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詩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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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滁園很大,許一凡一行三人在一名下人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出亭子之中。

    亭子很大,可同時容納近百人,此時,現場已經有幾十人,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

    這些人清一色的儒衫打扮,材質各不相同,不過,既然能到滁園參加詩會的人,家底其實都不差,許一凡的到來,並沒有太多人的注意。

    許一凡也不想在此揚名,他隻是隨便找了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坐下。

    亭子大,現場放了很多底腳案幾,案幾上放著一些瓜果點心,還有一些茶水和酒水,有幾個丫鬟和下人穿梭在人群之中,斟茶倒水的。

    因為是冬天,原來空蕩蕩的亭子,也掛滿了帷幔,帷幔雖然很厚,可是,在寒風的吹拂下,還是讓人感到陣陣涼意,在亭子中間,放著一個碳爐,爐子不小,裏麵放著不少無煙的木炭,此刻,正在燃燒著,給原本寒冷的亭子帶來了陣陣溫暖。

    在場的很多人許一凡都不認識,雖然許一凡在東海城有很多的名聲,但是,真正見過許一凡的人還是在少數的,而許一凡也從來沒有跟讀書人打過交道,當然,除了荀德華師徒之外。

    古代的建築講究的就是對稱性,在這座亭子旁邊,還有一座亭子,亭子同樣用帷幔圍住,而在兩座亭子中間,用一道厚厚的簾子隔開。

    那邊時不時傳來鶯鶯燕燕的笑聲,想來全部都是女子,而這邊的很多仕子,雖然聚集在一起聊天,但是,眼角餘光時不時看向對麵,偶爾有人作出一手好詩,也會有下人立即抄寫一份,送到隔壁,引來一陣陣的笑聲和點評聲。

    大炎王朝雖然尚武,在男女之事上,並沒有那麽嚴格,人們雖然也講究男女授受不親,但是,也沒有嚴格的要求什麽,大炎王朝的女子,地位雖然也很低下,但是,也不是特別的講究大門不邁,二門不出,不然,徐詩芷她們也不可能屢次離開長安城。

    類似今天這樣的聚會,在長安城其實很多,大多數時候,就是約上幾個好友,在一起聚一聚,當然,聚會的地點也不一而足。

    如果不是特別的正規的聚會,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在畫舫上相聚,幾個才子坐而論道,相互比拚詩詞,然後在摟著幾個青樓姑娘,一番嬉笑打鬧,傳出去也是一段佳話。

    而像今天這種規格的聚會,青樓女子自然無法前來,畢竟,來的人除了仕子之外,還有不少通曉詩詞的才女,能夠讀得起書的女子,家境都很不俗,如果能夠在這裏,結實一兩位,從而相互一見傾心,也不乏是一件好事。

    宴會還沒有正式開始,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吟詩作賦,而許一凡隻是靜靜的坐在角落,看著亭外紛紛揚揚的雪花,偶爾也會端起酒杯,抿上一口溫熱的酒水。

    許一凡給人的感覺,十分的格格不入,他就像一個旁觀者一般,在冷眼看到這個世界,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不管是在安民鎮生活,還是來到東海城生活,許一凡都未曾真正融入這個世界,說他冷眼旁觀也好,還是說他小富即安也罷,其實,都可以。

    哪怕今天來參加詩會,許一凡也沒有打算去結實什麽人,哪怕他知道,眼下這些人,可能某些人在將來,肯定會考取功名,成為一方的父母官,這個時候選擇去結實,彼此之間也可以有一定的交情,將來說不定可以用到,哪怕這些人都能入朝為官,那有了讀書人這個身份,還是有一定能量的,但是,許一凡卻沒有這個想法。

