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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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馬?離開之後,文星辰拎著一壇酒,走了過來,在許一凡身邊坐下。

    許一凡轉過頭,看了一眼文星辰,輕聲喊道:“文叔。”

    “嗯!”

    文星辰嗯了一聲,把手中的酒壇遞給許一凡。

    許一凡接過之後,喝了一口,微微皺眉,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文星辰,說道:“這酒......”

    文星辰從許一凡的手中拿過酒壇,自顧自的喝了一口,淡淡的說道:“是不是很熟悉?”

    許一凡下意識的點點頭,確實很熟悉,這酒的味道跟他自己釀造的酒水很像,卻又有些不一樣,度數不低,隻是口感沒有那麽烈。

    許一凡自從把釀酒廠弄出來之後,他就極少釀酒,主要是沒有時間,而且釀酒這東西,咋說呢,操作起來並不複雜,就是有點兒費時費力,許一凡把釀酒的程序告訴了唐青竹他們,他們一邊按照程序弄,一邊自己摸索,也弄得很好。

    隻是,到了西北來了之後,許一凡很少喝酒,一來是軍中禁止飲酒,二來想要喝到自己釀造的酒水,是很費力的,之前茅一山過來的時候,帶來的酒水,大部分都被許一凡送人了,而剩下的也被他喝得差不多了。

    沒想到,在這裏居然還能喝到烈酒,許一凡著實有些意外。

    文星辰則笑著解釋道:“我是一個好酒之人,以前在長安的時候,除了賣豆腐之外,也喜歡釀酒,隻是,釀造的酒水都很一般罷了,自從去了東海城之後,喝了百貨樓的酒水,又去工坊轉了一圈之後,我也學了一些,不過,你釀造的酒水,度數有了,口感嘛......”

    說到這兒,文星辰搖了搖頭。

    “這次來西域,走的時候,帶了一些酒水,不過,還沒離開海洲就沒了,我隻能另想他法,這不,到了青山城之後,穩定下來之後,我就想辦法弄了一些這裏的酒水,然後再次加工,就成這樣了,味道怎麽樣?還不錯吧?”

    許一凡聞言之後,有些愣愣無語,不過,他還是伸出大拇指,說道:“厲害了我的叔!”

    “嗯?哈哈......”

    文星辰聽到許一凡的誇讚之後,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接下來,兩個人就這酒水的問題,展開了一番談論,文星辰是好酒之人,也喜歡自己釀酒,在這方麵造詣頗深,而許一凡在文星辰麵前,隻能算是個門外漢,很多地方,原理他知道,可要讓他說出個所以然來,也不是不能,而是他說了之後,文星辰聽不懂。

    對於文星辰,許一凡其實是很敬重的,就像他對吳鉤一樣的敬重,隻是,二者之間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文星辰是讀書人,修行的又是儒家法門,按理說,他應該是一個很古板的人,有著讀書人的架子和姿態才對,可熟悉文星辰的都沒有在他身上看到這些。

    說實話,文星辰不像一個讀書人,反而像個江湖俠客,一個可以不把境地、名聲、麵子,甚至性命當回事兒的人,怎麽都跟讀書人扯不上關係。

    許一凡還記得第一次看到文星辰的時候,他在看到許一凡之後,並沒有像吳鉤那樣,納頭便拜,而是以一個長輩的眼光,在審視著許一凡,而跟許一凡相處的時候,他更多的時候是隻看不說,偶爾說一些話,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玩笑話而已。

    許一凡跟文星辰接觸的不多,但是,對於文星辰這個人,他卻很了解,當然,也隻是了解,許一凡把文星辰當成叔叔長輩,而文星辰也把許一凡當成晚輩來看待,兩個人的關係不遠不近,可在最關鍵的時候,文星辰往往是站在許一凡這邊的,這種亦師亦友的關係,讓許一凡很舒服。

    在一番閑聊之後,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許一凡在想著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而文星辰則饒有興趣的看著許一凡,還有他胸口那條幼龍。

    “你害怕了?”良久之後,文星辰突然開口道。

    “嗯?”

    許一凡一愣,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文星辰。

    見許一凡一臉迷惑,文星辰笑著說道:“你在害怕自己是冥王之子的事情?”

    如果是別人這麽問,許一凡肯定不會回答,但是,文星辰這麽問,許一凡在沉吟片刻之後,點點頭,情緒有些低落的說道:“從一個孤兒,成為叛將之子,又成為皇子,現如今又成為冥王之子,嗬嗬......我到底是誰的兒子,我自己都不在乎,可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在乎呢?”

    “你不是不在乎,而是很在乎,隻是,你表現的不在乎而已。”

    “嗬嗬...是嗎?”

    “難道不是嗎?”

