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老辣的降龍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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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德鎮,位於康城以北,北宛城以西,弓月城以南,是一個並不起眼的小鎮子。

    說是鎮子,其實也就是一個稍微大一點兒的小村落而已,在炎軍沒來之前,西德鎮歸康國管轄,不過,因其太小,人口也不多,就經常被忽略,隻是將其當做康國、沙陀國、北宛國三國貿易的所在地而已,隨著炎軍的到來,原本還算繁華的鎮子,早已經人去樓空。

    然而,就在前不久,空無一人的小鎮,卻突然熱鬧起來,因為小鎮來了一群人。

    進入西德鎮的不是別人,正是前不久,被沙漠軍偷襲,不得不敗走的康德一行人。

    鎮子不大,康德的軍隊人數不多,卻也不少,足足一兩萬人,居住在一個小鎮內,略顯擁擠,此刻,已經是入夜時分,白天的喧囂早已經不見,剩下的隻有寂靜。

    在鎮子內的一間上好房間內,卻燈火通明,有人正一手負後,一手在地圖上比劃著什麽,此人是一名武將,全身甲胄,如果單看背影,絕對是以為鐵骨錚錚的硬漢,但是,當看清楚他的長相之後,難免會大失所望。

    花白的頭發,縱橫交錯的蒼老臉龐,渾濁的雙眼,那隻在地圖上移動的雙手,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老人斑,這一切的一切,無一不在說明,這是一名老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西域降龍大將軍康德。

    此刻,康德正緊蹙著眉頭,手掌停留在北宛城,目光卻落在弓月城,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想著什麽事情。

    雖然之前打了敗仗,可是,在康德身上卻絲毫看不到氣餒的情緒,反而很平靜,要麽此人是喜怒不形於色之人,要麽就是一位心大,毫不在意麾下生死的狠人,無論是哪一種,都說明此人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物。

    事實卻確實如此,別看康德已經年邁,平時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但若是因此而小看他,那你怎麽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康德治軍極其嚴厲,其嚴厲的程度簡直是達到了苛刻的地步,凡是在他麾下當兵的人,都苦不堪言。

    康德雖然是降龍大將軍,可是,其麾下兵權建製有十萬之多,到的戰時,他麾下的兵馬可以達到三十萬之多,但是,真正屬於康德直接統領的人,卻始終不多,隻有區區三萬而已。

    作為一位大將軍,其直係麾下才三萬人,怎麽看就像是一個笑話,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康德最強大的地方,在於他能打硬仗,而且是那種敵我兵力懸殊的硬仗,越是不占優勢的戰役,越是看似必死的戰役,他越是能反敗為勝,以少勝多。

    在這一點兒上,康德和另外一位大將軍安德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安德烈一生,大大小小的戰役經曆了無數,勝仗有,敗仗自然也有,勝負五五之間,看似隻是一個中層將領的水平,並不像康德那麽能打,那麽耐打,但是,安德烈卻擁有一個其他將領沒有的特質,那就是打不死。

    作為武將,勝負心往往都極強,可是,在安德烈身上卻找不到這個特質,從他開始領兵作戰開始,前前後後打了好幾次硬仗,大仗,每一次都輸了,而且輸的甚是淒慘。

    安德烈的對手很多,小的不去說,單單隻說大的,遠的有鎮國大將軍許淳,近的有鎮西大將軍秦嘉涆,現在還有西征大元帥殷元魁,在這三個對手當中,安德烈都吃虧不小,其中,吃虧最大的還是在許淳身上。

    當年,安德烈敢領兵作戰的時候,就遇到了還不是鎮國大將軍,而是鎮西大將軍的許淳,安德烈初生牛犢不怕虎,主動挑釁許淳,雙方狠狠地打了一架。

    戰役的過程就不過多贅述了,隻說戰役的結果,在那一次戰役當中,安德烈麾下五萬大軍,而且還是精銳部隊,許淳這邊卻隻出動了一萬多人,兵力懸殊,看似是安德烈穩贏的局麵,卻被許淳打的抱頭鼠竄,一觸即潰,五萬大軍除了戰死的,大多數都被俘虜了,剩下的也隻有帶著安德烈一路奔逃的百餘人而已。

