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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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夜更替、陰晴圓缺、四季交替,秋收之後,既是寒冬,而忙忙碌碌的一年也暫時告一段落。

    自小年開始,東海城發生了一係列的事情,但是,對於大多數人而言,這些事情頂多隻是茶餘飯後的談資,說起已經淪為一片廢墟四季樓,人人往往都是惋惜,而說起暫時關門的百貨樓,人人往往是歎息,但是,日子照樣過,該為新年準備的事情還在繼續準備,他們的生活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

    往年新年到來之際,是東海城最熱鬧,也是最混亂的時候,年關將至,很多在外麵奔走了一年的人,懷揣著大量的銀票、金銀珠寶回到了東海城跟家人團聚,財帛動人心,有很多從事下九流的人,往往都會盯上這些人,盜竊、搶劫時有發生,雖然城內有衙役、巡邏隊和黑甲兵,但是,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多了,也很難做到麵麵俱到,有些人丟失了錢財,也隻能自認倒黴。

    然而,今年的東海城治安格外的好,小偷小摸的事情雖然也有,但是,相較於往年簡直好了太多,城內很多黑幫、地痞流氓,都已經不見了,倒不是他們改過自新了,而是因為他們被丟到撫仙山挖礦去了。

    另外,這段時間,因為叛將許淳之子還活著,就是風頭無兩百貨樓的東家許一凡的消息開始傳播之後,東海城多了一份蕭殺的氣息,而四季樓的火災,百貨樓的搶劫,許府的命案更是把這種蕭殺氣息推向了一個高潮。

    這個春節注定是蕭殺的,也注定是壓抑的,同時,它也注定是血腥的。

    許一凡出事之後,很多人都在等,殷武在等,崔東海也在等,世子李嗣源更是在等。

    他們在等什麽?

    當然是在等長安那邊的消息。

    一個叛將餘孽還活著的消息,一旦傳到京城,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的。

    殷武想知道,京城在知道這件事之後,會怎麽處置這件事,鎮海大將軍又會如何抉擇,不過,在殷武看來,這件事其實沒有什麽好抉擇的,不管許一凡是不是叛將之子,他活著都是一個問題,當然,最好的結果,自然把是許一凡押解進京,交由京城方麵的人處置,這樣一來,鎮海軍就可以從這件事當中摘出去了。

    崔東海想知道的是當今聖上的態度,許一凡是否是叛將之子,他不確定,他也可能是皇子呢?

    若是前者,崔東海肯定要受到牽連的,畢竟,許一凡在東海城做的很多事,他都是知道,甚至協助過的,這對於一個朝廷官員是致命的;若是後者,那崔東海就是功臣,去往中樞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隻是,結果到底是哪種,還要看京城那邊的態度了。

    李嗣源則顯得輕鬆很多,他把這件事捅出來,本來就隻是為了弄死許一凡而已,不管許一凡是不是叛將之子,對他都沒有什麽影響,是,自然最好,菜市口砍頭,一了百了,不是也沒關係,反正許淳的兒子確實失蹤了,他作為皇室宗親,在這件事上的做法也無可指摘,至於說事後許一凡的報複,李嗣源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許一凡現在擁有的一切,不過都是依仗他人罷了,在李嗣源看來,就算你跟一洲刺史關係好又如何,就算你跟都蔚稱兄道弟又如何,就算你跟宰相之女還有郡主關係密切又能如何,在大義麵前,誰敢幫你,事後又有幾個人會為了你而跟一個藩王的兒子過不去?

    越是有權有勢的人,考慮的東西越多,顧忌的東西越多,受到掣肘的地方也越多。

    之前,西征兵敗,藩地在西北的燕王,可是為了西征出錢又出力的,朝廷當中無人可對其有所指摘,而眼前,一次新的西征即將展開,除了奉旨西征的鎮海大將軍殷元魁,朝廷需要依仗的還是燕王,在國家的利益麵前,個人的利益算什麽?

    李嗣源對於許一凡的真實身份,其實並不感興趣,他真正感興趣的是,京城在這件事上會怎麽做,以他對京城那幫人的了解,不管許一凡是不是叛將之子,都不重要,說他是就是,不是也得是。

    徐詩芷保不住他,齊若兮也保不住他,至於東海城這邊的人,更不可能保住他,李嗣源很想看看,到了許一凡被定罪的時候,徐詩芷會是什麽反應,你喜歡他,無所謂,我把他弄死就可以了,反正他死了,你就沒什麽念想了,至於你是恨我也好,還是詛咒我也罷,都無所謂了,我要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你的心,要心做什麽?拿去喂狗嗎?

