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盡人事,聽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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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城。

    自從許一凡和秦之豹先後帶兵離開康城,殷元魁和李承政二人一夜未眠,他們在等待一個消息。

    可能,這是一個好消息,也可能是一個壞消息,至於消息是好是壞,他們心底也沒底。

    不過,這個答案很快就被揭曉了,在中午時分,從北宛城方向,有一騎疾馳而來,其一邊縱馬狂奔,嘴中一邊高呼:“急報,急報!”

    麵對這種情況,自然無人對其進行阻攔,快速放行,此人沒有絲毫的耽擱,徑直奔向元帥府。

    在此人剛剛入城的時候,殷元魁就得到了消息,第一時間來到門口等待,在看到疾馳而來的探子的時候,不等其下馬,就連忙上前兩步,急切的問道:“如何?”

    “稟...大...大帥.......”

    探子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流淌著,說話也是上氣不接下氣,不過,他還是簡明扼要的說明了情況。

    “康德已然授首,這是他的首級,秦都蔚讓我給大帥送來。”

    說完這句話,探子就拿出一個血淋淋的包袱,打開包袱,裏麵豁然就是康德的首級。

    看到首級的時候,殷元魁的嘴角抑製不住的上揚,盯著康德的首級,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最終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

    殷元魁很高興,跟著其一起出來的李承政自然也很高興,康德死了,這說明他們之前製定的計劃成功了。

    “傷亡如何?”李承政跟著笑了兩聲之後,連忙問道。

    探子表情沉重的說道:“回監軍大人的話,傷亡慘重,十不存一。”

    這句話一出,剛剛還放聲大笑的殷元魁,頓時停止的大笑,表情變得無比的凝重,他知道派秦之豹去擊殺康德,肯定會付出巨大代價的,他心中有了預計,可是,沒想到真實的傷亡,比他想象的還要大,如果不是康德已死,他真的無法承受這種結果的。

    “是何人斬下其首級?”殷元魁沉聲問道。

    在問這句話的時候,殷元魁已經知道了答案,肯定是秦之豹,或者是其麾下的湯義和餘休了,而李承政則覺得,斬殺康德首級的,應該是許一凡,畢竟,這名探子是從北宛城方向而來的,許一凡就在那邊,如果是許一凡的話,也在情理之中,隻是,探子的話卻讓二人大吃一驚。

    “秦賦。”

    “嗯?”

    “怎麽會是他?”

    殷元魁聞言,吃了一驚,轉過頭,看向李承政,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出了震驚和詫異。

    “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李承政震驚之後,很快收斂情緒,連忙問道。

    “事情是這樣的......”

    探子簡明扼要的把昨晚的情況,詳細的給殷元魁他們講述了一遍,聽得殷元魁和李承政,時而皺眉,時而倒吸涼氣,雖然探子講的很簡略,雖然他們沒有親眼所見,但是,光聽著就知道,昨晚一個晚上,發生了很多事情,可謂是一波三折。

    在聽完探子的匯報之後,李承政緊蹙著眉頭,說道:“許凱歌想幹什麽?”

    殷元魁卻把注意力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問道:“許一凡去了弓月城?”

    “是的,許參將昨天在離開康城之後,沒多久,就去往了弓月城。”

    殷元魁聽完,緊蹙的眉頭愈發的緊蹙起來,隨後,他又問了探子幾個問題,就讓其休息了,而殷元魁和李承政則轉身回到了屋內。

    屋內氣氛很壓抑,二人誰都沒有說話,兩個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落在沙盤上,隻是,李承政的目光看的是北宛城,而殷元魁看的是弓月城。

    在沉默良久之後,李承政率先開口了。

    “在兩軍交戰之際,許凱歌按兵不動,他這是打算反了?”

    殷元魁聞言,瞥了一眼沙盤上的北宛城,淡淡的說道:“他不是打算反了,而是已經反了。”

    “嗯?”

    李承政聞言,瞳孔猛地放大,隨即猛地收縮了一下,轉過頭,一臉詫異的看著殷元魁,似乎想問殷元魁是怎麽知道的。

    殷元魁也沒有賣關子,直接解釋道:“許凱歌的父親許景耀是李剛的人。”

    “什麽?這怎麽可能。”李承政吃驚道。

    殷元魁見狀,苦笑道:“我也是今早才知道這件事的。”

    “這麽說,許凱歌已經倒向李剛了?”

    殷元魁點點頭,自責道:“哎...我知道的太晚了,如果早知道他們之間有這層關係,當初,我就不該讓許凱歌去攻打北宛國了。”

    李承政聞言,卻搖搖頭,不讚同殷元魁這個說法。

    在叛將申屠侯斃命,西域聯軍軍心大亂,暫時撤軍之後,西征軍這邊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恰好,燕王李剛起兵,占領了涼州和庭洲,一眾高級將領當中,受傷的受傷,昏迷的昏迷,西征軍有很多事情需要做,人手本來就捉襟見肘,北宛國是肯定要拿下來的,除了許凱歌之外,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隻是,誰也沒有料到,許凱歌跟李剛還有這層關係,早知道這樣,派誰去也不會派許凱歌去的。

    “那這麽說,北宛城已經失守了?”李承政嘴唇幹澀的問道。

    殷元魁點點頭,表情凝重的說道:“不但北宛城失守了,可能秦之豹和許一凡......”