    打了敗仗不要緊,關鍵還是被人以少勝多給打敗了,最關鍵的是,對方出動的一萬多人,還不是什麽精銳部隊,就是預備軍而已,如果不是對方沒有窮追不舍的話,安德烈估計才領兵就涼涼了。

    如果說一般的將領,在吃了這麽大虧,肯定會產生心理陰影的,不說畏懼如虎,多多少少也會產生畏懼之心,可是,安德烈沒有,他不但沒有在那一戰之後,信心受損,反而是鬥誌昂揚,戰敗之後,他一邊繼續招兵買馬,一邊總結經驗,準備繼續跟許淳作戰。

    之後,安德烈又先後跟許淳打了幾仗,勝負都有,輸多贏少,不過規模不大,看起來有點像小孩子過家家,但是,安德烈卻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可見此人的能力不同尋常。

    在許淳離開西北,秦嘉涆晉升為鎮西大將軍之後,兩個人在之後的二十餘年的時間裏,大大小小的戰役打了無數,勝負都有,在六-四之間,還是輸多贏少,但是,安德烈卻不斷的總結經驗,每次跟秦嘉涆作戰的時候,他都能學到一些新的東西,化為己用,給鎮西軍帶來很大的麻煩,由此可見,此人的學習能力之強。

    安德烈從不已能打著稱,但是,卻以耐打著稱,簡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強,不管敗的多慘,不管對手是誰,每次戰敗之後,他都能卷土重來,不斷的提高自己,在勝利的天秤上,不斷增加砝碼。

    康德和安德烈是兩個極端,康德輕易不出手,一旦出手,往往都是雷霆一擊,一擊斃命的存在,其年輕的時候,大戰小戰打了無數,在一般的戰役上,康德表現的平平無奇,不溫不火,可是,每當遇到一些艱苦卓絕的戰役的時候,他總是能完成別人完不成的任務,其中就以當年他以少勝多,打敗北蠻精銳部隊的那場戰役了。

    等康德上了年紀之後,他親自帶兵打仗的次數越來越少了,但是,其威望卻越來越大了,尤其是他麾下的直係部隊,又是西域精銳當中的精銳。

    康德始終奉行一句話,兵不在多而在於精,每當遇到一些難打的硬仗的時候,往往都是他麾下的這三萬多人頂上去,而這三萬人頂上去之後,無論傷亡多大,隻要康德不下令撤退,哪怕這三萬人打的隻剩下一個人,也會繼續戰鬥,由此可見其治軍之嚴苛。

    崇拜康德的人,對其無比的崇拜,瞧不起他的人,更是無比的鄙夷他,因為每當康德親自帶兵作戰的時候,他的部隊往往是傷亡最大的,其中,最經典的戰役,就是在十多年前,康德跟北蠻的一場戰役了。

    三萬對八萬,看似兵力並不懸殊,可是,北蠻的八萬人可是精銳當中的精銳,麵對這八萬北蠻的精銳部隊,康德親自披甲上陣,指揮其直係的三萬人跟其作戰。

    這一戰,打了十天,雙方是晝夜不息的作戰,從白天打到晚上,又從晚上打到白天,十天時間,雙方總計傷亡了有八萬多人,其中康德的三萬多人,打到最後,隻剩下三千多人,而北蠻的八萬人,最後還能繼續作戰的,也不到兩萬人。

    可是,就是這樣,北蠻最終還是選擇了撤兵,並沒有繼續作戰,而康德也再一次揚名西域,隻不過,其代價很大。

    康德能打是真能打,但是,其麾下的士卒,卻往往都待不長久,每年,都有人從其直係部隊調離其他地方的將士,不管是將領,還是普通士卒,他們的離開,康德從來不阻攔,隻是冷眼旁觀,不過,離開可以,在想回來,那就想也不用想了。

