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糟糕至極的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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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下軍令狀之後,許一凡又問了在場眾人幾個問題,讓許一凡一場的惱火,甚至是憤怒,但是,他卻什麽都沒說,在房子墨的安排下,他跟寧致遠還有死灰營幾個人離開軍賬,去安排好的房間休息去了。

    安排的房間,距離元帥府不遠,穿過一條街就到了,房間不小,按照中原的院子規格,這算是一個二進出的院子,至於環境嘛,那就嗬嗬了。

    房間內的基本家具都在,但是,一些值錢的東西,幾乎都看不到了,當然了,也不可能看到,千萬不要低估了當兵的素質,但是,也別太高看他們當兵的素質。

    對於住的地方,許一凡是無所謂的,他又不是來享福的,隻要能住就可以了。

    雖然房間的環境跟許府無法相提並論,但是,至少該有的東西都有了,這算是一種變相的示好吧。

    今天晚上的這一出,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包括寧致遠,在回來的路上,寧致遠一直盯著許一凡,多次欲言又止,可始終沒有說出什麽來,對此,許一凡是看在眼裏的,隻是他權當沒看到。

    房子墨年齡不算大,在眾多武將當中,他的年齡算是最年輕的那一撥了,在軍賬的時候,唯一沒有說話,沒有表態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房子墨,一個就是庫吉了。

    庫吉不表態,這不奇怪,他是不良人,雖然不良人在民間和江湖上威名赫赫,但是,在朝中,不良人也不是多麽的讓人畏懼的存在,越是那種官職高的人,對不良人的畏懼就越小。

    這種情況很正常,一來,他們的官職決定了他們手裏的權利,越是位高權重的人,知道的事情越多,掌握的權利越多,很少有人能夠輕易扳倒他們,哪怕是不良人也不行,唯一能夠扳倒他們的,也隻有高坐龍椅的那位了,然而,隻要這些人做的不是太過分,就算是皇帝也不會輕易去動他們的。

    二來,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在這個尊卑有別,階級無比分明的時代,不良人這種機構,終究是不太拿的上台麵的存在,他們對不良人的畏懼肯定有的,但是,不良人也要受到他們的掣肘,平衡,往往是每個皇帝最想要的結果,一旦失去平衡,往往都會災難性的後果。

    有了這個兩個前提,雖然庫吉的身份不低,但是,在軍營當中,他始終是處在權利的外麵,不良人的權利固然很大,畢竟是直屬於皇帝的權力機構,但是,越是這樣,在很多事情上,他們越是不能插手,尤其是兵權上。

    房子墨不表態,是他的身份不適合表態,雖然他隻是一個都蔚,就職位高低來說,他的職位和許一凡差不多,不過,就實權而言,他要比許一凡高半級。

    房子墨雖然是個都蔚,可是,他負責的整個西征軍的後勤,可以說,除了領兵打仗之外,房子墨的權利是最大的,每個將領需要什麽,都需要得到他的同意才行。

    其次,房子墨是房巨鹿的孫子,別看房巨鹿很多年不上朝,但是,論起在軍中的影響力和威懾力,當朝宰相徐肱都比不了,包括幾位大將軍,唯一能夠跟房巨鹿相媲美的,估計也隻有當年的鎮國大將軍許淳了。

    許淳不在了,可是,房巨鹿還活著,這個老人平時不說話,可是,隻要他一開口說話,朝堂之上那些平日裏沉默寡言的武將們,肯定是第一個附和的,甚至還有不少文官也會附和。

    房子墨如果在剛才明顯表態的話,不管他是讚同,還是反對,那些中高層的將領,有一大半會站在他那邊的,這就是一種官場的潛規則。

    房子墨不表態,其實就是最大的表態,而這也是房子墨在領著許一凡來到住處之後,許一凡拉著對方閑聊的關鍵所在。

    在一個不知道是正廳,還是偏廳的房間裏,兩個人相對而坐,許一凡開口問道:“房都蔚,說說瘟疫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年輕人,房子墨的眼神是有些怪異的,也是複雜的,但是,他還是開口說話了。

    “瘟疫具體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我也不清楚,畢竟,你也知道,打仗嘛,肯定會死人,尤其是在這裏,從開春之後,雙方就展開了新一輪的交戰,每天都在死人,少的時候,一天傷亡幾十人,多的時候,一天傷亡數百上千人,軍隊的條件你也知道,就那樣,很多人沒有死在沙場上,而是死在了病榻上,對此,我們也沒有辦法。”

    說到這,房子墨歎息一聲,然後繼續說道:“西北這邊的氣候很惡劣,熱的時候熱的要死,冷的時候冷的要死,尤其是在這個冷熱交替的季節,這種情況更加的明顯了,很多傷兵就是這樣死去的,白天還好好的,可是,過了一晚上之後,就有人死了,打仗的時候,忙碌的不行,根本沒時間去管這些人,等到發現的時候,他們已經死了,我想可能就是死的人太多了,瘟疫才爆發的。”

