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僧人道士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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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西域北部,是一望無際的塔撒哈大沙漠,風吹打著沙漠的脊背,沙浪如水一樣的速度在流動。驕狂不羈的沙暴像野馬奔騰;像洶湧的洪水,勢不可擋。它讓這裏變得更孤寂、更荒涼,它要吞沒附近的一切,隻有耐旱的荊棘勇敢的從寂寞的沙土裏伸出,毫無懼色地麵對這一整個的蒼白而寂寞的世界,以自身的生命去填充那巨大的空白。

    多少次黎明即起,麵向霞光萬丈,比光輪還明燦的荒原;多少次望斷綠州,那裏熾熱著的楊柏早已枯萎,生命戰勝不了沙漠。

    不毛之地,冷酷無情之地-----苦難的沙漠,喘息的沙漠!猶如水麵一般白茫茫的流沙,映照著淬藍的碧空,好似大海一般流連。

    此時,在天空上出現一道海市蜃樓,碧藍的天空上漂泊著漁船和輝煌的宮殿,朝陽的斜照中,這片碧綠的海水之上,燃燒成了玫瑰的血紅。

    天邊狂風怒吼,飛沙走石,綠州像一隻遭受暴風襲擊而無力驚慌的航船,隨即被狂風肆掠、掀翻。

    小村莊的街道和黃沙堆成的墳墓比鄰而居,瘦骨的棕林和更加骨瘦的男人赤身裸體、蜷縮著身子,卑微的躲在陰暗之下。

    在海市蜃樓下麵,是荒涼的沙道,沙道上駱駝的白骨蔽野。在那崩塌的沙丘之下,是猶如古戰場般羅列的人骨和財物,屍體腐爛、綴滿蒼蠅、散發這惡臭。

    黃沙漫漫的原野,大地被龜裂、風化。源水害怕未待奉獻便被裂日焦枯,瘋狂的從各個裂縫逃遁、將大地拆的麵目全非。而遺憾的,哪怕大雨滂沱,大地也無力挽留一絲一毫,依舊幹涸而絕望。

    黃沙漫漫的原野,也隻有風與火的搏鬥、生命絕滅。一座座金字塔般的沙丘在燃燒的火焰中灰飛煙滅。

    黃沙漫漫的原野,人類幾千年來行過的足跡,在流沙中映出又被覆滅。

    黃昏將至,陰冷的風開始在這片不毛之地肆虐,除了蟲鳴的慘叫,再無任何聲音。

    在大自然麵前,人顯得是那麽的渺小和卑微。

    而在這片毫無生命可言的冷酷之地,卻有二人並肩而立,遠眺著夕陽下的塔撒哈沙漠,映入他們眼簾的,隻有金黃色的沙浪,猩紅入血的火燒雲,還有早崩塌的沙丘的白骨,以及在那空的生命裏,生長了瑩瑩矗立的燈心草。

    一僧一道!

    “天劫將至,懸空寺還不入世嗎?”道士率先開口道。

    “入世既出世,出世既入世,既如此,那懸空寺入不入世,又有何關係呢?”僧人隨口說道,然後,他就補充道:“至於天劫要來,那便讓祂來好了。”

    聽到僧人的回答,道士微微皺眉,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於是,他轉過頭,看向僧人說道:“若懸空寺願入世,我可助你們一臂之力。”

    “懸空寺無需他人協助。”

    說完這句話,僧人又說道:“莫向外求。”

    道士聞言,表情有些無奈,盡管他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可他在聽到僧人給出如此篤定的回答之後,還是忍不住歎息一聲。

    “唉......”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道士再次開口問道:“你們找到渡劫之人了?”

    僧人先是緩緩搖頭道:“不曾。”

    然後,僧人又轉過頭,看向道士問道:“你們呢?可曾找到?”

    “應該是找到了。”

    “是他嗎?”

    “可能吧。”

    僧人聞言,不在看向道士,而是轉過頭,看向身後,距離他們大概數裏遠的一處高高的山丘上,那裏站著一個小道士。

    “是他?”

