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著，屋內的兩人沒有什麽交談話題，氣氛很是尷尬，各自盯著地板或是桌子沉默。

    “那個，能和我聊聊你怎麽活下來的嗎？”

    楊林意識到氛圍不對，抬起頭看向牧化明，率先打破了沉默。

    “啊，這個。”

    牧化明摸了摸頭，然後說道。

    “我啊，本來是個輕推理的小說網文作者。最先我看到一個小新聞……”

    交談其實很簡單，隻要雙方不排斥，一方主動往往都能成功，或許是人類的本能，害怕寂寞的本能總會想找個人說說話，屋外的雨滴答的下，屋內的人相談甚歡，藉此消磨時間。

    ……

    同一場雨水，借著風，飄落在小小許家村，飄落在畝畝良水田，也飄落城中一家小倉庫。

    城中一間倉庫裏，汪煦坐在椅子上，左腿搭在右腿上方，右手手肘撐著椅子的背板上，手掌握了個拳，撐著腦門的太陽穴，左手搭在左腿之上，右腳快速的輕微抬起再放下，顯然是心情不錯。

    他本該是一名大學生，奈何家裏窮，他考上的大學又很貴，低一點的學校他又不願意去讀，父母便放棄了繼續供養他的大學夢。

    汪煦被迫的在社會上開始了摸滾打爬，熬了五年多，同齡人已經開始正兒八經的工作，唯有他，像是被拋棄的可憐蛋，當過服務員，送過快遞，當過學徒，擺過攤，樣樣都試過，樣樣都不行。

    歸根結底，都是他懶惰和怨天尤人，怨恨當初父母不給他上大學，不然何至於此。

    一位開小超市的校友直到他實在是懶，勸他來超市當個倉管，幫看倉庫，收入也還行，算是照拂一二。

    倉庫裏有水有電有網絡，甚至有張小床，可容納一人，吃喝隻需要從賬上扣就行，這樣的日子對汪煦來說十分愜意。

    然而在上周，病毒爆發，汪煦才想起他那年近花甲的父母，短信沒回複，電話沒人接，多半成了喪屍。

    那兩天他除了吃睡就是盯著手機，盯著地板，盯著倉庫滿堆的食物，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想。

    渾渾噩噩的兩天裏，他突然想通了，既然上天都沒想把他收了，那就好好活下去，父母死了，華夏國破滅了，沒人能約束他，徹底的自由了，人類都成了喪屍。

    而他，坐守著一間倉庫，裏麵的食物能夠他吃好幾個月，隻要不作死，短時間內可以說是無憂無慮了。

    他可以想到什麽做什麽，也什麽都不能做，停電了，停網了，這讓他隨身帶著的筆記本電腦成了毫無意義的一堆廢鐵，不僅如此還好幾天沒洗澡了，他不敢洗，怕水不夠喝。

    他可以出去，卻不敢出去，外麵零零散散遊蕩的喪屍散發著惡心的臭味。他就像一條蛆蟲，默默地等待著死亡的那一天，在這座城市陰暗的角落裏腐爛。

    直到今天早上，他發現了一對情侶快步走在街上，男的長得還算俊郎，即使數天沒洗澡，眉目間也流露出一股英氣，高大的身軀目測起碼都有一米七，女的也不遑多讓，鵝蛋臉，細長秀美的柳眉，水靈靈的眼睛，小巧瓊鼻，纖細的腰隻手可攬無餘，身高比起男的剛好低了個頭的距離，遠遠看上去還真像郎才女貌。

    男的不知從哪弄了個約一米長的鐵板抓在手上，女的則是拿了根榔頭，兩人一前一後快步在街上走著。

    霎時，破窗聲響起，反應過來時男的已經被一頭喪屍撲倒在地，不知道是男的帶著喪屍還是喪屍帶著男的，兩者在地上不斷翻滾，喪屍隻是低頭再抬頭張開大嘴瘋狂咬著男人的臉，男的發出慘叫麵目全非。