    然而,不等許一凡反駁什麽,文星辰卻自顧自的說道:“你心裏可能很好奇,也很疑惑,為什麽你明明不是許淳的兒子,可俠義軍的那麽多人,還選擇追隨你,比如吳鉤,比如我,而你不可能是皇子,可依舊有那麽多人,為了你甘願赴死,也有人為了殺死你,不惜一切代價,現如今,你又成為了冥王之子,馬氏一族選擇追隨你,你很迷茫對嗎?”

    許一凡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因為你內心深處,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的兒子,因為你很在乎。”文星辰說道。

    盡管許一凡很不想承認這一點兒,但他還是老老實實的點點頭,低聲呢喃道:“確實很在乎。”

    文星辰轉過頭,不在去看許一凡,緩緩說道:“你的好奇和疑惑,我可以告訴你答案,我也好,吳鉤也罷,包括俠義軍的很多人,還有夔夏這些不良人,以及了塵和馬?他們,我們追隨你,並不是因為你是誰的兒子,而是因為你,因為你是許一凡,你與別人一樣,也不一樣,我們甘願追隨你,所以我們可以說死就死。”

    “如果僅僅因為你是許淳的兒子的話,曾經的俠義軍,在你出事兒的時候,肯定會站出來救你,但是,當他們知道你可能不是許淳的兒子之後,他們會選擇離開,俠義軍是在許淳手上創造了輝煌,得到了世人的認可,可俠義軍的覆滅,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對待許淳,我們這些活下來的人,其實是很複雜的。”

    “感激他的人很多,恨他的人也不少,包括劍洲的劍閣,對待許淳的態度,也是分為兩個陣營的。”

    說到這兒,文星辰轉過頭,看著許一凡的眼睛,說道:“我們追隨你,是因為你的出現,給這個世界帶來了不一樣的東西,比如香水,比如烈酒,還有其他的東西,這些東西可能對你而言,隻是順手而為的事情,可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隨便的一個想法,一個決定,改變了多少人的生活和命運?”

    “你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一個百貨樓,一個四季樓,還有一個東興工廠,以及起點書院的出現,養活了多少人,拯救了多少人,因為你的出現,讓這個世界有了不一樣的東西,很多人在你這裏學到了東西,也體現了自己的價值,這對於很多不是讀書人的人來說,是很珍貴的,所以才會有很多人願意追隨你。”

    “人活一世,都會為了某樣東西,而奮鬥前行,可能是權利,可能是名聲,可能是財富,可是,真正得到這些東西的人,終究還是少數人,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是碌碌無為的,我們常說的一鳴驚人,一飛衝天,真正能實現的又有幾個?”

    “你可能一直很好奇,為什麽在你創造出百貨樓之後,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不單單是那些商人,連朝廷和修行勢力都開始關注你, 難道僅僅因為你是一個被誅殺多年的叛將的兒子嗎?還是說,因為你可能是皇子呢?”

    文星辰搖搖頭,緩緩地說道:“都不是,你許一凡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連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的孤兒,你是誰的兒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大多數人為何一輩子碌碌無為,怨恨上天不公,為何那些高高在上的在位者,不肯看他們一眼,看看他們多麽的勤奮和辛苦。”

    “他們確實很努力,也很辛苦,可他們並沒有做出讓上位者願意看向他們的事情,說他們努力、辛苦,對也不對,因為他們還不夠努力,還不夠辛苦,而你呢?”

    “表麵上,你並沒有如何的努力,如何的辛苦,人們注意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成名,誰還會在意你在成名之前經曆的事情呢,那些人注意到你,是因為你做出了很多他們想做而又不敢做,他們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情,那麽多人關注你,並不是因為你是誰的兒子,而僅僅因為你做到絕大多數人做不到的事情。”

    “許一凡啊,你想想你在東海城做的事情,再想想你在康城做的事情,再想想現在你做的這些事情,你一直以為,我們選擇追隨你,跟著你出生入死,是因為你是某某人的兒子,其實,並不是這樣的,隻是因為你在這個亂世當中,給我,給我們帶來了希望。”

    “言午堂的那些孩子,因為你,他們看到了希望,所以他們開始改變,康城的將士,因為你,他們看到了獲勝的希望,所以他們願意戰死沙場,石族因為你,他們可以得到繁衍生息的機會,馬氏一族因為你,他們有了更多的選擇,了塵因為你,有了新的信仰。”

    “希望很重要,聖人教我們如何做人,現實教我們如何生活,而有些人,則指引著他們前行,盡管很多人都等不到希望的到來,可還是有很多人選擇追隨希望,就像樹木會向陽而生,追逐太陽一般。”

    說到這兒,文星辰看著許一凡的眼睛,語重心長的說道:“你是誰的兒子不重要,許淳的兒子也好,皇子也罷,還是冥王之子,亦或者是其他的什麽身份,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想清楚,你的每一個選擇,是否正確,如果你覺得正確,就應該走下去,哪怕與世為敵,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知道你害怕,你惶恐,你恐懼,我們在麵臨未知事務的時候,都會害怕恐懼的,這都很正常,因為你是人,一個普通又不普通的人,而正因為你是人,所以你比那些寺廟道觀內供奉的泥塑,更容易讓人相信,值得信賴。”

    在說完這番話之後,文星辰不在說什麽,而是把手中的酒壇遞給許一凡。

    許一凡下意識的接過之後,隻是拿在手裏,並沒有去喝,而是轉過頭,看向文星辰,輕聲道:“文叔。”

    “嗯?”