    “我選中了他。”

    道士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也轉過頭,看向身後另外一處山丘,那裏有一個光頭的少女,身著一聲大紅衣袍,樣子看起來格外的美麗,尤其是在夕陽的照耀下,愈發的勾人心魄。

    “那他呢?”

    他?而不是她!

    僧人順著道士的視線,看了一眼少女,搖搖頭,說道:“我選中了他。”

    道士聞言,沉默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道士突然開口問道:“你此次出來,可曾去過酆都,見過你師弟?”

    僧人搖搖頭,語氣平淡的說道:“有緣自會相見。”

    “那你可曾知曉他選中了誰?”道士問道。

    “知也不知。”僧人說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嗬嗬......”

    道士聞言,卻笑了起來。

    笑完之後,他看著東南方,那裏正是死亡峽穀的方向,而道士卻開口問道:“你見過那個少年了?”

    “見過,你呢?”

    “也見過。”

    道士在點頭之後,看向僧人,問道:“你為何不選他?”

    僧人卻反問道:“你又為何不選他?”

    “貧道已經選中了我要選的人。”

    “貧僧也是。”

    “你怎麽看那個少年?”道士問道。

    “亦正亦邪,似人非人。”

    “這樣啊。”

    道士聞言之後,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想到了什麽,而僧人卻沒有再理會道士,而是緩緩轉身,朝著西方而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別再來找貧僧了。”

    在說這話的時候,僧人已經距離道士很遠了,轉眼之間,隻剩下一個小黑點兒,又一個眨眼的功夫,少女和僧人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對此,道士也見怪不怪,他也緩緩轉身,朝著東方而去,速度同樣奇快無比,一邊走,一邊說道:“修道參佛又有何用?無用也!”

    隨著話音落下,道士和小道士也消失不見了。

    當這一僧一道相繼離開之後,在那一望無際的沙漠當中,有一老者牽著一匹同樣垂垂老矣,瘦骨嶙峋的老驢,緩緩走出沙漠。

    老人的年紀很大,至少有六七十歲,可是,當你靠近他的時候,就會發現,此人很高,給人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正常男人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左右,稍微高一些男子,身高會達到一米八左右,而極少數人的身高可以達到一米九,當然,也有個別人的身高,可以突破兩米,而這個老人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九幾左右,雖然人很老了,可有身高撐著,反而不會覺得眼前這個人是個老人。

    老人穿著很破舊,一件儒衫,儒衫破舊不堪,到處都有破洞,還有粗糙至極的補丁和針腳,至於衣袍原本是什麽顏色,早已經不知道,現如今看到的隻是跟沙浪一般顏色的灰褐色。

    儒衫很舊,人也很舊,身邊那頭老驢也很舊了,可是,他們卻能在處處都是陷坑的沙漠當中,平穩行走,顯然,這一人一驢都不是普通人。

    老人的腰間別著一個黃褐色的酒葫蘆,酒葫蘆很大,就像老者這個人一般,不過葫蘆隻是尋常葫蘆,就是個頭大了些罷了,在腰間的另一側,還插著一根竹製的旱煙袋,看其成色,其年齡也不小了,而在老驢的身體兩側,還懸掛著兩個書袋,書袋裏鼓鼓囊囊的,想必裝的應該都是書。

    在殘陽的餘輝照耀下,這一人一驢緩緩的走出了沙漠,來到了方才僧人和道士站立過的位置。

    老人雖然很年邁了,樣子也很狼狽,長長的胡子都已經在下巴打結了,可他卻還挽著一個儒家發髻,斑白的頭發被一根不知道什麽木頭製成的簪子束縛著,歪歪斜斜,鬆鬆垮垮,看著隨時都可能掉下來,可它偏偏就沒有散落。