    那是二樓的一頭喪屍，見著機會就撲了下來。

    一旁女的左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睜大了瞳孔難以置信，像是驚慌失措。

    將這一幕收入眼底的汪煦快步走出了倉庫，朝女孩揮手叫喊，完全沒有上去幫忙的架勢，隻是不停叫女孩跟他走。

    ……

    許村。

    雨水沒有停，到了傍晚依然在奮力揮灑，像是被狂風和雷鳴役使的仆人。

    看著這場雨仍不停歇，牧化明兩人鍛煉過後便早早地歇息。

    雨一連下了兩天三夜，這期間牧化明和楊林除了吃睡就是鍛煉，狹小的空間兩人變得熟識起來，無話不談。

    “嘩。”劃破空氣的聲音彰顯著速度，刀身微微泛起寒光，淩厲逼人。

    經過兩天三夜的時間，牧化明已經漸漸找到了持刀的感覺，至少劈砍兩種方式已經掌握。經過三天鍛煉，楊林勉強習慣了短刀。

    食物已經吃的差不多了，雨在昨晚淩晨已經停了，他們必須離開。

    打開門無視了已經散發出臭味的喪屍，推著自行車離開。

    不知道為什麽，零零散散的出現了幾頭喪屍擋在路上，全身露出的皮膚皺縮，看上去是脫水嚴重。

    牧化明第一眼看到時覺得很怪異，這三頭喪屍明顯沒有發現他們，或者說正要發現他們。

    為什麽這麽說呢，牧化明看到它們腦袋都是在東張西望，然後確定了什麽似的往牧化明兩人靠近，沒跑過幾步就逐一被坑坑窪窪的路麵絆倒，掙紮著又爬了起來。

    和往常的喪屍不同，這三頭喪屍失去了敏捷，並且瞎了一樣。

    “難道說是因為長時間未進食，身體退化了?”牧化明不確定的猜測。

    看起來三頭喪屍沒多大威脅，牧化明提著刀迎了上去。

    喪屍的動作和速度變得遲緩許多，極好對付。

    第一頭喪屍很快撲了上來，牧化明右腳後退半步，左腳原地不動，舉起長直刀就往喪屍腦袋狠狠劈去，

    “嚓。”長直刀與喪屍觸碰的聲音作響。

    “撲通。”喪屍撲倒在地，再無動作。

    喪屍萎縮的腦袋沒濺出多少血水，佐證確實是因為長時間未進食的關係變得虛弱。

    沒時間關注喪屍的死樣，牧化明抬頭看向了剩下的兩頭喪屍。兩頭喪屍一左一右前後隔著大約十米，右邊的喪屍較近。

    牧化明提著長直刀跑向右邊的喪屍，靠近繞了個圈子到了喪屍背後，喪屍反應不及，才剛開始跟著繞，牧化明趁機一腳踢出將喪屍踢倒在地。

    “好機會。”牧化明提著刀往喪屍脖頸砍去，一顆頭顱飛起。

    還剩下一頭喪屍，牧化明朝楊林招了招手，喊道。

    “這頭喪屍，你來解決。”隨即迅速跑開，眼神示意楊林快上。

    尋找妹妹的300多公裏，他不想帶著一個累贅，少年需要成長直麵喪屍。

    楊林看了看牧化明手上的長刀，再看了看自己的短刀，深吸一口氣，聽話地朝喪屍迎去。

    這兩天下來他已經習慣了短刀的使用方式，就算牧化明給了他長刀，他也不會用。

    喪屍當著他的麵殺了他的父母，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隻能躲在房間裏害怕，連聲音都不敢發出。

    直到他看見牧化明沒費多大勁就可以砍殺喪屍，加上這兩天的鍛煉和手上的武器，讓他有了應對喪屍的資本，那他，想要親手向奪走他一切的喪屍複仇，堂堂七尺男兒軀，怎會怕行屍走肉。

    在牧化明刻意遠離和楊林接近的情況下，喪屍很快把目標放在了距離更近的楊林身上，揮舞著爪子朝楊林跑。

    楊林看了看喪屍的速度，腳下遲疑，又想了想牧化明應對喪屍的方式，果斷反身跑開。

    喪屍不依不撓的追，沒過多久，楊林反身停下腳步，看向還在追的喪屍，握緊了短刀準備迎擊。

    “撲通。”喪屍沒跑幾步就被地上一處坑窪絆倒，趁喪屍掙紮還在爬起，楊林跳上喪屍的背脊，手持短刀發狠的舉高，麵色猙獰地落下。

    牧化明看著楊林的行動心下拍手叫快，利用地麵優勢設下陷阱，抓到機會毫不猶豫，幹脆利落的解決了喪屍，這比起他頭一次殺喪屍好多了。

    楊林的手臂重複抬起，落下，抬起，落下的動作，地上的喪屍早已沒了生息，腦袋被紮出了好幾個恐怖的巨大口子。

    牧化明看情況不對，上前看著楊林，喊道。

    “夠了，夠了，它死了。”

    楊林反身舉起短刀就要往牧化明身上紮，猙獰的臉色狀若瘋魔。

    牧化明反應迅速地往後一退，吼道。

    “夠了，醒醒，它死了!”

    反應過來的楊林愣了愣看著牧化明，回頭又看了一眼毫無生息的喪屍，丟下短刀，左手手背遮擋雙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你知道嗎……爸媽……死在我眼前……的時候，我什麽都不敢動……我就呆呆的……呆呆的看著……嗚哇……”

    牧化明看著楊林哭，下意識想要伸出手，想到什麽又把手收了回來，沒有動作。

    他知道，眼前的少年正在經曆和他想要自殺時差不多的心理，這是一個蛻變的過程，成長為能夠直麵喪屍需要這樣的蛻變。

    哭聲持續了好長一會，直到聲嘶力竭，淚腺慢慢停下反應，眼淚不再流出，動作也停下。

    “好了嗎？”牧化明終於開口。

    “嗯姆。”

    “好了那就走吧。”

    “嗯姆。”

    男人之間的交流往往都是短短的言語。

    騎上自行車，兩人沿著公路朝市前進，早晨還不算熱烈的太陽將兩人的影子拉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