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現在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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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五號區前麵,一共站著五個人。

    唐居中居中而立,歐陽奇站在其右手邊,而許一凡站在唐居中左手邊,在許一凡身側是李承德,在李承德身邊,微微落後一步的地方,是諸葛姑娘。

    當許一凡轉過頭,主動開口詢問的時候,本打算離開的唐居中,愣了一下,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許一凡,目光在李承德的臉上一掃而過,搖搖頭,說道:“不好說。”

    “是不好說,還是不願說,亦或者是不能說啊?”李承德徑直開口說道,其說話的語氣,可不算多麽的客氣,這讓周圍圍觀之人,都無比的詫異和意外。

    此話一出,歐陽奇看了看唐居中,發現其沒有什麽表情變化,反而是李承德顯得有些憤怒和不屑,隻是,這股憤怒和不屑來的有些突然,似乎二人有些不對付,這讓歐陽奇有些不明就裏,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麽。

    在李承德開口說話的時候,許一凡轉過頭看了一眼李承德,然後又看向唐居中,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隻是笑了笑,也沒有再說什麽。

    唐居中看了一眼李承德,沉吟片刻,伸出手指著最大的那塊原石說道:“這塊原石,產自鄜石礦甲上坑,算是老坑,不過,跟旁邊這塊比起來,這塊原石隻能算是新坑了。”

    對於唐居中這種說辭,李承德是沒看出什麽來,雖然方才他看了那麽多原石,又有許一凡在一番解釋,他很清楚新坑老坑原石的區別,可是讓他根據這些原石,分成那些老坑的年代更久一些,那就難為咱們這位小王爺了。

    李承德看不出來,可在場有熟絡此道的人不在少數,對於唐居中的說法還是很讚同的,而此時,勾古也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唐老說的沒錯,這塊原石確實出自甲上坑,不過,在五十年前,這個老坑就跌落為甲中坑,在今年更是跌落為甲下坑,此坑已經很多年沒有出過極品璞玉了。”

    “那旁邊這塊呢?”李承德指著歐陽奇看中的那塊問道。

    “這塊原石,出自甲下坑,雖然是甲下坑,可它卻是最早開采的坑洞,該老坑出過的極品璞玉不在少數,本來是有希望躋身甲中的,不過,該坑出過的下等璞玉也不少,因此隻能是甲下坑的名次了。”勾古解釋道。

    聽到勾古這麽說,李承德的目光就落在了那塊小一點兒的原石之上,顯然,他也看中了這塊,而許一凡則一直盯著那塊做大的原石看。

    唐居中看了看李承德,又看了看許一凡,猶豫一下,還是開口道:“勾古先生說的沒錯,不過,這塊原石所產的甲下坑雖然是老坑,出過的極品璞玉是不少,可極少出翡翠元石,而這才是它始終無法躋身甲中坑的緣故所在。”

    勾古聞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唐居中,點點頭,說道:“唐老不愧是唐老,一語中的。”

    唐居中則擺擺手,又指向最大的那塊原石說道:“這塊原石所在的老坑,雖然從甲上跌落為甲下,可該坑出過不少極品翡翠元石,這塊原石有大裂,已經有翡翠元石的顯露出來,可惜......”

    說到這兒,唐居中搖搖頭,歎息一聲,這塊原石的好壞,在場的人都看的出來,哪怕是清淨這種完全不懂賭石的人,都看的出來,這塊原石不行。

    “你的意思是,這塊原石比那塊好咯。”李承德斜眼看向唐居中,伸出手,指了指眼前的兩塊原石說道。

    唐居中點點頭,又搖搖頭,嘴唇微微張合,想要說些什麽,可最終他還是選擇什麽都沒說,這看的李承德一陣的皺眉。

    李承德見唐居中不說話,他也沒有再說什麽,目光在兩塊原石上來回掃視著,視線更多的還是落在那塊小的原石之上。

    看到這一幕的歐陽奇,不得不開口說道:“李公子,這塊原石在下已經看上,當然,如若李公子也選中這塊的話,那這塊就不算在三塊當中,你我各自再挑選一塊如何?”

    李承德聞言,看了歐陽奇一眼,沒有說話,不過,卻很是意動,就目前而言,眼前這塊小的原石,應該是在場所有原石最好的一個了,雙方都看中這塊原石,也在情理之中,李承德想要,歐陽奇也肯定不會放手,而想要挑選比這更好的,顯然不可能。

    上好的原石隻有這一塊,若是在薊州,李承德看中的東西自然沒人敢跟他搶,可這裏不是薊州,而且為了一塊石頭,就跟歐陽家交惡,顯然不合適,至少就目前而言,除了剛開始的時候,歐陽奇表現的讓人反感之外,之後的一言一行都很不錯,不是那種隻會仗勢欺人的紈絝,人家不主動挑事兒,李承德也犯不著跟對方過不去。

    不過,最終的決定權不在李承德這裏,而是在許一凡那邊,於是,他就轉過頭,看向許一凡問道:“安然,你怎麽看?”