    “我可以嗎?”

    “你為什麽不可以呢?”文星辰反問道。

    “我怕我會這個世界帶來災難,我怕天劫是因我而來,我怕......”

    然而,不等許一凡說完,文星辰就轉過頭,笑著看向許一凡,伸出手,拍了拍許一凡的肩膀,說道:“別怕,你還有我呢,還有我們呢,你不是一個人,你不要高估自己,天劫的到來,不是因為你的出現而出現,而是因為你出現在天劫要來的時刻,你隻是芸芸眾生的一員而已,但你也不要低估自己,既然天劫要來,那我們除了等死之外,總該做點什麽吧,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應該清楚自己該做些什麽。”

    “那我要是做不到呢?”許一凡又問道。

    “那也沒有關係啊,至少你曾經做過了什麽,這就已經足夠了,如果天劫真的存在,如果它真的會到來,那也無妨,反正我們終究都是要死的,無非是早死晚死而已,有什麽好怕的。”

    “嗬嗬......”

    說到最後,文星辰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他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使勁的拍打著許一凡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我突然想起來了,你小子很怕死,嗯,這是個優點兒,跟許淳那個倔驢不一樣,我很喜歡,不錯,真不錯,哈哈......”

    這突如其來的畫風突轉,讓許一凡一陣的錯愕和無語,而接下來,文星辰的一句話,更是讓許一凡哭笑不得。

    “話說,你小子也十五了,居然還是個雛兒,這怎麽能行呢,等這次回去了,我們去長安,長安文叔我熟得很,到時候給你介紹幾個花魁,讓她們幫你蛻變一下。”

    文星辰的這番話,已經讓許一凡很是無語,可接下來,文星辰看向許一凡的目光和位置,更讓許一凡頭冒黑線。

    隻見文星辰盯著許一凡的褲襠看了好半天,才抬起頭,說道:“小子,方才我可是看到了,小小年紀,本錢不小啊,跟文叔我有的一比,長安的那些姑娘們,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爭前恐後的找你小子的,嗯,不錯,本錢不小,長得有有模有樣的,很不錯!”

    ∑(っ°Д°;)っ

    凸(`⌒′メ)凸

    麵對文星辰這個為老不尊的調侃,許一凡除了無語還是無語,當然還有濃濃的鄙視。

    (︶︿︶)=╭∩╮

    文星辰也不在說什麽,而是站起身,又拍了拍許一凡的肩膀,最後笑著說道:“害怕是好事兒,說明你心有畏懼,世人最害怕的不是製定掌控規則的人,而是心無所畏之人,知道規則,還願意遵守它的人,不可怕,反而很可敬,而知曉規則,發現問題,並且想去修正規則的人,更加可敬,可那些知曉規則,反而想要去破壞它,甚至於淩駕在規則之上的人,才最可怕,而你想成為哪種人,需要你去傾聽你自己的心聲。”

    文星辰離開了,許一凡也沒有起身,反而找了一個有石壁的地方,半坐半靠著,一邊飲酒,一邊咀嚼著文星辰的話。

    說實話,文星辰方才的那番話,並不像一個讀書人說的,反而像是一個市井百姓說的,當然,文星辰說的更文雅一些,而文星辰跟許一凡說了這麽多,隻是想告訴許一凡一件事,你是誰的兒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不要太在意世人的眼光,當然,也不能全然不在意。

    話,通俗易懂,道理也都很清楚,可是,想要做好,做的完美,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喝著酒,感受著喉嚨的火-辣,許一凡沒來由的長舒一口氣,多日來,一直緊繃的心弦,在這一刻,伴隨著的酒水的入腹,瞬間鬆懈下來。

    原本度數不算高的酒水,酒量也很好的許一凡,居然在這個時候,喝醉了,醉的一塌糊塗,嘴裏喃喃自語,誰也聽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麽。

    “噗通!”

    伴隨著一聲入水聲,許一凡把空掉的酒壇拋入水中,而許一凡整個人斜跨跨的躺在石壁上,閉上眼睛,嘴中的呢喃突然大了起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去你媽-了-個-逼......”

    聽到這邊動靜的夔夏,剛想走過去,卻被文星辰攔住了,笑著說道:“他太累了,該睡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