    跟著許一凡的現在隻剩下穀歌,而秋歌則被帶到了下人待得地方,雖然秋歌現在是百貨樓的大掌櫃,可是,在很多時候,她的地位也高不到哪裏去。

    許一凡坐著,穀歌則站在了一個廊柱後麵,用身體幫許一凡遮擋一下寒風,作為一個不良人,穀歌的能力如何,不得而知,但是,最為一個護衛,穀歌可以說是盡職盡責的,沒有什麽可以指摘的。

    在許一凡喝了三杯酒之後,人群響起了一陣喧嘩,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人來了,許一凡也下意識的轉過頭,朝那邊看去,然後就看到了一襲白衣的李嗣源。

    之所以一眼就確定那個人就是李嗣源,主要還是來自於他給人的感覺,李嗣源年齡不大,穿著也並不如何的奢靡,但是,從他俊朗的外貌,還有跟人交談時候的神情,都可以看得出來,李嗣源自身的不凡。

    這種人,走在人群當中,其實不用說什麽,他的一舉一動,都會成為焦點,眾星捧月說的就是這種人,而這種自帶的氣質和氣場,是一般人很難達到的,因為這是成長的環境決定的。

    一個普通的老百姓,他們每天想的是今天賺了多少錢,該吃些什麽,諸如此類的問題,而像李嗣源和在場的仕子而言,吃喝拉撒這些問題,根本不需要他們去考慮,自然有人為他們操持著這一切,他們隻需要好好讀書就可以了。

    其實,無論在哪個朝代,寒門仕子是很難出頭,就算僥幸出頭了,他們還是很難融入其他人的圈子,別看這些人在看到李嗣源的時候,卑躬屈膝,一副諂媚討好的樣子,其實,在平時的時候,他們一個個都是自命不凡,昂著頭看人的。

    隨著李嗣源的到來,現場已經聚集了不小於四五十人,氣氛格外的熱鬧,而李嗣源的到來,也意味著詩會的開始。

    “正值寒冬,卻把諸位聚集再次,實乃曦良之過,還望諸位海涵。”李嗣源在跟眾人寒暄幾句,安排眾人坐下之後,站在中間,朗聲說道。

    說完之後,還抱拳作揖起來。

    周圍人見狀,連忙直呼不敢。

    李嗣源在說完場麵話之後,環顧一周,然後說道:“曦良久居長安,早就聽聞東海城才子無數,這些年來,有不少海洲的讀書人,入朝為官,此乃那大炎的幸事,如今,曦良初來海洲,僥幸與諸位結實,此乃曦良之幸也。”

    “今日,曦良把這位聚集再次,以詩會友,希望在座的諸位,不吝賜教。”

    說完這句話之後,李嗣源再次抱拳作揖,而眾人也紛紛起身,連忙作揖還禮。

    李嗣源很會做人,他把自己的地位放的很低,而把在場的人捧的很高,哪怕在場的眾人都知道,李嗣源的話言過其實了,但是,好聽的話,誰不願意多聽聽呢?

    海洲的讀書人在整個大炎王朝,都是被看不起,這些年來,雖然有一些海洲的讀書人,考中之後,入朝為官了,可是,大多數都在清水衙門,做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要麽熬資曆,一步步的升上去,但是,到最後,官職也不高,要麽就是被生活磨去棱角,或者辭官,或者歸隱。

    至於那些僥幸被外放的官員,在沒有靠山和背景的情況下,也做不出太大的成績,就算做出一些成績來,到最後功勞也是別人的,所以說,東海城或者整個海洲的讀書人,想要爬起來,其實很難的,這也導致海洲的讀書人自己都開始放棄了。

    李嗣源這幾句話,雖然話語不多,但是,他這樣做,算是幫助海洲的讀書人,在朝廷當中擠開了一條縫隙,至於以後海洲的讀書人能不能得到朝廷的重用,暫且不好說,可就憑這個,在場的所有人都要承他的情。

    果然,在李嗣源說完這些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起來。

    其中有一個身穿藏青色儒衫的男子,在李嗣源坐下之後,他先是作揖環顧一周,最後衝著李嗣源彎腰作揖,然後說道:“在下尤思源,我先來打個樣,算是拋磚引玉了。”

    “好!”