    正所謂,鐵打的降龍大將軍,流水的是降龍軍。

    這一次,已經八十多歲的康德,再次披甲上陣,去攻打北宛國,卻沒有拿下,倒不是康德年邁,勢力大不如前了,而是因為他帶的這五萬人,不是他的嫡係部隊,而是從西域諸國當中抽調的聯軍,這些人跟他的降龍軍,簡直無法同日而語。

    在北宛城,康德跟許凱歌打了好多天,卻始終沒有取得太大的效果,但是,戰果還是有的,如果給康德時間,按照他的戰術,繼續穩紮穩打的話,最多半個月,他就能拿下北宛城,到時候,連同許凱歌在內的五萬西征軍,包括北宛國的軍隊,一個都沒想活下來。

    隻可惜,因為石狼的八千沙漠軍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

    被沙漠軍夜襲之後,康德第一時間選擇了帶兵突圍,離開了北宛城這個是非之地,來到了進可攻,退可守的西德鎮駐紮。

    雖然石狼的沙漠軍,打亂了他的既定計劃,但是,康德卻並不怎麽惱怒,他既沒有像許一凡他們預想的那樣,灰溜溜的回到西域聯軍的大營,而是準備等待時機,再次進攻北宛城。

    北宛城失利的消息,他已經讓人帶回了西域聯軍的大營,而他本人則帶著剩下的部隊,駐紮在西德鎮,看看北宛城那邊的情況,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乘之機。

    促使康德留下來的重要原因,還是那支來曆不明的沙漠軍,他們在夜襲了康德的部隊之後,隻隔了數個時辰,就開始進攻北宛城,這讓康德看到了戰機。

    殷元魁的西征軍眼下的窘況,康德是很清楚的,他隻要等待北宛城那邊的戰役結果出來就可以了,不管是許凱歌守住了北宛城,還是沙漠軍占領了北宛城,對於康德來說,都是好事兒。

    正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康德就要做那漁翁。

    如果許凱歌守住了北宛城,對於西征軍來說,固然是好事兒,但是,在領教過沙漠軍戰力的康德看來,許凱歌即便能贏,也是慘勝,一場大戰下來,北宛城的人還能剩下多少,還真不好說。

    如果許凱歌沒守住,北宛城的結局自然不言而喻,但是,那八千沙漠軍還能剩下多少兵馬,剩下多少戰力,也不好說。

    不管是哪種結果,隻要他們分出勝負,那康德就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進攻,到時候,不管是許凱歌也好,還是那支來曆不明的沙漠軍也罷,直接給一勺燴,新仇舊恨一起算,全給都吃下去就可以了。

    隻要占據了北宛城,那就相當於在西征軍的七寸之上插了一根釘子,讓其吐不出,也咽不下,很多的掣肘了西征軍,而這才是西域聯軍最想要的結果。

    隻是,眼下有一個很棘手的問題,問題的所在,不在北宛城,也不在西征軍主力所在的康城,而是在那個之前不被人重視的弓月城。

    那八千沙漠軍的戰力已經很恐怖了,最讓人搞不清楚的是,這八千人到底是什麽人,他們來自哪裏,還有沒有後援部隊。

    第一個問題,康德暫時還沒有搞清楚,但是,第二個問題已經有了答案,這八千人有後援,不過,後援不大,隻有三萬人而已,此刻,他們就在弓月城。

    康德盯著弓月城,心中在猶豫著,要不要趁著沙漠軍正在跟西征軍作戰的時候,帶兵去弓月城,把這三萬人吃掉。

    盡管康德手上的兵馬不多,滿打滿算也就兩萬多人,想要吃掉這三萬人,有些困難,但是,一想到對方都是一些老弱婦孺,戰力雖有,肯定沒有沙漠軍那麽變態,吃掉他們應該問題不大。

