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三章 雲關鎮、酒肆、墨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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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關鎮。

    自甘州西去三百裏,有一座小鎮,小鎮不大,約有千餘人,常年被白霧包裹,生活在小鎮的人,宛如生活在雲端之中,從外看去美輪美奐,還不美麗。

    雲關鎮位於甘州西南邊陲,是甘州通往瑤台洲最後一座村鎮,可雲關鎮既無縣令,也無鎮長,隻有一群不算本地人的原居民。

    小鎮生活簡樸,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春耕秋收,夏種冬藏,生活在這裏的人,就是尋常之人,小鎮上沒有太多的娛樂設施,在各大城池常見的賭坊青樓,在這裏卻遍尋不見,唯一的娛樂設施,隻有一座酒肆。

    酒肆不大,位於鎮子東邊,幾張年久失修的桌椅板凳,一麵泛黃的酒番,懸掛在酒肆的門口,隨風飄蕩,酒肆很簡樸,甚至是簡陋,可酒番上的招牌,卻異常的響亮,瓊漿玉液。

    這是小鎮唯一的酒肆,也是大部分人聚集的地方,酒肆的人不多,滿打滿算也就四個人而已。

    一個瞎了眼,上了年紀,天天喜歡趴在櫃台後麵打算盤的掌櫃,還有一個上下一般粗,卻喜歡搽脂抹粉的老板娘,還有一個冷麵的夥計,以及一個常年在外麵瘋跑瘋玩的黑炭丫頭。

    掌櫃姓什麽,叫什麽,已經不得而知,認識他的人都喜歡稱呼他為酒瞎子,客氣一點的,會稱呼他一句瞎子掌櫃,而不管是酒瞎子,還是瞎子掌櫃,掌櫃都會笑著答應。

    小老百姓的市儈、吝嗇和摳搜,在酒瞎子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稱呼隻是一個稱呼,喊什麽都行,隻要不少給酒錢,那喊什麽都好說。

    酒瞎子長得......很有特點。

    酒瞎子常年戴著一頂狐皮帽子,可能是一年四季都戴著的緣故,狐皮帽子都被禿了,就像帽子下麵,酒瞎子的頭發一般,稀疏的可怕,一張溝壑縱橫的臉,宛如那枯木的樹皮一般,酒瞎子喜歡笑,一雙原本就不大的三角眼,一笑就眯成一條縫,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掩飾他是個瞎子,而那張飽受風霜的臉,不笑就已經很磕磣了,一笑就更磕磣了,宛如一朵展開的菊花一般。

    另外,酒瞎子沒有門牙,說話漏風,喝酒漏酒,這使得原本就很磕磣的臉,顯得愈發的磕磣起來,那一雙撥打算盤的手,手指粗大,關節處布滿了老繭,手背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疤,看著怪嚇人的。

    酒瞎子其實並不全轄,他隻是一隻眼睛被人腕掉了而已,剩下一隻眼睛大部分都是眼白,不過,還能看到些許東西。

    據說,酒瞎子被腕掉的眼睛,是他在年輕的時候,喝酒喝大了,無意間跑到巴山峽穀,結果被巴山峽穀的野獸也腕去眼睛,也有人說,酒瞎子年輕的時候,是一名劍修,曾經闖過巴山峽穀,卻遭遇了凶獸群,在跟凶獸-交手的時候,被凶獸偷襲,為了保命,不得不以傷換命,丟了一隻眼睛,這才僥幸逃回來。

    當然,最被人認可的,還是另外一個說法,酒瞎子的眼睛是跟老婆打架,打急眼了,被婦人硬生生摳下來的,至於真相如何,其實並不重要,反正每次有人問起的時候,酒瞎子就是一個勁的傻笑,從來不解釋。

    起初,人們還經常拿這件事打趣、調侃,可久而久之,也就覺得無趣,很少再有人提起。

    酒瞎子之所以名字裏帶個酒,就是因為他愛喝酒,不,是嗜酒如命,很小的時候,這家夥就每天抱著酒壇子不撒手,如果想要找到他,不是在酒缸裏,就是在哪個犄角旮旯,反正隻要循著酒香,絕對能找到這貨。