    李嗣源這一次來東海城,除了是做最後的情感努力之外,更多的還是給京城方麵的人施壓,我是質子不假,但是,想要西征,也可以,但是沒有燕王府的配合,你集結再多的軍隊又能怎麽樣,想要我燕王府出工又出力,沒有點兒好處怎麽能行。

    其實,對於李嗣源而言,這一次他來東海城的主要目的,不是和徐詩芷在情感上取得什麽突破性的進展,如果有的話,幾年前就有了,他隻是告訴所有人,徐詩芷是他李嗣源看上的女人,誰都別想動,他來東海城是接徐詩芷回京的。

    至於徐詩芷願不願意跟著自己回去,那是另外一回事兒,她怎麽想其實不重要,隻要大勢下來了,徐詩芷不回也得回,等到西征開始的時候,徐肱不妥協也得妥協,皇帝不會因為一個大臣的女子,就放棄國家的利益的,個人的利益在朝廷的利益麵前,是不值一提的。

    陰謀嗎?

    不,這是陽謀,擺在桌麵上的東西而已,大家心裏都清楚,炎武帝心裏也非常清楚,不然,他李嗣源怎麽可能這麽輕易的出京呢?

    對付許一凡,也隻是隨手為之而已,在李嗣源眼中,許一凡都稱不上對手,隻是一個稍微大一點兒的螻蟻而已,他隻是看對方不爽,隨便找個由頭碾死他而已。

    當然了,這個由頭也確有其事,至於真假如何,李嗣源懶得去辨認。

    然而,眾人的這場等待,隨著一個太監的到來,成為了一場揮之不去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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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三十號!

    除夕夜,家家戶戶都在為團圓飯而忙碌著,一支大約十人的小隊來到了東海城,為首的是一個太監。

    太監姓趙,人們都稱呼他為趙公公,是皇宮內五大太監之一,跟上一次去往興安城宣旨的洪公公是一個級別的,不過,洪公公是洪德壽的幹兒子,手把手調教出來的太監,無論是在地位上,還是在權利上,趙公公都要遜色不少,當然,這隻是在京城內而言,離開京城之後,趙公公的地位是很高的。

    趙公公進入東海城之後,直奔刺史府,而此時崔東海開中門,迎接了這位遠道而來的公公。

    在同一時間,所有關注著許一凡事件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刺史府。

    開中門,擺香案,率領一家老小跪拜聽旨。

    趙公公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待到崔東海一行人準備好一切之後,就直接拿出聖旨,開始宣讀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聖旨開頭說的內容很直接,無非是說崔東海這些年,把海洲治理的井井有條,國泰民安,朕心甚慰,弄出了煉鐵廠,提高了鐵的產量,於國於民於朕都是大功一件,功在千秋之類的,然後就是賞賜了。

    崔東海刺史的位置不變,但是,俸祿卻加倍了,除此之外,還給了崔東海一個侯爵的爵位,可世襲罔替,另外,給了崔東海二兒子一個男爵,直接進入國子監讀書,最後則是一些零零散散的賞賜了。

    對於這個賞賜,崔東海自然表現的感激涕零,高呼皇帝聖明,但是,心底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感到意外,因為煉鐵一事,本來就是國之大事,而崔東海很好的解決了這個問題,而他上報給京城的時候,恰好是西征兵敗的時候,這個時候有了煉鐵的辦法,無疑是給了炎武帝再次西征的底氣。

    一個侯爵,聽起來很嚇人,但是,仔細想想也不覺得奇怪,如果崔東海是京城任職,不但會給一個侯爵,還會給官升一級,甚至兩級,賞賜會更加的豐厚,當然了,現在的賞賜也不少了。

    “接旨吧,崔大人。”趙公公已經合上聖旨,笑嗬嗬的看著崔東海。

    從小入皇宮,對於朝中的那些事,趙公公是熟門熟路的,他自然知道什麽人能得罪,什麽人不能得罪,而眼前這個崔東海,雖然不在京城做官,可是,也是以為封疆大吏,他是皇帝身邊的人不假,可是,跟崔東海這樣的人比起來,還是不敢擺譜的。

    “嗯?完了?”崔東海聞言,下意識的問道。

    趙公公聞言,下意識的挑了挑眉頭,表情微微一愣,不過,他沒有說什麽,笑著走到崔東海麵前,說道:“聖旨已經讀完了,崔大人接旨吧,若崔大人覺得有何不妥,可以跟咱家說,咱家一定把如實上報。”

    “臣崔東海,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崔東海聞言,不再說什麽,連忙接旨。

    在接過聖旨之後,崔東海站起身,看著眼前笑嗬嗬的趙公公,並沒有立即把趙公公迎進客廳,而是看了看趙公公身後,輕聲問道:“趙公公,可還有旨意?”

    “嗯?”

    這一次趙公公是徹底的愣住了,他看著崔東海,眼睛微微眯起,半晌都沒有說話。

    聖旨自然是有的,不過,給崔東海的隻有一道,剩下的聖旨是給都蔚殷武的,當然,還有給齊若兮等人的口諭,隻是,這個時候崔東海如此去問,就有些不符合官場的規矩了。

    【咋滴,你崔東海立功了不假,該給你的,能給你的賞賜都給了,你還不滿意,還想要更多不成?】

    崔東海見趙公公的表情,作為官場的老油條,哪裏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他先是歉意一笑,看了看趙公公身後的人,然後把趙公公拉到一邊,小聲的問道:“趙公公,日前,我派人送往京城的八百裏加急文書,陛下可曾收到?”

