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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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康城八十裏的地方,是西域聯軍的中軍大營。
一頂豪華的卻並不奢靡的軍賬內,此時,坐著八個人,他們分別是法阿、釋天龍、安德烈,還有上陽國國王布德,下陽國國王易德,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國王和一個將軍。
在別的地方高高在上的國王,到了這裏,卻隻能低人一等,不,是位於末等,布德和易德他們的位置十分的靠後,在這裏,基本上沒有他們說話的份兒,這種情況在別的地方不正常,在西域卻十分的正常。
此時,是八月十九號。
昨晚,殷元魁他們的一係列操作,著實打了法阿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誰也沒有想到,殷元魁居然會選擇轉守為攻,這一場大戰打下來,對西域聯軍造成了不少的損失,當然,兵力的損失還在其次,畢竟是晚上,損失不算太大,可是,對軍心和士氣的打擊卻很大。
不過,此時在法阿和尚的臉上,並沒有看到憤怒或者懊惱的神色,此刻,他正盯著眼前的地圖,目光在康城和上陽國之間的區域,來回掃視著,仿佛是在尋找什麽東西。
安德烈大馬金刀的坐在法阿身邊,目光也跟著法阿和尚的目光來回巡視著,至於釋天龍,則是老樣子,蹲坐在角落,拿著毛筆在那寫寫畫畫,仿佛根本不關心戰局走向。
而布德和易德,還有另外兩個國王,目光雖然也落在地圖上,眼角餘光卻始終注視著法阿的神情變化,偶爾他們幾個人還會來個眼神交流。
布德和易德之所以這麽小心翼翼,一方麵是因為他們是戴罪之身,國王的位置能不能保住,甚至王國的國號是否能延續下去,都要看他們在戰場上表現,由不得他們不小心翼翼;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法阿和尚也好,還是安德烈也罷,亦或者那個看起來不倫不類,什麽都不是的釋天龍,都不是他們能輕易招惹和撼動的人物,可以說,他們在戰場的表現如何,不是修羅騎士那邊說了算,而是法阿他們說了算,這也由不得他們不小心應對。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昨晚麵對西征軍突然發起的進攻的時候,他們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各自的軍隊變得混亂不堪,盡管他們已經極力的約束了部隊,可還是給安德烈這邊帶來了很大的衝擊,導致安德烈不得不下令撤退。
其實,這次被阿修趕到前線戰場來的,一共有五個國王,三大兩小,其中一個最小的王國國王,在撤兵之後,直接被安德烈當場看砍了腦袋,這極大的震懾了那些潰逃回來的將士,也極大程度的震懾了布德在內的剩下四個國王。
安德烈雖然跟法阿是上下級關係,可是,在商量事情的時候,他還是習慣有啥說啥。
“殷元魁此次主動進攻,到底意欲何為?”安德烈開口問道。
法阿和尚沒有說話,隻是抬起頭,看了一眼安德烈,就繼續低下頭,在地圖上來回掃視著。
布德看到這一幕,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應該是黔驢技窮,狗急跳牆吧。”
安德烈轉過頭,看了一眼布德,微微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對於這幾個被阿修丟過來的國王,說實話,安德烈是真心看不上,其他三個國王還好一點兒,布德和易德這兩個家夥,安德烈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對於上陽國和下陽國那狗屁倒灶的事情,安德烈自然很清楚,可是,他真的沒想到,堂堂兩個國王,居然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給耍得團團轉,想想就覺得丟人。
在西域中東部,可謂是豪橫無比的兩個人,到了戰場上,卻拉稀的很,麵對秦之豹的進攻,數倍於秦之豹的他們,卻被對方打的滿地跑,想想就可氣,可恨。
如果不是考慮到上陽國和下陽國的軍隊不少,將來會有大用處,而現在西域正處於對外作戰的情況,需要人才的話,安德烈完全可以找個由頭,把這二人給宰了。
現在,聽到布德那完全沒腦子的話,安德烈心裏就更不爽了,看向布德的眼神也變得愈發的不善起來。
布德看到安德烈這個表情,他瞬間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如果是在上陽國,有人敢這樣給他臉色看,他絕對要翻臉的,可是,這裏不是上陽國,而他也不是權利最大的那個,盡管心中很不爽,可布德也識趣的沒有再說什麽。