    因為喝酒,酒瞎子那些年可鬧了不少笑話。

    聽鎮子裏跟酒瞎子同輩的人說,酒瞎子家裏曾經也闊過,在鎮子裏有好幾座宅院,可惜,酒瞎子不爭氣,家道中落,爹娘又去的早,而酒瞎子就是個酒蒙子,為了喝酒,把家裏留下來的那點兒家當,全都給賤賣換了酒錢。

    當然,真假如何,也沒人說的清楚,反正鎮子裏沒有老人,而跟酒瞎子同輩、同齡的人,也差不多都不在了,唯一還活著的幾個人,也都半死不活的,不比酒瞎子好多少。

    至於那位上下一般粗的婦人,那可是鎮子裏的名人。

    婦人姓石,名青竹,名字是個好名字,帶著些許儒雅氣息,可這樣一個儒雅名字,配上婦人那壯碩的身軀,怎麽看就違和感十足,還帶有幾分喜劇色彩。

    石青竹很愛美,女人天生都愛美,這跟她們自身長相、出身無關,隻是,漂亮的女人愛美,那就愛美,一顰一笑都格外的動人,可醜女愛美,那就不是愛美,而是作妖,隻會讓人覺得惡心反胃。

    從酒肆建立到現在,石青竹雖然每天都在待在酒肆裏,可她除了每天拿著一麵廉價的小銅鏡,坐在那兒搽脂抹粉之外,啥事兒也不做。

    遇到好看的酒客,婦人給會給一個笑臉,甚至會親自給其倒酒,說笑一番,隻是婦人那一抬腳,地麵都會顫抖的身軀,還有那一笑,白-粉就撲簌簌掉落的場麵,著實有些嚇人,即便有喝酒心思的人,看到這一幕,也頓時酒意全無。

    而遇到那些不好看,或者長相一般的酒客,婦人都不惜的搭理,大多數時候,她都會選擇無視對方,被弄的煩躁了,婦人就會破口大罵。

    無論在哪兒,越是鄉下,越是偏遠地區,潑婦、悍婦越多,而婦人是雲關鎮脾氣最差,吵架罵人最厲害的一個,從她出現在小鎮,至今還沒有遇到對手。

    酒肆的掌櫃和老板娘長得如此磕磣,卻有一個標致女兒。

    女孩姓什麽不知道,名字倒是有一個,隻是這個名字卻給人很隨意的感覺。

    三斤!

    女孩年齡不大,不過也十五歲了,可看著卻像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不知道是當地的水土緣故,還是基因不好的緣故,女孩從小就很黑,皮膚黝黑,身體瘦弱,跟石青竹形成鮮明的對比。

    女孩很貪玩,一天到晚不著家,瘋瘋癲癲的,她也不喜歡跟鎮子裏的孩子一起玩,去哪兒都是獨來獨往,至於她每天都去哪兒,那就不得而知了。

    女孩雖然皮膚黝黑,可長得其實不差,如果拋開膚色不說,其實女孩也是一個美人胚子,另外,女孩性格很好,大大咧咧的,臉上總是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看起來就像個沒心沒肺的傻女孩。

    每到天黑之後,整個鎮子都能聽到婦人那氣勢如雷的‘咆哮聲’:“三斤!你又死哪兒去了?”

    酒肆除了這奇特的一家三口之外,還有一個冷麵夥計。

    夥計年齡不小了,估計至少有二十五六,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孩子隻是看著顯老,其真實年齡,也不過十七歲而已。

    少年姓黃,全名叫什麽,已經不得而知了,他有一個不算名字的名字。

    八兩!