    老人走出沙漠之後,一屁-股坐在滾燙的沙丘上,然後取下腰間的酒葫蘆,拿在手裏晃了晃,聽到葫蘆裏還有響動,就打開塞子,靠近嘴邊抿了一小口,接著,就把酒葫蘆遞給旁邊的老驢。

    老驢也很通人性,隻見它張開嘴,一口咬住酒葫蘆,然後就像人一樣,直接揚起脖子,咕嚕咕嚕的開始喝了起來。

    葫蘆很大,酒水卻不多,老驢隻喝了幾口,就沒了,它顯然沒有盡興,把脖子再次抬高幾分,然而,從酒葫蘆內也隻滴落了幾滴酒水而已。

    老驢又等了片刻,見酒葫蘆徹底的空了,這才意興闌珊的低下頭,把酒葫蘆還給老人。

    老人接過酒葫蘆,晃了晃,又仰起頭,使勁的倒了倒,一滴不剩,這讓老者隻能無奈的搖搖頭,喃喃道:“他娘的,你咋這麽能喝呢?”

    “噗!”

    麵對老人的埋怨,老驢直接撇過頭,不理會老人,隻是嘴裏發出一聲驢叫,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老人對此,早已經見怪不怪,重新把酒壺別在腰間,然後取下旱煙袋,拍了拍身邊的沙丘,老驢斜撇了老人一眼,有些不情願的在老人身邊坐下,而老人也趁機從書袋當中,取出......一大片煙葉,隨便揉搓幾下,就塞進煙袋窩當中,也不見其有任何點火舉動,煙袋窩裏的旱煙就開始緩緩的燃燒起來,而老人也趁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然後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一團淡淡的煙霧,也隨之噴出。

    “唉......現在的這些人啊,真的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打什麽仗嘛,胡鬧,簡直就是胡鬧.......”

    老人一邊抽著旱煙,一邊在那喋喋不休起來,而身旁的老驢,則有氣無力的趴在沙丘上,似乎是喝多了睡著了一般,完全不在意老者在說什麽。

    抽完一袋煙,老人看了一眼天空,此時,夕陽已經落山,天空上除了一團火燒雲之外,別無他物,老人低下頭,把煙袋在鞋底磕了磕,然後重新別在腰間,這才晃晃悠悠的站起身。

    老人起來之後,見老驢還趴在,就伸出腳,踢了對方一腳,罵罵咧咧的說道:“睡,睡,就知道睡,你個瓜皮,走,回書院。”

    說著話,老人就背著手,緩緩地朝前走去,而老驢則不情不願的站起身,打了個響鼻,順便還衝著老人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然後,才不情不願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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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峽穀。

    在許一凡孤身進入鎮妖樓之後,了塵和趙雷符,還有慎武,把眼前幾個人,像拎小雞崽子一般,一隻手拎一個,朝著營地走去。

    至於那幾頭大猿,還是算了,那玩意兒太大太重,而且還毛茸茸的,不好帶走。

    在回去的路上,了塵和趙雷符先是對視一眼,然後都不約而同的看向慎武,眉頭微微皺起,眼睛微微細眯起來。

    就在方才,許一凡去往鎮妖樓的時候,慎武居然想跟著過去,結果被趙雷符和了塵發現,二人不約而同的攔住了他。

    對於慎武這奇怪的舉動,了塵和趙雷符是很詫異的,同時也是很警惕的,但是,更多的還是疑惑。

    三個人,走的是三種不同的修行路線,也分屬於三個不同的陣營,要說完全信任彼此,那就有點兒強人所難了,彼此都很警惕對方,卻又比較信任對方。

    “你們說,鎮妖樓裏到底有什麽啊?會不會有妖獸啊?”慎武率先打破沉默問道。

    “可能有吧,鎮妖樓本身就是來鎮守妖獸的。”趙雷符隨口說道。

    了塵卻沒有說話,隻是看了二人一眼,默默趕路。

    “我聽說妖獸都要妖膽,吃了可以增強體魄,是不是真的啊?”慎武又問道。

    趙雷符斜瞥了慎武一眼,皺了皺眉頭,反問道:“我們這一路過來,遇到的妖獸還少嗎?你何時看到妖膽了?”