易德跟布德是老對頭了,看到布德吃癟,他心中暗爽不已。
“我認為,殷元魁此舉應該不是狗急跳牆,他肯定另有所圖。”易德說道。
“哦?說說看,殷元魁到底在圖謀什麽?”安德烈聞聽此言,頓時來了興趣,追問道。
看到安德烈那明顯不同的態度,易德心中更高興,他撇過頭,朝布德丟了一個得意的神色,然後,說道:“我以為,殷元魁此舉應該是為了拖延我們進攻康城的時間,據我所知,炎軍的後方正在搞百姓遷徙,遷徙百姓是需要時間的,而康城現如今已經岌岌可危,其還能堅守多長時間,估計殷元魁心裏也沒底,殷元魁此舉是反其道行之,目的就是為了拖住我們進攻康城的步伐。”
安德烈聽完之後,想了想,覺得易德說的有些道理,可是,很快他又搖搖頭,否定了易德的想法。
“說的不錯,隻是以我對殷元魁此人的了解,他不會為了那幾十萬的百姓,就如此孤注一擲的。”安德烈想了想說道。
隻是,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也不等易德他們反駁,他又補充道:“就算他真的願意為了那幾十萬的百姓,選擇孤注一擲,現在也不是時候。”
這話說的沒錯,現在確實不是殷元魁孤注一擲的時候,因為康城第二道城牆超乎尋常的堅固,之前攻城摧毀城牆的辦法,取不到太大的效果,單單拿下城牆,安德烈他們就還需要一段時日。
“另外,殷元魁此舉,雖然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可是,當他主動打開城門,跟我們作戰的時候,就意味著他放棄了防守,而且這一次交戰,是多方麵的交戰,這就意味著戰局從康城這一個地方,徹底的蔓延到其他地方,戰線拉的如此之長,我們尚且都有些吃不消,更何況是殷元魁的西征軍呢?”安德烈繼續說道。
眾人聞言之後,紛紛點點頭。
“那會不會是因為許一凡,殷元魁才這麽失心瘋的?”布德在沉吟片刻之後,說出他新的猜測。
“嗯?”
眾人聞言,頓時一愣,紛紛看向布德,安德烈如此,就連正在看地圖的法阿和尚,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也抬起頭,看了一眼布德。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許一凡再重要,也不過是西征軍的一個參將而已。”易德直接反駁道。
然而,安德烈卻皺起了眉頭,想了想,說道:“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嗯?”
此話一出,眾人又是一愣。
在場的幾人,其實都沒有真正跟許一凡交手過,唯一算跟許一凡交手的,也隻有安德烈,還有布德和易德二人而已。
安德烈是在攻打康城的時候,間接性的跟許一凡交手,根據安德烈掌握的情報,康城之所以在失去了第一道城牆之後,還能堅挺到現在,許一凡功不可沒,不單單城牆建造的異常怪異,其堅固程度,也超乎安德烈他們的想象,再加上許一凡在設計城牆的時候,隨意而為的那些小措施,更是讓西域聯軍這邊吃了大苦頭。
雖然在康城指揮作戰的是殷元魁,可真正跟安德烈作戰的,其實是許一凡,此人對於炎軍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至於說布德和易德,根本算不上跟許一凡交手,他們被這小子狠狠地給耍了,連許一凡的麵都沒看到,他們自己先掐起來了。
拋開戰爭的立場,還有國家的立場,安德烈這位曾經跟大炎王朝三位大將軍交過手的大將軍,對於許一凡這樣人是很欣賞的,同時也是很忌憚的。
欣賞說的過去,畢竟,一個人隻要有能力,有才華,不管是自己人,還是其他人,都會欣賞此人的,而說忌憚,這好像有些不沾邊,然而,事實確實如此。
能夠成為大將軍的人,哪個不是人中龍鳳,尤其是在軍事方麵,絕對是一把好手,可是,這樣的人,成名的時間越久,帶兵的時間越長,他們的思維就很容易固化,也很極其容易被禁錮起來。
比如說攻城戰,作為進攻的一方,他們往往是根據防守方的防禦體係,從而衍生出進攻的武器,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看的就是誰更能學習和進步,而這種改變,也僅僅是依靠眼前看到的東西,進行的改變,而那些看不到的,超時代的東西,他們是很難想到的,就算想到了,他們也不會為了一個想法而輕易去試驗的。
像許一凡那樣,又是用麵粉當做武器,又是用水泥鋼筋建造城牆的,這都超出了他們的認知,不過,安德烈他們也不是一成不變,他們也根據這些武器想出了應對之法,至於效果如何,那就不好說了。
除了武器上的改變和進化之外,在戰術上,許一凡始終都以碾壓式的形態,針對著西域聯軍。
在康城出現瘟疫的時候,西域以為西征軍堅持不了多久,就算堅持下來了,西征軍也會遭受重創,而事實也確實如此,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確實給西征軍帶來了很大的損失,可是,其損失可比西域方麵預估的要少的多,