    對於房子墨這個猜測,許一凡點點頭。

    房子墨不是在跟許一凡訴苦,就算訴苦也輪不到他,他說的都是實情,戰爭往往都是殘酷的,血腥的,直接死在了戰場還好說,一了百了,可是,像這種沒有死在戰場上,反而受傷的,那才是最折磨人的,醫療條件差,環境又惡劣,經常缺醫少藥的,很多人都是在極度的病痛當中喪生了。

    大戰起,眾人都在忙著排兵布陣,哪有時間管這些傷兵啊,人死了,大不了就是放在哪,或者抬出去而已,根本沒有時間去處理,在這個忽冷忽熱的天氣下,細菌的滋生和繁衍是很快的,一個兩個還好說,可是,屍體一多,又不處理,想不爆發瘟疫都難,而房子墨他們這些人,又缺乏相關的醫學知識,瘟疫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又是如何爆發的,他們也說不清楚。

    “死了多少人?”許一凡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從許一凡接到情報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到底死了多少人,許一凡隻有一個大概的推測,人數肯定不少,不然,以許一凡這個初來乍到的毛頭小子,就剛才那番完全可以稱之為胡鬧的舉動,居然還是得到了同意來看,死的人絕對超出了許一凡的預料。

    房子墨深深地看了一眼許一凡,苦笑著說道:“我告訴你,你別散播出去,不然......”

    隻是,不等房子墨說完,許一凡就擺擺手說道:“道理我懂,軍心嘛!”

    聽到許一凡這麽說,房子墨也不在吞吞吐吐,直接說道:“在這個半個多月的時間裏,因感染瘟疫而死的人,已經有五千多人了。”

    “嘶.....”

    饒是猜到了這個結果,許一凡還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半個多月的時間,就死了五千多人,平均一天差不多有三百人死亡,這可是一個很嚴峻的問題啊,這場瘟疫可是很凶猛的啊。

    “怎麽會死這麽多?”許一凡緊蹙著眉頭問道。

    房子墨苦笑著說道:“這五千多人,也不全是因為瘟疫而死的,有的是傷勢太重死了,有的是傷口潰爛,沒有扛過去,就那麽死了,還有的是因為冷熱交替的緣故死去的,但是,大部分人還是因為感染了瘟疫而死的,至於他們當中到底有多少人感染了瘟疫,我也說不清楚。”

    許一凡點點頭,確實,這種事情沒辦法說清楚,每天都在打仗,每天都在死人,這些死去的人,到底是因為什麽而死的,誰也說不清楚,畢竟,這裏沒有現在那種醫療儀器來檢測。

    “這些死去的將士的屍體都是怎麽處理的?”許一凡問道。

    “起初,就是單獨停放在幾個單獨的營房內,我們沒能把他們活著帶回去,至少也要把他們的屍體帶回去,這是我們炎軍的傳統,不管戰況如何,將士們的遺骸都要帶回去。”房子墨表情肅穆的說道。

    許一凡聞言,再次點點頭,這件事許一凡聽說過,他很理解,也很敬佩這種做法,而這也是許一凡為什麽在知道瘟-疫-爆-發之後,立即趕往這裏的原因之一了。

    大炎王朝統治中原近千年,從大炎王朝發起之初開始,每次打仗,不管勝敗如何,炎軍將士的屍體都會被帶回來,哪怕是搶也要搶回來,為此,有無數的將士因此而喪命,但是,這種在看很多人看來是沒有意義的舉動,卻備受軍中將士的喜歡。

    馬革裹屍,將士還鄉,這是炎高祖當年在世的時候,親自訂立下來的規矩,近千年來,都沒有改變過,也無人敢改變,包括曆任登基的皇帝。

    殷元魁率領西征軍再次西征的時候,為何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攻下了讓鎮西大將軍秦嘉涆折戟沉沙的白蓮佛國,就是因為包括秦嘉涆在內的二十萬將士的屍首的頭顱,被堆放在兩國邊境,築成了京觀。

    二十萬顆頭顱築成的京觀,那場麵是何其的壯觀和淒涼,而這也是為何,殷元魁在拿下白蓮佛國的時候,下令屠城的原因所在。

    “這麽說,瘟疫就是從那些停放屍骸的營房爆發的咯?”許一凡問道。

    房子墨點點頭,說道:“是的。”

    說到這裏的時候,房子墨的表情是很悲切的,他沒辦法不悲切啊,人死了死了,還出了這樣的事情。

    “你們是怎麽處理的?”

    “當我察覺到的時候,瘟疫已經開始散播了,而源頭也很找,麵對這種情況,我們也沒有辦法,隻要就地掩埋,可是......”

    後麵的話,不用說,許一凡也知道了,瘟疫產生的時候,沒有人重視,等到發現的時候,瘟疫已經開始爆發了,而一旦爆發開始,在想阻止就很難了。

    這些作為瘟疫源頭的屍體雖然被掩埋了,可是,還有不少人已經感染了瘟疫,每天都有人倒下,因為沒有防護意思,一傳十,十傳百,這種傳播速度是極其恐怖的,尤其是那些受傷的將士,他們就是瘟疫傳播的最佳選擇。

    “現在有多少人感染瘟疫了?”許一凡又問道。

    “很多。”

    “很多是多少?”

