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內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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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距離元帥府不遠的地方,有一處府邸,府邸很大,三進三出,以前是康國某位一品大臣的府邸,在康國覆滅之後,府邸自然就成為了無主之物,而廉嘉慶他們就被安排在這兒下榻。

    一場接風宴結束之後,雙方算是主賓盡歡的情況,廉嘉慶等人都喝了不少酒,卻並沒有喝醉,一來,軍中禁止飲酒,哪怕是將軍也不例外,偶爾開席喝酒,也不可能盡興,倒不是舍不得酒水,而是現在是在作戰期間,二來,廉嘉慶等人長期居住在京城,喝慣了京城的美酒佳釀,初次喝到西域這邊的美酒,多多少少還是不太適應的,不敢貪杯。

    廉嘉慶等人沒有喝醉,但是,今日參加宴席的一眾將領,卻有不少人喝多了,原因也很簡單,自從冬季過後,戰事再起,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喝酒了,之前還能偷偷摸摸的喝,可是,自從許一凡來了之後,把全城的酒水都被搜羅一空,想喝都沒得喝,今天這場接風宴上的酒水,還是許一凡之前專門留下的,不過,經過今晚,也被他們造的差不多了。

    回到府邸之後,在主院內的書房內,此刻正坐著五個人,他們分別是太醫院副院使廉嘉慶,老太醫葛明德,還有兩名禦醫葛仁和姚康寧,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年齡大約在二十四五,長相十分俊朗的年輕男子。

    葛仁和姚康寧的官職都不高,卻也不低,正五品禦醫,算是這支太醫隊當中,官職僅次於廉嘉慶和葛明德的重要成員。

    葛仁年紀已經不小了,今年三十有六,是葛明德的三兒子,葛明德有八個老婆,這些女人一共給他生了六子七女,單單就開枝散葉這方麵來說,葛明德還是很給力的。

    雖然有五個兒子,可是,現如今還在世的,也隻有三個兒子而已,大兒子在很早之前,進入軍隊,擔任軍醫,不幸被殺,四兒子在三歲的時候,不幸患病夭折了,至於七個女兒,現如今在世的,也隻有四個而已,剩餘的三個,不是夭折,就是早早去世。

    可是,盡管如此,葛家的人丁還是無比的興旺,葛家現如今是五世同堂,葛明德八十多歲的老母還在世,而大孫子也早早的娶妻生子,現如今,重孫已經出世了,可謂是闔家團團。

    葛家,以前在京城隻屬於一個小家族而已,家族中人世代從醫,口碑和聲望都極好,而葛明德的醫術更是無比的高明,當年在太醫院的時候,葛明德也是風雲人物。

    也正是因為葛明德承蒙皇恩,從而葛家在京城一飛衝天,和其他有著類似境遇的家族不同,葛家不管是在沒有飛黃騰達之前,還是在發達了以後,從事的職業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老子是學醫的,兒子還是學醫的,至於孫子也是學醫的。

    他們不擔任文官,也不成為武將,一門心思全都在醫術之上,哪怕是葛家這些男人娶的女子,也不是什麽豪門大族的女子,都是一些平民百姓的女子而已,這讓不少人對葛家嘖嘖稱奇。

    其實,像葛明德這樣的人,隻要他想當官,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隻要他有想法,絕對可以輕易實現的,而給家中晚輩娶親,皇宮貴族的女子不奢望,但是,想要娶一些豪門大族的女子,還是很容易的,在葛明德被先帝重用的時候,就有不少人想要把族中女子嫁給葛明德,或者他那幾個兒子,但是,都被葛明德婉拒了,這又是奇事一樁。

    葛家在外人的眼中,從上到下,從老到少,都透著一股子執拗感,對於葛家人來說,仿佛除了醫術之外,沒有什麽能夠吸引他們。

    別看葛仁才三十多歲,可是,他從小就跟著葛明德在藥鋪內打滾,醫術方麵,不管是理論知識,還是實踐經驗,都是非常豐富的,在葛明德逐漸老邁之後,很多時候,都是葛仁代替葛明德出診的。

    姚康寧,姚家跟葛家差不多,都是世代從醫,不過,相對於葛家因為葛明德一人而突然崛起,姚家的傳承就久遠的多了,姚家從姚康寧這一代,往上數十餘代人,都是從醫之人,其中官職做的最高的,是姚康寧的太爺爺,做到了從一品的飲膳太醫。

    如果說葛家是特立獨行,眼中隻有皇室,一條道走到黑的話,那麽姚家就更加的低調了,家中弟子,每一代隻有一人進入太醫院,不會出現有二人同朝為官的情況,至於家中的其他子弟,不是開藥鋪給人看病抓藥,就是務農,而務農不是種植莊稼,而是種植草藥。

    姚家每一個進入太醫院的族人,都是那一代當中天賦、悟性、心性等各方麵都最為出彩的一個,至於為何姚家隻送一個族人進入太醫院,真相不得而知,據說是姚家先祖在世的時候,立下的家規。

