音通過後視鏡瞥了一眼他們,嬌豔的紅唇勾起一抹狂野的弧度,然後微微用力踩下油門。
    嗖——
    車子陡然提速,在超速的邊緣疾馳而去。
    ……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有好那麽一陣子,車內都無人講話。
    途徑高速服務區時,英梨梨表示要去洗手間,於是車子在停車場停下。
    加藤悠介感到有點後悔了。
    縱然他早就明白紅阪朱音那種唯我獨尊的性格,可還是被其百無禁忌的作風給雷得不輕。
    像是看穿他內心的想法,當事人一臉戲謔地從駕駛位上轉過上半身。
    “怎麽?還在想剛才的事?”
    “……說真的,小阿姨你能在英梨梨麵前稍微收斂一點麽?”
    “收斂一點?怎麽個收斂法?”
    紅阪朱音揚了揚眉,熱情似火的棕紅色長發高紮在腦後,有一種颯爽的味道。
    加藤悠介掐著眉心,略帶惆悵地說:“……至少別在英梨梨麵前講那種的話題吧。”
    “怎麽?你很疼她?柏木英理是你的新寵?”
    “你在吃醋?”
    “少扯了,我可沒那閑功夫。”
    “也沒什麽特別的理由,就是她臉皮比較薄,性格也比較單純,僅此而已。”
    “單純?”紅阪朱音恥笑道:“要我現場給你科普一下柏木英理的本職工作,以及她的那些精良之作嗎?”
    加藤悠介皺了皺眉,“那是兩碼事,性格和作品不能混為一談。”
    “哦?”
    紅阪朱音意味深長地笑了,衝他勾了勾手指,“過來,讓我看看你的眼睛有沒有說謊。”
    加藤悠介不疑有他,放心大膽地往前移動上半身。
    開什麽玩笑?他又不是那種喜怒形於色的青澀少年,怎麽可能通過眼睛看出什麽。
    正當他這麽想時,一隻手冷不丁揪住了他的領子,用力一拉——
    “唔——?”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股混雜著澹澹煙草味與咖啡味的深吻。
    紅阪朱音一隻手按在他腦後,手指穿進他的頭發,像在汲取水分一樣激烈地吻著他。
    沒一會兒,她的口紅就全蹭到了他嘴巴周圍,顯得濕潤而狼狽。
    她舔了舔嘴唇,忍不住譏笑起來。
    “……小混蛋一身都是女人的胭脂味,越來越像個小白臉了。”
    她笑著伸出手,粗略地幫他把口紅擦掉。
    加藤悠介下意識拉起襯衫,聞了聞自己,發現上麵除了洗衣液的味道以外並無其他。
    “怎麽?做賊心虛啊?”紅阪朱音笑悠悠地問,腔調很是愉悅。
    “什麽心虛?”
    “你說呢?”
    她用下巴示意一下洗手間的方向,臉上滿滿都是戲弄。
    “我記得柏木英理好像是尹織那個朋友的青梅竹馬吧?結果你還不是照樣對她下手了?這和你最早畫本子出道時的創作主題契合了吧?”
    加藤悠介嘖舌,“把那麽久遠的事情拿出來說,不覺得太牽強附會了嗎?”
    “是嗎?那就說說最近的”
    紅阪朱音像是打開了話匣子。
    “你剛剛說你的小女友臉皮薄,但她在上車前不是還對我宣示過主權嗎?還有,你上次好像也對尹織做過類似的事情吧?唉,你們這群小鬼就是麻煩。”
    說來說去,還是扯到了以前。
    加藤悠介內心一陣腹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隨口問道:“……說到尹織,他最近在做什麽?”
    “不清楚,自從把社團交給他管理以後,我已經不再事事過問了。不過我前兩天聽說他動用社團的資源搞了一個腳本,似乎是跟你那邊的叛徒一起弄的。”
    “老實說,你選弟子的眼光真差。”
    “嗯?你這是因為出海被人撬走了不爽?還是因為尹織沒阻止而生氣?”
    紅阪朱音臉上帶著幾分意外與好奇,她還是首次見他對一個人直觀表達出貶低。
    加藤悠介聳聳肩,說了一句:
    “別誤會,我隻是單純在懷疑波島尹織的眼光。至少在出海這件事情上,他的表現當不起你的繼承人。”
    “唔……其實我也一直想不通他怎麽會做出那種判斷,尹織或許有他的理由吧。”
    紅阪朱音勉強找了一個不算解釋的解釋,同樣為這事兒感到百思莫解。
    先不說加藤悠介是她所看好的人,包括波島尹織自己也親眼見識過某人的畫技,理應是明白這背後的意義的,結果最後卻做出了那種違背常理的選擇,著實奇怪。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其中的關鍵,隻得將此事暫時擱置在腦後,準備日後再議。
    這時,加藤悠介忽然說了一句——
    “關於波島尹織和安藝的事情,等下別在英梨梨麵前說。”
    紅阪朱音微微一愣,饒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撇了撇嘴。
    過了一會兒,英梨梨也從洗手間回來,臉色稍微好了一些。
    “抱歉,久等了,我們可以走了。”
    於是他們繼續出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