    “就是很多,我也說不清楚,現在基本可以確定的時候,凡是受傷的將士,基本上都感染了,其中還包括那些軍醫,還有負責運輸傷兵和屍體的將士,這種態勢已經蔓延到了正常將士身上了。”

    西征軍的疫情比許一凡想象的還要嚴重的多,如果再不加以控製的話,那這支軍隊就完了,或者說,他們現在已經走到了懸崖邊上了。

    “那些逃跑的將士是怎麽回事兒?”許一凡又問道。

    房子墨聞言,頓時苦笑連連,無奈的說道:“瘟疫這種東西的恐怖,是個人都知道,我們這些在沙場上拚死拚活的人都害怕,更何況這些初次上沙場的新兵蛋-子呢,害怕是肯定的,更何況,每天都在死人,他們就更加的害怕了,逃跑是必然的,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逃跑了多少人?應該不止兩百人吧?”

    房子墨深深地看了一眼許一凡,點點頭,說道:“不止,其實,逃跑的人有兩千人左右。”

    “這麽多?”

    許一凡眉頭緊鎖,逃兵很多,這是可以預見的,已經有了開端,後麵的人隻會越來越多,但是,他沒想到有這麽多人逃跑,死了五千人,逃跑了兩千人,還有很多躺在病榻上等死的人,這些人加起來就超過一萬人了。

    一萬人對於三十萬的大軍來說,不算多,但是,也絕對不少,更是不容忽視的存在,事態嚴峻啊。

    “抓回來多少?”

    “差不多有八百多人吧。”

    “嗯?怎麽這麽少?”

    許一凡緊蹙的眉頭又皺緊了幾分。

    房子墨臉上的苦笑愈發的濃鬱起來,他看著許一凡,搖頭無奈道;“軍隊當中,最看不起的就是逃兵了,往往被發現之後,他們是很難活著回來的,大部分不是被當場斬殺,就是被打死,能活著回來的,大部分都是官職比較高的,而且這些人都是傷兵,能活著回來這麽多,已經不容易了。”

    許一凡聞言,點點頭,每個行業都有沒有行業的潛規則,而軍隊當中的規矩不多,卻也不少,像這種逃跑的將士,他們在決定逃跑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在沉吟片刻之後,許一凡又問道:“藥材還有多少?”

    聽許一凡問起這個,房子墨那張俊俏的臉,瞬間就扭曲成了苦瓜臉。

    “現在最缺的就是藥材了,什麽藥材都缺。”

    許一凡聞言,心再次沉了下去,軍隊當中已經沒有藥材了,估計這才是瘟疫繼續蔓延,得不到控製的最重要的原因了。

    沒有藥,感染者太多,源頭太多,防護意識幾乎沒有,醫療條件太差,怎麽看,這都是一個死局啊。

    看到許一凡這個樣子,房子墨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剛才在軍賬當中,許一凡提出要指揮權,那些將領們固然不高興,但是,在許一凡提出立下軍令狀的時候,這些人都紛紛簽字了,為何?

    當然是需要有個人在這個時候,主動站出來承擔責任了,許一凡是炎武帝欽點的人,沒有人比他更合適了,別看這些武將五大三粗,好像是一群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蠢貨,他們一旦動起腦筋來,跟朝堂上那些文官,也是不逞多讓的。

    “此事,殷元帥因上報給朝廷了,想必朝廷已經開始籌措和運輸藥材過來了。”房子墨看著許一凡愁眉苦臉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安慰道。

    隻是,這種安慰還不如不安慰了,從長安到康城,中間隔著十萬八千裏,以朝堂上那些官員的尿性,等到藥物籌措起來,不知道要多久,而送到這裏,更是不知道要多久了,估計等藥材送過來的時候,這支三十萬的大軍早就涼涼了。

    麵對房子墨的安慰,許一凡隻是笑了笑,沒有多少什麽,接下來,許一凡又問了房子墨很多關於軍營和瘟疫的情況,越是詢問,許一凡的心越是冰涼,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預料,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的多。

    不管是感染的人數,還是因為感染死去的人數,亦或者逃跑的人數,都是一個龐大的數字,之所以現在外麵那些將士還如此穩健,隻是因為殷元魁他們在拚命的捂著,可是,捂又能捂多久呢?

    遲早是要暴露出來的,而且一旦暴露出來,那就是這支軍隊軍心潰散的時候,就目前的形態而言,許一凡相信,這個時間已經不遠了,很可能會很快到來,留給許一凡的時間不多了,之前,他還誇下海口一個月,現在看來,他根本沒有一個月的時間去處理這件事。

    想到這兒,許一凡就一陣的頭大,同時,也感受到了殷元魁等人在內的陰險,真他娘的是一群不要臉的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