    雖然姚家每一代都隻有一人進入太醫院,可是,別因此小看了姚家,在太醫院當中,很多人在看到姚家人的時候,都會無比的客氣,而在民間,姚家的口碑更是極好。

    整個京城,百分之八十的藥鋪都是姚家人開的,不單單是京城,在中原各地,很多地方都能看到姚家人的身影,據說朝廷的很多珍貴藥草,都是姚家人培育、種植、搜羅的,由此可見,姚家在京城的地位。

    這支太醫隊,大致可以分為三個派係,一個是葛明德、葛仁父子二人為首的派係,一個是以廉嘉慶為首的皇室派係,最後一個就是以姚康寧為首的中立派,或者說學術派。

    派係這種東西,在哪裏都有,在哪裏都存在,不管是在朝堂之上,還是在軍隊當中,都是如此,而炎武帝派遣這支太醫隊的時候,很明顯是花了心思的。

    至於最後那個年輕人,他不是太醫院的人,其真實身份不得而知,哪怕是廉嘉慶和葛明德都不清楚他的身份,隻知道這個人複姓慕容,單名睢。

    慕容濉無官無職,可是,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敢忽視他的存在,因為他是炎武帝欽點的人,手中握著尚方寶劍的人物,這樣的人物,哪怕是無官無職,也不敢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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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府邸,安排其他人休息之後,這五人聚到了一起,展開了一場商議。

    “葛老,根據殷元帥所說,康城的瘟疫已經被解決了,這件事,你怎麽看?”廉嘉慶喝著醒酒茶,開口問道。

    雖然,這次太醫隊的領頭人是廉嘉慶,那隻是針對外人而言的,在太醫隊內部商量事宜的時候,廉嘉慶還是擺出了一個晚輩的姿態。

    “瘟疫之事,事關重大,殷元魁雖然是三軍統帥,在這件事上應該不敢作假。”葛明德同樣喝著醒酒茶,緩緩地說道。

    其他人聞言,紛紛點頭。

    葛明德說的沒錯,瘟疫這種事,不是什麽小事兒,一個處理不好,就會造成很大的影響,死很多人的,而根據他們一路上獲得的情報,還有今日抵達康城之後,所見所聞的一切,都說明瘟疫確實解決了。

    “葛老所言極是,想必殷元帥不會在這等事情上,欺上瞞下,不過,我很好奇的是,他們到底是用何種辦法,解決瘟疫的,瘟疫可不是什麽小病小災,說解決就能輕易解決的。”

    廉嘉慶的話說出了在場人的心聲,說實話,相對於瘟疫被解決這件事本身,他們更好奇殷元魁他們是如何解決瘟疫的。

    對於他們而言,有人先他們一步解決了瘟疫,這不是什麽壞事,不但不是壞事兒,反而是好事兒,因為這樣一來,他們就不用操心什麽,也不用承擔什麽罪責了,可是,在放鬆的同時,更多的還是好奇。

    瘟疫這種東西,自古有之,而每一次爆發,都會造成很大的影響和危害。

    一百八十年前,福州有台風襲來,從而造成洪澇災害,導致福州一洲之地,有近半數的建築房屋倒塌,百姓死傷無數,有很多人流離失所,莊稼顆粒無收。

    因為洪澇災害,出現了很多災民,這些人從福州一路北上,途徑近十餘洲,奔赴長安,一路上有不少人餓死、病死,影響很大,而在福州附近的三洲,泉州、溫州、建州,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雖然這三洲的百姓起初沒有受到太大的洪澇影響,但是,卻遭受到了災民的衝擊,從而引發了一係列的矛盾。

    洪澇之後,就是大旱,很多因為洪澇而死去的人的屍體,在洪水褪去之後,被太陽暴曬,短短幾天時間,就迅速的腐爛,從而引發了瘟疫,而這場瘟疫傳播的速度極快,尤其是在災民不斷北上的時候,更是從福州帶到了其他地方。

    因為福州位於東南角,距離京城十分的遙遠,當朝廷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而那個時候,洪水早已經退去,而瘟疫也早已經爆發,等到朝廷組建人手去救治的時候,為時已晚。

    那一場瘟疫,從洪澇災害開始,到徹底控製下來,足足消耗了大炎王朝五年的賦稅,而死亡的人數,更是高達二十多萬,至於而二十萬人的死難者當中,有多少人是因為洪澇災害,或者其他原因死亡的,不得而知,但是,直接或者間接導致這麽多人死亡的,還是瘟疫。

    在控製瘟疫的中後期,朝廷不得不下旨,在沔洲組建了一座城池,專門用來攔截和圈禁這些人災民的,因為朝廷知道的時間太晚了,瘟疫擴散的太快了,想要從根兒上解決,已經不太現實了,隻能采取最粗暴的辦法解決,那就是屠殺。

    這是距離這一次瘟疫出現最近的一次瘟疫事故了,而在此之前,還有很多次類似的事故,瘟疫一旦出現,輕則危機一州之地,重則連累多個大洲,而每一次控製瘟疫,到了最後,往往都是屠殺,在此期間,死亡的人數,從來都沒有低於六位數,由此可見,瘟疫的可怕性。