    許一凡此時已經收回視線,看了一眼嘴角噙笑的歐陽奇,然後看向李承德說道:“你出錢,你說了算。”

    李承德一愣,其他人也愣了愣,唐居中更是朝二人投來了視線,在看向李承德的時候,其目光落在了那塊小的原石上,顯然是想讓李承德選那塊小的。

    李承德注意到了唐居中的眼神提示,這讓本來想要選小的李承德,不知為何,手指指向那塊大的,說道:“那就這塊了。”

    “嘩......”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嘩然,就連勾古都一臉不解的看向李承德,不明白他為何要如此選擇。

    “唉......”

    唐居中聞言,更是歎了口氣,搖搖頭,表情有些意味難明的苦澀浮現,這讓很多有些看不懂了。

    眾人在一片嘩然之後,紛紛看向許一凡,希望他不會這麽草率,畢竟,李承德是個初學者,這誰都看得出來,而許一凡卻明顯不是,盡管其經驗不算豐富,可從他之前的言語來看,此人還是對賭石有一定了解,既然如此,那就更不應該選擇這塊出現大裂,又布滿小綹的原石了。

    隻是讓人沒想到的是,許一凡在聽完之後,點點頭,說道:“那好,就這塊了。”

    勾古聞言,忍不住開口道:“不再想想,這塊原石雖然很大,可已經開裂了,雖說有翡翠元石顯露,可......”

    然而,不等勾古說完,許一凡就擺擺手,說道:“累了,不想選了,就它了。”

    勾古見狀,也就不再說什麽,而歐陽奇此時開口道:“不如這樣,我這塊原石不算在內,你我再選一塊如何?”

    麵對歐陽奇的提議,許一凡卻搖搖頭,說道:“不用了,賭石本來就是圖一樂,沒必要那麽較真。”

    聽到許一凡這麽說,歐陽奇也不再說什麽,既然給台階許一凡不願意下,那待會兒輸了,折了麵子,就怪不得他了。

    隻是,在許一凡和李承德如此草率決定,還如此堅定的時候,有三個人微微眯起眼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除了勾古之外,還有唐居中和站在許一凡他們身邊的諸葛姑娘。

    既然雙方的原石都已經選好了,那接下來自然就是開石了,於是,眾人就再次朝費玉秀那邊圍攏過去。

    在去往費玉秀那邊的時候,李承德忍不住看向許一凡問道:“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什麽?”許一凡笑著問道。

    “那塊原石,可是把你說的所有原石的缺點都匯集齊全了,你選它,能贏嗎?”李承德擔憂道。

    許一凡則笑著說道:“你錯了。”

    “嗯?”

    李承德聞言,頓時一愣,不解的看向許一凡,下意識的問道:“我哪兒錯了。”

    “不是我選的,而是你選的。”

    李承德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要是輸了,豈不是要怪我咯。”

    “不然呢?”

    “你是不是從一開始都打算贏啊?”李承德開口質問道。

    “嗬嗬!”

    許一凡聞言,笑了笑,看向李承德,笑問道:“你還在乎輸贏啊?”

    李承德愣了一下,然後說道:“可以不在乎,可也可以在乎。”

    許一凡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李承德的肩膀,說道:“一場賭注而已,即便輸了也損失不了什麽,更何況,我們也不一定會輸。”

    “嗬嗬!”

    李承德幹笑兩聲,斜眼瞥向許一凡,那眼神分明是在告訴許一凡,他才不相信許一凡的鬼話呢,而許一凡也沒有解釋什麽。

    走在耳邊身邊的諸葛姑娘,聞言之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許一凡,而許一凡恰好也轉過頭看向她,二人對視一眼,似乎在看出對方在想什麽,對視一下之後,各自就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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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勾古和唐居中走在人群的最後麵,二人並肩而行。

    勾古看著許一凡和李承德的背影,開口道:“唐老如此示好,那人似乎不領情啊。”

    唐居中卻搖搖頭,語氣不鹹不淡道:“我何須向他人示好,更何況他還是個孩子。”

    勾古轉過頭,看了一眼唐居中,笑了笑,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下去。

    對於許一凡和李承德的身份,二人已然知道了,不但他們知道了,歐陽奇顯然也知道了,不然,以歐陽家族在鄜洲城的地位,何須如此禮遇他人。

    至於李承德為何看唐居中不順眼,也是有原因的。

    鄜國公唐家,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個笑柄,然而事實真的如此嗎?