    少年不是小鎮本地人,是在三年前,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被三斤像拖死狗一般拖回來的。

    黃八兩被拖回來的時候,渾身浴血,衣衫襤褸,裸-露在外的身軀,更是傷痕遍布,幾乎沒有一塊好肉,整個人慘不忍睹,比那乞丐還不如。

    奄奄一息的黃八兩,雖然被少女帶回來了,但是,酒瞎子也好,石青竹也罷,都沒有搭理他,至於說救治,那就更別想了。

    冷漠,是小鎮的常態,沒人願意去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外來者。

    不過,黃八兩也真的命大,原本奄奄一息的他,被三斤一家人當成死狗一般,丟在酒肆旁邊,昏迷了七天七夜,不但沒有死,反而還活下來了。

    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為三斤了,自從把黃八兩帶回來之後,三斤就沒有再外出瘋跑,每天就蹲在八兩身邊,盯著他看,沒人知道這個小姑娘在看什麽。

    最後不知道是因為三斤的‘悉心’照顧,還是酒瞎子不想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酒肆,就十分不情願,從鎮子裏請了一個給畜生瞧病的獸醫,把少年死馬當成活馬醫,居然還給救活了。

    也不知道是獸醫的運氣好,還是黃八兩的命大。

    黃八兩長相普通,話不多,比那婦人石青竹還惜字如金,人長得顯老不說,脾氣還不小,總是冷著一張臉,感覺別人欠了他二五八萬一樣。

    不過,黃八兩手腳勤快,原本酒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酒瞎子一個人在操持,生意也好,酒水的味道也罷,也就那樣,好喝談不上,酒水寡淡的很,而且還充斥著一股怪味,有點像泔水,但怎麽說也是酒,實在想喝酒了,就會來這裏喝上一碗,反正也不貴。

    可自從黃八兩來了之後,酒水的味道不但越來越甘甜,越來越好喝,還多了不少下酒菜,如此一來,原本門可羅雀的酒肆,生意反而好了起來,這也讓本來看他不順眼的酒瞎子夫婦二人,對其改觀不少。

    酒肆四個人當中,看著最不好打交道,最不正常的黃八兩,反而是最好說話的,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

    這一日。

    罕有外來來訪的雲關鎮,在臨近正午的時候,來了一男兩女三個外地人。

    男子年紀不大,應該還未曾及冠,佩劍挎刀,穿著華麗,長相十分的俊美,還牽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子弟出門遊曆。

    在少年的身邊,還有一個年方十七八的女子,女子長相秀美,準確來說是妖媚。

    一張標準的瓜子臉,一身一塵不染的白衣,雖然做男裝打扮,可那飽滿的胸脯,還有那修長白皙的脖頸,都吐露著她女子的身份。

    金童玉女,郎才女貌,這是所有看到他們的人,率先想到的詞匯。

    看這二人的打扮,應該是出門遊曆的情侶,隻是,二人的關係,似乎有些不同尋常,少年始終冷著一張臉,臉色陰沉,使得那張比女人還要俊美幾分的臉,顯得有些陰沉,可也憑空增添了幾分獨特的韻味,讓人不會朝小白臉那方麵去想。

    至於最後那名女子,是一個長相普通,穿著也很普通,身材瘦弱的小女孩,看樣子應該是這對少年少女的貼身丫鬟婢女之類的。

    女孩穿著很正常,可她卻騎在白馬上,身上還背著一個比她還高出半個頭的劍匣,女孩一隻手握著韁繩,一隻手去牽著少年的手,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少女,眼中充滿了不加掩飾的仇恨和憤怒,當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

    這三人的組合很是奇特,從進入鎮子,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不過,卻沒有哪個人主動上前搭話。

    外來者很怪,小鎮的人也很怪,尤其是當他們看向佩劍挎刀少年的時候,眼中充滿了戲謔,嘴中喃喃自語,似乎在說,又來一個送死的。

    這佩劍挎刀的少年,自然不是別人,正是許一凡,而背著劍匣的女孩,是少女劍九。

    劍九!