    眾人見狀,不管這位自稱尤思源的人,到底有沒有學問,作詩水平如何,他能在這個時候,第一個站起來,就值得人尊重了。

    “公子隻應見畫,

    此中我獨知津。

    寫到水窮天杪,

    定非塵土間人。”

    “好!”

    尤思源才剛剛說完他的詩,現場就響起一片叫好聲,而尤思源再次作揖環顧一周,然後坐下,看向居中而坐的李嗣源。

    這首詩,做的還算不錯,字詞工整,隻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首詩是用來稱讚李嗣源的,方才李嗣源把在場的諸位抬的很高,而尤思源也是一個心思活絡的人,率先開口,就寫了一首稱讚李嗣源的詩,也算是禮尚往來。

    雖然這首詩有著很明顯的拍馬屁的意思,但是,在場的人都沒有指出這一點兒,這也算是文人之間的默契了,許一凡看到這一幕之後,也隻是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尤思源,許一凡不認識,但是,看他第一個站起來,就知道這個人肯定也有幾分本事的,而他做的這首詩,其功力也可見一斑,雖然存在阿諛奉承的意思,但是,也並不過分,這算是文人互吹了。

    對於這種人,無論在哪個地方都存在,看不起倒不至於,但是,想要許一凡高看他一眼,估計也夠嗆。

    有人開了頭,自然就有人接著出場了。

    隻見一個身穿淺色,大約三十來歲的男子,站起身,抱拳道:“獻醜了。”

    “珠履少年初滿座,

    白衣遊子也從公。

    狂拋賦筆琉璃冷,

    醉倚歌筵玳瑁紅。 ”

    “好!”

    又是一首不錯的好詩,不過,其內容主要還是讚揚李嗣源的,而現場響起一片叫好聲。

    許一凡坐在角落,看了兩眼,就收回目光,看向亭外的風景。

    穀歌看了看李嗣源那邊的熱鬧氣氛,又看了看許一凡,輕聲道:“公子。”

    “嗯?”

    許一凡微微側頭,看向李嗣源。

    “方才那兩首詩...做得如何?”

    “你也好這個?”許一凡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好奇的問道。

    穀歌有些不好的意思的笑了笑,說道:“小時候,家裏窮,讀不起書,十分羨慕那些能讀書的人,後來,等自己有錢了,可以讀書的時候,卻已經過了讀書的年紀,在看到這些讀書人,還是很羨慕,隻是......”

    說到這,穀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看到這一幕的許一凡,笑了笑,搖搖頭,說道:“就詩詞本身來說,這兩首詩都還算不錯,不過,放在這種場合,就給人一種諂媚的感覺,像是為了奉承而奉承,初聽會覺得新鮮,可仔細去品,也就那樣吧。”

    “哦。”

    穀歌聽完之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邊陷入了沉默,而那邊卻時不時爆發出叫好聲,應該又有人做出了什麽好的詩詞,許一凡沒有仔細去聽,也就沒在意。

    穀歌沉默片刻之後,他看向許一凡,問道:“公子,你不打算作詩嗎?”

    許一凡聞言,頓時啞然失笑道:“作詩那是文人的事情,我一個商人,就不去丟人現眼了。”

    穀歌卻眼神古怪的看著許一凡,許一凡有沒有文采,他其實是知道,雖然他品不出一首詩詞的好壞,但是,能夠跟荀德華這樣的大儒成為忘年交,本身就說明了問題,更何況,許一凡寫的那本《紅樓夢》,他也曾翻閱過,寫的極好。

    “公子,這可是一個揚名的好機會啊。”穀歌勸說道。

    許一凡卻搖搖頭,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說道:“名聲這種東西,有的人看的很重,有的人壓根都不在乎,吟詩作賦這種事,適合那些讀書人,他們喜歡,而我更喜歡一些更實際的東西,比如白花花的銀子。”

    說到這,許一凡看向穀歌反問道:“難道你不喜歡?”