    隻是,能吃掉肯定是能吃掉,可問題在於,如果他這麽做了,無疑是幫了許凱歌一個大忙,幫助敵人的事情,康德可不願意做,更何況,吃掉這三萬人,對康德沒有多少好處,至於說弓月城,占領它的意義並不大。

    思索良久,康德決定再等等,等沙漠軍和許凱歌再打一段時間再說,讓雙方打的再狠一些,越狠越好,最好打的不可開交,隻有這樣,他才能放心的吃掉弓月城的這三萬人。

    當然了,如果弓月城的人能為他所用,那自然是最好,但是,最為佛門中人,他對這支從塔撒哈沙漠走出來的軍隊,天生有一種厭惡感,康德覺得,不管這支沙漠軍,是否跟被流放的阿修羅一族有沒有關係,都應該在其沒有站穩腳跟之前滅掉,而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

    在有了這個想法之後,康德又把目光轉向了康城。

    康德真正的野心,其實並不在北宛城,也不在弓月城,而是康城。

    按照康德自己製定的計劃,他是打算慢慢地耗死許凱歌,用溫水煮青蛙的戰術,讓西征軍不斷的王北宛城投入兵力,燕王的起兵,給了西域很好的機會,雖然,康德在派人去見燕王的時候,吃了閉門羹,可是,他並不在意,反而很高興。

    在他跟許凱歌作戰的時候,燕王的軍隊,距離北宛城並不遠,可是,燕王並沒有任何馳援的意思,什麽都不做,有時候比做了什麽更重要。

    殷元魁想要守住北宛城,那就必須讓人去鎮守,而許凱歌的五萬人鎮守北宛城,看似兵力不少,但是,在碰上康德之後,尤其是在必須死守的情況下,許凱歌是需要拿人命去填的,康德帶的人雖然不多,可是,他有一個強大的後援,隨時都可以增兵,而許凱歌則不同,他就像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一般,每死一個人,他的力量就薄弱一分。

    此消彼長,在如此情況下,北宛城被其拿下是遲早的事情,隻要北宛城被拿下,西征軍就徹底的被動了,如果殷元魁想要繼續死守北宛城的話,就必須增兵,但是,殷元魁又能增加多少兵馬呢?

    殷元魁往北宛城投入的兵力越多,康城的實力就越薄弱,這對安德裏和法阿和尚來說,是最開心的事情,他們巴不得殷元魁這麽做呢。

    然而,殷元魁會這麽做嗎?

    這是一個很難抉擇的問題,不過,殷元魁最終的選擇,應該是不會增兵,那如此一來,康德拿下北宛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那就算是陽謀了。

    當然,殷元魁也肯定不會任由康德這麽溫水煮青蛙,慢慢地耗死許凱歌,他肯定會在康德許凱歌快要支持不下去的時候,有所動作的,而這個時候,安德烈和法阿肯定會趁機大舉進攻康城的,讓殷元魁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北宛城丟失。

    一旦北宛城丟失,康德就可以安德烈正麵攻打康城的時候,從側翼出擊,甚至他還可以帶人直插西征軍的後方,讓康城的西征軍,徹底的成為孤軍。

    隻是,這樣的計劃,卻被那該是的沙漠軍給打亂了,這讓康德很不高興,不過,沙漠軍出現固然是出現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並不影響康德的計劃,唯一的區別就在於,拿下北宛城的時間晚幾天而已,結果還是一樣的。

    想到這兒,康德緩緩舒展眉頭,沒來由的笑了起來,看著地圖,喃喃說道:“如此也好,有了這支軍隊去打北宛城,我可以少死不少人,省心省力很好。”

    隻是,他的話音剛落,原本寂靜的西德鎮,卻突然喊殺聲四起,瞬間變得喧囂起來。

    康德先是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麽,剛剛還掛著笑容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