    說到這兒,殷元魁沒有繼續說下去了,但是,他要表達的意思十分明確了,許凱歌已經反了,而秦之豹帶去的八千人,已經十不存一,根本形成不了多大的戰鬥力,許一凡帶去的五千人,損失也很慘重,雙方加起來的人馬,也不到五千人,怎麽跟許凱歌的兩萬餘人作戰?

    現如今,雙方還沒有開戰,是因為還有沙漠軍存在,在沙漠軍沒有被剿滅之前,許凱歌和秦之豹之間肯定不會開戰的,但是,想要剿滅沙漠軍,不管是秦之豹,還是許凱歌,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而這也是為何現在北宛城還那麽安靜的原因了。

    但是,這種平衡肯定維持不了多久,許凱歌既然在這個時候做出了選擇,那他肯定有很大的依仗,而他的依仗必然是其身後的燕王軍了。

    一旦燕王軍抵達現場,那一場血戰肯定不可避免,到時候,別說那支人數本來就不多的沙漠軍了,就連秦之豹在內的近五千人,也要命喪當場。

    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彈弓在下,冷箭在側。

    秦之豹是螳螂,康德是蟬,許一凡是黃雀,許凱歌是彈弓,而燕王才是那個持弓之人。

    昨晚的那場戰役,殷元魁利用了許一凡,算計了康德,剿滅沙漠軍,解困北宛城隻是目的之一,他真正的目的,還在於擊殺康德,而他的這個算計,確實成真了,可是,更大的算計,卻還在後麵。

    許凱歌的按兵不動和袖手旁觀,極大的消耗了秦之豹和許一凡的實力,現如今,在北宛城外,實力最大的就是許凱歌了。

    殷元魁表情從凝重逐漸變得猙獰和扭曲,他娘的,他被算計了。

    如果是被敵人算計了,那也就算了,最關鍵的是,他被自己人算計了,而且這個人還是他曾經無比倚重和看重的人,這就讓殷元魁心裏很不舒服了。

    當然,真正算計殷元魁的不是鎮守北宛城的許凱歌,而是其身後的燕王李剛。

    薑果然是老的辣,李剛雖然已經遠離政治中心十多年,也遠離兵權十多年,看似就是一個富貴閑人,看在其溫順的表象之下,卻隱藏著如此深的心機,不出手則罷,一出手就是致命一擊。

    一旦北宛城外打起來,不管結果如何,殷元魁這邊都要元氣大傷,損失一個許凱歌不算,秦之豹很可能也會戰死,最重要的是,許一凡估計也回不來了。

    一口氣連續損失三員大將,那西征軍接下來還能守住康城嗎?就算他守住了康城,秦之豹和許一凡損失的後果,他承擔的起嗎?

    唯一讓殷元魁略感慶幸的是,此刻的許一凡並不在北宛城外,而是在弓月城。

    不過,這也算不得什麽好消息,弓月城早已經淪陷,現如今,是沙漠軍的大本營,一旦北宛城外打起來,首當其衝的肯定是沙漠軍,不管是誰滅了沙漠軍,那弓月城的人肯定會把這筆賬算在大炎王朝身上,而許一凡作為炎軍的將領,他能走出弓月城嗎?

    顯然不能。

    “他們是衝著許一凡去的。”殷元魁沉吟良久,最後總結道。

    李承政聞言,點點頭,這一點兒他也想到了,從許凱歌做出選擇的時機,就可以看出來,他就是衝著許一凡而去的,隻是,沒想到秦之豹會出現在北宛城外。

    眼下,北宛城外的情況,很複雜,也很明確,如果許凱歌,或者說燕王真的是衝著許一凡而去的,在得知許一凡在弓月城之後,第一時間肯定會對沙漠軍下手的,隻要殲滅沙漠軍,甚至隻要重創沙漠軍,那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好一個借刀殺人,好一個殺人不見血。

    “現在怎麽辦?派兵去馳援?”李承政問道。

    殷元魁點點頭,說道:“肯定是要馳援,隻是......”

    殷元魁停頓片刻,繼續說道:“隻是,我擔心為時已晚啊。”

    “那也的去啊,誰都可以死,唯獨他不能死。”李承政表情無比凝重的說道。

    殷元魁聞言,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承政,點了點頭,說道:“既如此,那就抽調一萬五千人,輕裝簡行,前去馳援。”

    “好,我親自去。”

    李承政說完,轉身就打算朝外走去。

    “報!”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前來。

    “何事?”

    “啟稟大帥,李監軍,敵軍攻城了。”

    “什麽?”

    此話一出,殷元魁的心猛地一沉,而李承政的臉色也猛地一變,兩個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擔憂。

    西域聯軍選擇攻城的時間,真的是太好了,太恰到時機了。

    “知道了,讓將士們準備迎敵。”殷元魁在沉默片刻之後,對其說道。

    “得令。”

    前來稟報軍情的人走了,殷元魁卻頹然坐下,看著眼前的沙盤,一張臉變得無比的猙獰起來。

    西域聯軍選擇在這個時候攻城,是巧合嗎?