在申屠侯帶兵攻城的時候,眼看著康城即將要被攻破,居然被許一凡硬生生給抗住了,而且他動用的還不是正規軍,而是一群囚犯和蟻軍,而最終的結果,眾人也看到了,不但攻城失敗,申屠侯也不知道被什麽人給當眾弄死了。
這些還不算什麽的話,那安德烈在攻城時候,遭遇到各種麻煩,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許一凡除了建立了第二道城牆,他還挖掘了第二道壕溝,單單一條壕溝,就吞噬了安德烈這邊不少兵馬,還有那古怪的城牆,更是大大的增加了攻城的難度。
還有就是守城武器上麵,床子弩、腳踏-弩這些武器,在過去安德烈都見過,可是,在第二道城牆之上,還有其他的他之前沒有見過的武器,比如雙弓弩,還有三弓弩,這些由長弓配合弩床設計出來的弓弩,對攻城部隊的殺傷力是很大的。
另外,還有城頭上的那個大鐵球,這玩意兒看著笨重無比,移動起來不方便,可是,這玩意兒真的很重,一旦它動起來,沒有一定的阻力,它是不可能停下來的,而它每一次擺動,都會給西域聯軍這邊造成成片成片的傷亡。
大鐵球就安放在城牆最中心的位置,就懸掛在城門之上,之前,安德烈在看到這個大鐵球的時候,十分的疑惑,以為這是西征軍用來堵塞城門用的,因此,也沒有太在意。
可事實卻告訴他,他隻猜對了一半,這顆大鐵球確實是用來堵塞城門的,但是,其真正的作用和目的,是用來殺人的,還有就是用來破壞大型攻城設備的。
大鐵球很重,盡管許一凡在設計它的時候,給其設計了轉輪,利用了滑輪裝置,可是,每一次擺動它,就需要數百人,甚至上千人同時作用,大鐵球才能擺動起來,由此可見,這顆大鐵球到底有多重了。
大鐵球重還不算什麽,其靜止懸空的時候,沒有什麽威脅,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裝飾品一般,可是它一旦擺動起來,其可以以城中心為中心,朝著左右兩邊搖擺,而其每一次搖擺,都能把大批踩在輕梯上攻城的敵軍直接給掃落下去,把人掃下去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這玩意兒依靠自身的重量,可以輕易摧毀這些輕梯,別說是輕梯了,就連那些跟城牆差不多高的呂公車,被其砸一下,都要出現劇烈搖晃,而反複砸上幾次,幾十次,一架花費很長時間建造的呂公車,就會被其砸毀。
這種看似笨重的東西,卻極大的阻擋住安德烈他們進攻的速度。
為了解決這顆大鐵球,安德烈也是嚐試了很多辦法,而想要解決這玩意兒,有兩個辦法:要麽破壞它的控製裝置,要麽讓其靜止不動,無法擺動。
看似很簡單的辦法,可實施起來卻異常的困難,先說破壞它的控製裝置,這玩意兒的控製裝置,就在城牆後方的指揮台上,而想要破壞它,就必須登上城頭,抵達指揮台,而指揮台的重要性不用多說,那是重兵把守的地方,就算殺了城頭了,別說靠近指揮台了,就是在城牆上移動都困難。
至於第二個辦法,也很困難,這大鐵球至少有上萬斤,一旦它擺動起來,在慣性的作用下,再加上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人力是無法與其抗衡的。
就算有辦法讓其停下,付出的代價肯定不小,而且城頭上的西征軍,又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讓鐵球停下。
都說一力降十會,就這麽一個大疙瘩就讓安德烈絞盡腦汁,想了很多辦法,最後,他更是以數駕呂公車為代價,直接把呂公車推到大鐵球附近,分布在其左右,死死地卡住大鐵球,然後讓人從呂公車上攀附到打鐵球上,以生命為代價,在上麵套上繩索,然後拉長繩索,固定起來,這才讓其無法動彈。
可是,這種辦法也沒持續多久,安德烈能不惜代價,去給鐵球套繩索,殷元魁那邊也可以不惜代價,去解開繩索,一來一回,單單為了一個大鐵球,雙方就死了不少人。
不過,結果對安德烈來說,還算是好的,因為每一次讓大鐵球停下之後,安德烈這邊可以減少很大的傷亡。
這種嶄新的防禦器械,真的讓安德烈很頭疼,很惱火。
如果這還不能說明問題的話,那再看看許一凡在北宛城一役當中的表現,他在處於絕對劣勢的情況下,還能反敗為勝,逃離包圍圈。
而且這小子跳出包圍圈之後,他就跑到了西域的後方搞事情,把西域聯軍的後方搞得一塌糊塗,差一點兒就影響到了西域整個進攻計劃。
這樣的人才,如果是朋友的話,那是幸事,可如果作為敵人的話,那就是大不幸,因為你根本不知道這小子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你也無法預判他接下來要幹什麽。
像殷元魁這樣的成名已久的大將軍,哪怕他極少帶兵作戰,可是,隻要成名,他都會有優點和缺點,而根據這些優缺點,可以針對性的做出一些計劃,可是,許一凡卻不同,他是突然出現的,而他做的事情,每一件都超乎常理,如果不是熟悉他的人,很難跟上他的思路,這樣的人,想不忌憚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