    “喜歡。”

    穀歌點點頭,然後又說道:“可是......”

    許一凡側過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穀歌,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沒有必要,今天這個詩會,他才是主角,如果我站出來,會不會奪了他的風頭暫且不說,就算真的在這裏揚名了,這些人也不會感激我的,說到底,我是一個外人,不是海洲人士。”

    “之前,我們四季樓掛了九副殘聯,已經讓他們很不滿了,如果這次我再在這裏出風頭,對我們其實沒有什麽好處,更何況,我也沒打算出風頭。”

    聽到許一凡這麽說,穀歌有些失望的點點頭,不在說什麽,他也知道許一凡說的這些都是實話。

    就在許一凡想著,是不是再坐一會兒,就可以告辭離開了,這裏雖然氣氛熱鬧,可是,他不怎麽喜歡,而且這裏真的很冷,雖然許一凡現在已經不畏寒了,可是,誰沒事兒在這裏挨凍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許一凡聽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許安然,許公子今日可來了?”李嗣源突然問道。

    現場的人聞言,頓時一愣,隨之一靜,下意識的左顧右盼,尋找許一凡的蹤跡。

    有人在尋找一番之後,沒有看到許一凡,就好奇的問道:“許安然是何許人也?”

    不等李嗣源開口解釋,立即就有人說道:“許安然就是百貨樓的東家許一凡。”

    “哦。”

    “原來是他啊。”

    “一個商賈之人,怎麽會來詩會呢?”

    “聽說此人不但在經商方麵,很多才華,在詩詞歌賦方麵,也很有名。”

    “真的假的?”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聽人說,這個許一凡在興安城可是寫了一本書呢,好像叫......”

    “《紅樓夢》!”

    “對,對對,就是《紅樓夢》。”

    “既然他來了,為何沒有看到他啊?”

    隨著眾人的議論,他們開始四處尋找,而李嗣源則招來一個管事打扮的人,問道:“他來了嗎?”

    “回少主,來了。”

    “為何不見人呢?”

    管事聞言,四處張望一番,然後,就看到剛好轉過頭,看向這邊,坐在一根廊柱後麵的許一凡,伸出手,指了指,說道:“在那。”

    李嗣源順著管事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許一凡,然後,他就站起身,快步走向許一凡,而許一凡也跟著站起身來。

    李嗣源滿臉笑意,走到許一凡麵前,笑著說道:“許公子,既然來了,怎麽不過來坐呢?是不是怪我招待不周啊?”

    許一凡先是拱手施禮,不卑不亢的稱呼了一聲世子殿下,然後,才站起身,笑著說道:“世子殿下誤會了,我這個人喜靜,方才看到世子殿下正在忙碌,我也不好過去打擾。”

    “唉,許兄這是哪裏話,來來來,過來坐,早就聽聞許公子大名了,之前在長安城的時候,就經常聽詩芷提起你,我一直很想見見你,沒想到許兄如此的年輕,正是英雄出少年啊。”

    如果這句話,是徐詩芷的父親或者兄長來說,那肯定沒有什麽問題,可是,李嗣源跟徐詩芷沒有什麽關係,他這麽說,就顯得有些奇怪了,但是,許一凡卻聽懂了內在的含義,這是在宣布主權啊。

    許一凡則笑著說道:“徐姑娘在來東海城的這段時間,我也時常聽她提起你,也想見一見世子殿下,今日得見,正是三生有幸。”

    “哈哈......”

    李嗣源聞言,頓時大笑起來,伸出手拍了拍許一凡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架勢,而許一凡也跟著笑了笑,乍一看,這兩個人關係正好,但是,實際情況如何,那隻有兩個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