    看似是巧合,但是細想之下,當然不是巧合,什麽時候攻城不行,偏偏這個時候攻城,而且就在殷元魁他們打算去救援秦之豹和許一凡的時候,選擇攻城。

    西域聯軍的驟然攻城,打亂了殷元魁的計劃,現如今,有兩個選擇擺在他的麵前,要麽分兵去救援秦之豹和許一凡,要麽就是任由其自生自滅,無論是哪種選擇,都很難抉擇。

    康城的守備力量,本身就不多,原本的八萬人,現如今隻剩下七萬人而已,想要守住康城,本來就很困難,如果這個時候,再次分兵的話,康城失守的時間肯定會無限縮短的。

    可要是不救秦之豹他們,那秦之豹也好,許一凡也好,肯定是回不來的,如果不知道許一凡的身份之前,麵對這種局麵,該如何選擇,自然無需多說,可知道之後,那選擇就不一樣了,正如李承政說的那樣,誰都可以死,唯獨許一凡不能死。

    看到難以抉擇的殷元魁,李承政沉吟片刻,直接抱拳說道:“給我三千人馬,我親自去救援。”

    殷元魁聞言,看向李承政,想了想,搖搖頭。

    三千人就想去救援,那肯定是癡人說夢,之前殷元魁說一萬五千人就已經是保守的估計了,就算是拿出一萬五千人,殷元魁都沒有把握能救回許一凡,更別說李承政說的三千人了,這三千人過去,簡直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下場,甚至有可能,李承政也會被留在那裏。

    到了那個時候,其損失的就不止是秦之豹和許一凡那麽簡單了,還有李承政這員大將,而康城隻有他這個大帥在,那不成了光杆司令了嘛,這仗還怎麽打?

    殷元魁沉思良久,站起身,走到書案旁,拿起毛筆,刷刷的寫下一封信,然後衝著外麵喊道:“來人。”

    一名親衛快步走了進來。

    殷元魁把墨跡還未幹涸的信,遞給親衛,說道:“即刻把這封信送到童真手裏,讓他停止百姓的遷徙,不惜一切代價,趕往北宛城。”

    “喏!”

    親衛接過信,應承一聲,轉身就走。

    殷元魁在做完這件事之後,還是不太放心,又寫下一封信,再次喊道:“來人!”

    “即刻出發,把這封信交給寧致遠,即刻進攻涼州,不惜代價,務必要拿下燕王府。”

    “啊?!”

    此話一出,不但這名親衛愣住了,李承政也愣住了。

    “大帥,你可要三思啊,燕王現如今可還沒有反啊。”李承政忍不住提醒道。

    殷元魁斜瞥了一眼李承政,沒有解釋什麽,直接對親衛說道:“去吧。”

    親衛接過書信,看了一眼殷元魁,又看了一眼李承政,最終還是快步離開。

    李承政在看到親衛離開之後,他看向殷元魁,說道:“主動攻打藩王藩地,其罪名你我可承擔不起啊。”

    殷元魁聞言,麵無表情,冷冷的說道:“攻打藩王的罪名你我承擔不起,他死了,其罪名就是你我承擔的起的。”

    李承政默然,事實確實如此,這兩個罪名,不管哪一個,都不是他們能承擔得起的,但是,相對於後者,前者的罪名更小一些,畢竟,燕王已經有了反意,開戰是遲早的事情。

    見李承政不說話了,殷元魁站起身,在房間內踱步幾圈之後,又衝著外麵喊道:“來人。”

    又一名親衛走了進來。

    “把康德的首級掛在城牆上。”

    “喏!”

    親衛轉身離開,而殷元魁則咬著牙說道:“想趁火打劫,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西域有多少人命可以填,不把康城給我填滿了,休想踏過康城。”

    李承政第一次看到戾氣如此之重的殷元魁,不得不承認,能夠成為大將軍的人,果然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人物,看來,這一次西域聯軍要吃大苦頭了。

    “叫眾將前來議事吧。”殷元魁逐漸平複下心情,逐漸恢複正常說道。

    李承政點點頭,轉身離開。

    該做的,能做的,他跟殷元魁已經做了,接下來,秦之豹也好,許一凡也罷,他們的結局會怎麽樣,那就看他們的造化了,有了童真前去馳援,在加上寧致遠的主動進攻,想必能救下二人,隻是,勝算有幾分,李承政心裏也沒數。

    不過,李承政相信,以許一凡的才智,肯定能尋找到破解之法的,而他和殷元魁,現在要麵對的是數倍於他們的西域聯軍。

    守住康城,這是他們目前首先要做的事情,如果康城守不住,就算救回了許一凡和秦之豹,也無濟於事。

    能否守住康城,李承政心裏還是有底的,畢竟,在這段時間,西征軍在康城做了很多事情,堅守一段時間肯定還是可以的,至於能堅守多久,李承政心裏也沒底,盡人事,聽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