    這是那一晚之後,許一凡給女孩取的名字。

    許一凡第一次問女孩名字的時候,她說自己叫劍,至於其他的,她隻字未提,而那晚之後,第二天啟程的時候,許一凡想給女孩取個名字,一連說了好幾個,女孩都無動於衷,最後可能是被許一凡說的煩了,突然說了一個字,九!

    於是,許一凡就索性給女孩取名劍九,而女孩對這個名字很是不滿意,十分的嫌棄,可也沒有拒絕,算是默認了。

    至於他們身邊多出來的這個女人,是他們在來雲關鎮的路上,偶然相遇的,準確來說,是她在去往雲關鎮的路上等著許一凡他們。

    女子自稱墨柒,來自東海,自稱是一名劍修,可既無佩劍,也無高深修為,看樣子是個不諳世事,卻又自命不凡的富家小姐,看似人畜無害,卻讓劍九無比的敵視。

    許一凡看不透這個女人,倒不是這個女人修為有多高深,恰恰相反,此女的實力也就中三境而已,五品實力,修為境界不上不下,可許一凡卻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氣息,至於這股特殊氣息是什麽,許一凡也不確定,隻是給他很危險的感覺。

    一個五品修士,卻能讓許一凡感受到威脅,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另外,此女的心智頗高,即便是毒舌如劍九,在麵對墨柒的時候,往往都會被一語致死,而劍九還無力反駁,劍九算是遇到對手了。

    當然,這對於許一凡來說,算是一件好事兒。

    出門在外,對於這種不熟悉,又沒有恩怨的人,最好的選擇就是敬而遠之,可墨柒就像當初的劍九一樣,死皮賴臉的賴在許一凡身邊,這讓許一凡很是無奈。

    如果說劍九是賴皮的話,那墨柒就是真的不要臉,而且還把臉皮厚發揮了極致,本來帶著一個劍九,就已經讓許一凡頭疼了,現在身邊還跟著一個來路不明的墨柒,許一凡更加的無奈,這讓他覺得,此次去往瑤台洲的旅途,會波折重重。

    如果隻是這樣,許一凡還不至於臉色如此難看,真正讓許一凡感到警惕的是,此女魅惑功夫了得,初次見麵,許一凡就差點著了道,墨柒可以入夢,而且是可以入他人夢境。

    昨晚,許一凡在休息的時候,很久不曾入夢的他,居然莫名其妙的入夢了,在夢境當中,許一凡經曆的很多事情,都一一浮現,這讓許一凡很是疑惑,如果不是最後趴在他懷裏睡覺的劍九,突然把他弄醒,許一凡很可能陷入夢境當中不可自拔,還會暴露出內心深處更多的秘密。

    蘇醒之後,許一凡嚇出一身冷汗,這種被人窺探內心秘密的感覺,非常的不好。

    許一凡蘇醒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墨柒,然而,這個女人卻表現的毫無異常,儼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可許一凡卻知道,他被迫入夢,肯定跟這個女人有關,可他沒有證據。

    “瓊漿玉液,好大的口氣啊,走,去嚐嚐去,我請客。”墨柒看著前麵的酒肆,笑著說道。

    也不能許一凡說話,她徑直走到酒肆,在一張空桌前坐下,大聲喊道:“小二,上酒!”

    許一凡一行三人的出現,早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看到墨柒進入酒肆之後,那些喝酒的酒客,臉色都變得怪異起來,似乎接下來會有好戲發生。

    看到墨柒主動走入酒肆,許一凡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坐在馬背上的劍九,更是握緊了許一凡的手,在許一凡看向她的時候,劍九搖搖頭,不知道是在提醒酒肆有問題,還是別的意思。

    看著駐足不前的許一凡,墨柒抬起頭,笑道:“許公子,此去巴山峽穀,還有一段路程,路途遙遠,不急於一時半刻,何不坐下來歇息一二。”

    “嘩!”

    墨柒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許一凡,原本坐在角落搽脂抹粉的少-婦,站在櫃台後麵打算盤的瞎子掌櫃,聞言之後,紛紛抬起頭,看向許一凡,那眼神很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