    當然不是,一個能夠勤王的家族,其背後的勢力和能量本身就不可小覷,雖然失去了兵權,族中弟子也無法在官場上有所成就,可越是這樣,越說明這個家族的不簡單。

    成為公爵五百年,族中弟子不可能五百年都不犯錯,期間唐家確實犯錯不少,可每次犯錯,懲罰也極其嚴重,可就是不曾剝奪其爵位,若說其中沒有一定的隱秘,自然是不可能的。

    很多人不曾知道的是,鄜洲唐家不是鄜洲本地人,其祖籍是在薊州,隻是在很多年以前,唐家離開了薊州,紮根在鄜洲。

    凡是從薊州出來的人,很少能不跟越王府扯上關係的,而唐家也不例外,唐家之所以能在比鄰長安的鄜洲站穩腳跟,若沒有越王府的幫助,顯然是不可能的,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隻是,在五百年前,唐家就脫離了越王府,準確來說,是叛離了越王府,而其中的導火索,就是五百年前的那場奪嫡之戰。

    越王府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大炎王朝皇權的更迭,越王是不能參與其中的,不管坐在龍椅上的人是誰,隻要是李姓子孫就可以了,而這也就是曆代皇帝倚重和信任越王的緣故。

    可是,在五百年前,唐家公然參與到奪嫡之戰當中去,表麵上看是唐家自己的選擇和站隊,可在有些人看來,尤其是那些站在金字塔頂尖的人物看來,唐家這麽做肯定是受到了越王的指使。

    當一個人的權利達到巔峰之後,他的一言一行往往影響很大,會被無數雙眼睛盯著,不單單他自己需要慎之又慎,其身邊的人也需要慎之又慎。

    能夠封王,往往都是有大功在身,被封王,既是好事兒,也是壞事兒,曆代藩王,能夠有好下場的沒有幾個,尤其是異姓王,很多異姓王,往往撐不過三代,就會被皇帝以各種理由借口給剿滅,收回他們手中的權利,哪怕是同姓同宗的兄弟藩王,當雙方有了利益衝突之後,說翻臉就翻臉的,也不在少數。

    越王能夠從建國,一直到現在,都相安無事,就是因為曆代越王都恪守本分,曆代越王坐鎮薊州,坐看皇權更迭,坐看其他藩王大臣起起伏伏,而他們則獨善其身,不爭不搶,什麽都不做,無為,有時候就是最大的作為,而這正是皇帝希望看到的。

    唐家公然參與到奪嫡當中,是讓新上位的炎宗帝很忌憚的,也是很疑心的,盡管他知道,唐家這麽做不是越王的意思,可很難不讓他往這方麵想。

    在那場奪嫡之戰結束之後,唐家得到了國公的爵位,可也喪失了一切在朝堂上攀爬的機會,若說唐家在那場下注當中,攫取到多少好處,那真的沒有多少,而壞處倒是不少。

    唐家不但失去了越王這個大靠山,更是被曆代皇帝死死地釘在了鄜洲城,唐家不但在官場上不被重用,在其他方麵也受到了各方勢力的掣肘,說白了,唐家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越王府雖然在唐家起事之後,第一時間跟其劃分界線,可越王還是受到了朝廷的猜忌,在奪嫡之戰之前,在所有藩王當中,唯獨隻有越王是不用派遣家中晚輩去長安定居的,即便是去了,也不會長住,可從炎宗帝時期,曆代越王的子嗣,都需要去長安。

    這些去往長安的藩王之子,就等同於質子,是一種震懾藩王的政治手段,當然,這種手段隻是威懾,若他們真心想要造法,那還在意一個兒子的死活。

    別的藩王如何去想,不得而知,可對於越王來說,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可既然有旨意,越王也不得不遵從,於是,從那之後,越王的子嗣都會進入長安,而且從炎宗帝開始,曆代越王是把家中所有子嗣都派遣到長安去,一個都不留。

    越王的這種做法,不得不說其高明,取得的效果非常好,可如此一來,曆代越王都是孤家寡人,成為越王之前,他們需要在外備受掣肘,享受不到家庭的溫暖,而在成為越王之後,更是如此,因此,曆代的越王對唐家是很有怨氣的,如果不是曆代皇帝需要唐家活著,哪還有現如今的鄜國公唐家。

    唐家這些年也不好受,既進不了京畿,又回不去薊州,隻能待在小小的鄜洲,其他地方更是不可能去,能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除了熬,還是熬。

    唐居中方才的舉措,不算示好,也也算是示好,若李承德領情,那自然就算,可對方不領情,那就是熱臉貼在冷屁-股上。

    在沉默片刻之後,勾古開口問道:“看出什麽了嗎?”

    “你指的是什麽?”

    “咱們這位白袍小將啊。”

    “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假以時日,必然會成為國之棟梁,中流砥柱。”

    然而,勾古卻搖搖頭,說道:“我是一個商人,對朝堂之上的事情不感興趣,我說的他選石的手段。”

    聞聽此言,唐居中的腳步微微一頓,轉過頭看向勾古,而勾古也正看著他,這讓唐居中微微眯起眼睛,然後,他回過頭,繼續朝前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似乎是,似乎又不是,看不透,看不懂。”

    說到這兒,他搖搖頭,麵露苦澀,自嘲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讓人意外啊。”

    對於唐居中這番話,勾古聽完之後,默默點頭,沒有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