    “嗯?”

    趙公公聞言,眯起了眼眸,眼神古怪的看著崔東海。

    崔東海以為趙公公是想要些好處,不動聲色的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放在了趙公公的手心,說道:“公公可否告知一二。”

    趙公公不動聲色的收起了銀票,然後,搖搖頭,說道:“不曾聽聞有八百裏加急文書送往京城。”

    崔東海聞言,頓時皺起了眉頭,心中頓時隱隱的感到不安,然後,又問道:“公公一路行來,可曾聽到什麽風聲?”

    “風聲?崔大人指的是什麽?”趙公公眯起眼睛問道。

    “這......”

    崔東海徹底的愣住了,整個人緊蹙著眉頭,而趙公公也是心思活絡的人,他自然也看得出來,崔東海不是對這次的賞賜不滿,想多要些賞賜,而是因為其他的事情。

    八百裏加急,這種事情可不常見,上一次八百裏加急,還是崔東海這邊匯報了煉鐵一事兒,這一次又是什麽事兒值得動用八百裏加急呢?

    想到這,趙公公就問道:“崔大人,有話直說,海洲是不是出事兒了?”

    崔東海深深地看了一眼趙公公,然後點點頭,接著說道:“公公若不急,請到正廳一敘。”

    趙公公本來也不著急,聞言也沒有拒絕,於是,兩人就進入了正廳,而跟著趙公公一起來的人,自然有管家去照顧安排。

    進入正廳,奉上香茶,趙公公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就放下,然後,看著崔東海問道:“崔大人......”

    崔東海緊蹙著眉頭,看著趙公公解釋道:“七天前,我派遣馬亮送了一封八百裏加急文書,奔赴長安,按理說,在四天前就已經抵達長安城了,為何......”

    “崔大人,到底是何事需要八百裏加急?”趙公公見崔東海沒有繼續說下去,就問道。

    “事關十三年前的玄武叛亂。”

    “什麽?”

    此話一出,趙公公頓時一驚,整個人猛地站起身來,嘴裏發出一聲尖銳的聲音,徹底暴露了他公公的特質。

    看到趙公公這個反應,崔東海頓時心中有數了,他一邊安撫趙公公坐下,一邊解釋道:“當年,玄武叛亂,叛將許淳戰死,其兒子卻不知所蹤,這件事趙公公知道吧?”

    趙公公點點頭,此事,他自然知曉,他環顧一周,確定四周沒人之後,這才說道:“這件事,不是已經過去了嗎?那孩子應該已經死了吧?”

    崔東海則搖搖頭,道:“沒死。”

    “沒死?”

    崔東海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接著把前幾日在東海城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趙公公,而趙公公聽完之後,滿臉震驚,他這才明白,崔東海為何會寫八百裏加急文書送往京城了,同時,也明白崔東海在接完聖旨之後,會問出那句話了。

    “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趙公公問道。

    崔東海苦笑道:“整個東海城的人都知道了,估計,整個海洲和附近幾洲的人都知道了。”

    說到這,崔東海看著趙公公問道:“趙公公這一路走來,難道沒有聽到絲毫風聲?”

    趙公公搖搖頭,此時的他也緊蹙起了眉頭。

    這個時候,兩個人都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八百裏加急文書,朝廷有嚴格的要求,必須三日之內送達,馬亮出發已經七天了,按理說,早就抵達京城了,而這件事的嚴重性,是個人都看的出來,估計在文書送達京城之後,新的加急文書就會被送出京城,直奔東海城。

    在這個過程當中,京城的人應該可以追上前來宣旨的趙公公,可是,趙公公並沒有遇到,而且他進入海洲到現在,從未聽到有關這件事的消息,這正常嗎?

    非常的不正常,而這也是兩個人感到不對勁的地方了。

    兩個人在沉默一陣之後,趙公公率先開口了,他看著崔東海說道:“崔大人,實不相瞞,咱家這次來,還有幾份聖旨,分別是給都蔚殷武大人的,還有給樂萱郡主的,最後還有一份是給許一凡的,如果崔大人所言屬實,那......”

    趙公公沒有說下去了,但是,意思也十分明顯了。

    如果許一凡真的是叛將之子的話,那關於許一凡的那份聖旨,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拿出來的。

    “崔大人,接下來該當如何?”趙公公這個時候也有些慌亂起來,開口問道。

    崔東海想了想說道:“趙公公還是按照之前的行程走,去都蔚府和滄海別苑,把聖旨讀完,至於關於許一凡的那份聖旨,暫時不慌拿出來,在等等,等京城那邊的消息。”

    趙公公聞言點點頭,正合他意。

    兩個人接下來,又聊了一會兒,趙公公就起身離開了,而崔東海自然親自把其送出刺史府。

    在送走趙公公之後,崔東海就回到了書房,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