    可是,這一次,康城爆發瘟疫,當朝廷得知這件事之後,第一感覺就是西征軍完了,那三十萬將士,還有數十萬的徭役,甚至西北三洲的百姓都完了,在廉嘉慶他們出發的時候,很多朝臣已經做了最壞了打算。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瘟疫居然沒有蔓延開來,甚至都沒有離開康城,這讓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議,而最不可思議的,還是廉嘉慶他們這些太醫們。

    越是從醫者,越是清楚瘟疫的可怕性,康城的瘟疫能夠被控製,甚至解決掉,可以說是奇跡,或者說是神跡。

    如果做成這件事的,是太醫院的那些老太醫們,他們還可以接受,哪怕是殷元魁他們做到這一點兒,他們也勉強可以接受,可是,做到這一切的居然是許一凡,叛將之子,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質疑和好奇,是他們所有人的心聲。

    聽到廉嘉慶的問話,葛明德放下茶杯,看著廉嘉慶,問道:“廉大人,今日我們抵達康城,你們發現什麽沒有?”

    “嗯?”

    此話一出,在場的幾個人都愣了一下,不明白葛明德為何突然這麽問。

    對於他們而言,軍隊還能有什麽不一樣的,都是一群大字不識幾個,出口成髒的糙漢子,髒亂差是每一個軍隊的特征,或者說是特色。

    廉嘉慶也看著葛明德,微微眯起眼睛,他不是雛鳥,自然知道,葛明德既然這麽問,肯定有他這麽問的道理,於是,他就問道:“葛老有何發現?”

    “嗬嗬......發現確實有,而且還不少。”葛明德笑嗬嗬的說道。

    “哦?說說看。”

    “廉大人,你我之前都在軍隊當中待過,軍隊當中是什麽樣子的,你我都很清楚,亂糟糟、臭烘烘的,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你們有沒有發現,康城的軍隊和軍營和其他的軍隊,很不一樣,很幹淨,很整潔,也很有秩序。”

    聞聽此言,廉嘉慶幾人都挑了挑眉頭,回想了一下白天來到康城之後,他們隨處走走的時候,看到的一幕幕,初看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將士還是將士,穿的也就那樣,整個康城除了蕭殺之氣之外,沒有其他的感覺。

    然而,現在去回想一番,卻感受到其中不一樣的地方。

    第一,將士們雖然穿著很樸素,甚至可以說很差,畢竟,作為一線作戰部隊,隨時都可能命喪沙場,在穿著方麵,不可能太講究,既沒那個精力去講究,也沒有那個條件去講究,這在任何一個一線部隊都是一樣的。

    可是,康城的將士卻又有些不一樣,他們的衣服雖然很一般,卻十分的幹淨整潔,至少,不像其他軍隊的將士那般,衣服髒的都看不清楚顏色。

    第二,康城的軍營很多,雖然看起來很擁擠,可是,如果仔細去看的話,就會發現,這些軍營彼此之間,距離是等同的,而每一個軍營的將士,居住的人數都是差不多的,這也跟其他的軍隊不一樣。

    第三,在康城轉悠的時候,除了軍營很多之外,他們還看到了一些特殊的房間,比如公共廁所,比如公共浴池,比如公共洗衣房,這些東西,在其他軍隊是不可能存在和出現的,而這裏卻都有。

    第四,不管是康城的將士,還是那些徭役,甚至是俘虜,他們的精神麵貌根本不像一個身處困境的人該有的樣子,要知道,康城現在可以在安德烈的二十萬大軍對峙,又剛剛爆發了瘟疫,這正是一支軍隊軍心不穩,士氣低落的時期,然而,在這些人身上,卻完全看不到低落和頹廢的情緒。

    第五,井井有條的秩序,不管是將領,還是士卒,甚至是那些徭役和俘虜,他們看到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有事情做,看不到一個閑散人員,這在軍隊當中,其實是很少見的。

    在最初看到這一切的時候,他們感觸最深,想的最多的,還是殷元魁這個大將軍名不虛傳,大將軍不愧是大將軍,治軍很有一套,然而,現在坐下來仔細想想,卻發現這些異於其他人的情況,根本不是一般將領能做到的。

    葛明德環顧一周,在看到眾人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之後,他這才緩緩開口道:“炎軍是什麽樣子的,西征軍又是什麽樣子的,我們心裏都很清楚,西征軍在出征前,我們可曾經看到過的,之前的西征軍和現在的西征軍,可是有很大的改變的,雖然說,這是經曆了戰火的洗禮,可是,如果隻是因為這個,恐怕不太好解釋吧。”

    廉嘉慶聞言,皺了皺眉頭,看向葛明德,問道:“葛老,你的意思是,西征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跟殷元帥關係不大,跟瘟疫有關?”

    “我可沒這麽說,我隻是把自己看到的說出來了而已,其他的你們自己去想。”葛明德卻笑著說道,根本不給出答案。

    老狐狸!

    這是在場幾個人第一時間想到的一個詞,果然,能夠活這麽大年紀的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