    了塵和尚此時也開口道:“慎武施主,你想要妖膽?”

    慎武咧嘴一笑,嗬嗬一聲道:“嗬嗬......如果真的有妖膽的話,當然想要了,我聽說那玩意兒對武夫裨益很大。”

    “吞服妖膽,此乃捷徑,短期效果不錯,可長期服用,隻是有害無利,慎武施主可別走岔路了。”了塵似有所指的說道。

    慎武仿佛沒有聽出了塵的話裏的意思,繼續問道:“你們說,這裏的妖獸這麽多,它們體內會不會有妖膽啊,如果能獵殺一兩頭,那就賺大了。”

    此話一出,了塵和趙雷符的腳步猛地一頓,同時轉過頭,目光灼灼的看向慎武。

    慎武被二人如此看著,訕訕一笑,解釋道:“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二位怎麽還當真了?”

    “你確定你是在開玩笑?”趙雷符語氣不善的問道。

    了塵則說道:“慎武施主可不要開這種玩笑,它並不好笑。”

    慎武聞言,表情有些尷尬,連忙搖搖頭,說道:“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二位千萬別當真,這些妖獸有多厲害,我可是親身領教過的,打不過它們啊,還是算了。”

    “知道就好!”

    趙雷符丟下一句,就徑直朝前走去,而了塵則深深地看了慎武一眼,搖搖頭,也朝前走去。

    慎武走在最後,他先是看了二人一眼,又轉過頭,看了一眼身後鎮妖樓所在的位置,嘴角微微翹起,臉上露出莫名的笑容。

    “磨磨蹭蹭做什麽?快點兒。”趙雷符前行幾步之後,見慎武沒有跟上,就轉過頭問道。

    慎武臉上詭異的笑容,在一瞬間猛然消失,他連忙加快腳步,朝著營地走去,一邊走一邊解釋道:“這兩個家夥有點沉。”

    看到慎武跟了上來,趙雷符沒有再說什麽,隻是讓慎武走在了前麵,他和了塵跟在後麵,看著走在前麵的慎武,趙雷符的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起來。

    被三人攜帶的六人,就像是六個死人一般,任由他們隨意擺弄,在此期間,他們根本沒有絲毫的反抗,隻是,趙雷符他們都不曾注意到的是,這六個人在離開原地之後,身體就開始出現異變,他們的腳,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已經開石化起來,隻是,這種石化的速度很慢,幾乎是微不可見。

    營地距離鎮妖樓並不算遠,沒多久,三人就回到了營地,而文星辰他們早已經等候再次。

    文星辰在看到三人回來之後,先是看了三人一眼,又看了看他們身後,然後就皺起眉頭,問道:“怎麽就你們三個人回來了?”

    慎武把手裏的兩個人,交給其他人,隨口說道:“小少爺進了鎮妖樓。”

    “嗯?”

    文星辰聞言,先是一愣,隨即,臉色大變,看向趙雷符和了塵,問道:“你們怎麽能讓他一個人進去呢?”

    “他執意要一個人進去,不讓我們跟著。”趙雷符解釋道。

    “為什麽不攔著他? ”文星辰質問道。

    趙雷符轉過頭,看向文星辰,反問道:“怎麽攔?攔得住?”

    文星辰聞言,臉色變得十分的難看,他還想說些什麽,卻聽到趙雷符說道:“還是先看看這幾個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吧,至於公子那邊,不用擔心什麽,他既然敢進去,肯定有很大把握的,別忘了,他身邊還有一頭冥龍呢,那家夥的戰鬥力,可比我們幾個人加起來還要強。”

    聽到趙雷符這麽說,文星辰隻好把到嘴的話,又給咽了回去,看了看遠處的鎮妖樓,又看了看被安放在地上的六個人,緊蹙著眉頭,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