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

    緋紅之月安靜懸掛在夜空之上，照耀大地。

    恩奇鎮今晚格外的寧靜，就連一向喧囂的青葙路，也沒有了往日的熱鬧。

    人們從家裏安靜出行，自發地前往聖威特教堂，準備參加今晚的大彌撒，為白天的死難者祈禱。

    一輛轎廂馬車來到教堂前麵，門打開，西法從馬車裏下來，然後扶著母親艾妮露下車，又把家庭新成員帕莎抱了下來。

    帕莎已經被男爵收養，今晚的她換上了素雅的衣裙，盡管因為場合的緣故，不能穿得太過鮮豔，但這身衣裙，依舊不是小女孩以前能夠穿戴的。

    牽著帕莎的手，西法跟著父親等家庭成員走進了大祈禱廳，在牧師的引領下，來到教堂為男爵一家預留的位置。

    等所有人都到齊了之後，大祈禱廳的門關上，教堂的唱詩班就開始吟唱，整齊劃一且空靈的頌念聲，在昏暗寧靜的大廳裏飄蕩。

    “緋紅的滿月升起，映著大地，

    “所有人都沉入了甜蜜的夢，夢見自己，

    “夢見父母妻子和兒女，這就是永遠……”（注1）

    聽著這陣陣聖潔的聲音在大廳裏不斷回蕩，西法的心自然而然地安寧下來。他看了眼旁邊的帕莎，看了眼赫麗貝兒，兩個妹妹的表情也變得寧靜，安詳。

    而這時，摩根主教拿著《夜之啟示錄》，開始布道。

    等到這個環節進入尾聲，西法等人分享了清水和麵包，在聖壇上根根亮起的蠟燭光芒裏，摩根主教又帶著幾位牧師，帶著唱詩班又一次齊聲頌念。

    “我們會抬頭仰望那片夜空，

    “溫情地說出祂的名字‘黑夜女神！’

    “除了‘黑夜女神’，沒有別的話語，

    “但願女神在天使唱歌的間隙

    “把它們和甜蜜的靜默一起摘取，

    “並握在祂溫柔的右手裏。

    “‘女神！’如果祂聽見，一定會答應，

    “一定會向亡者顯露純淨的笑容

    “‘來吧，休息吧，安眠吧，我的孩子們！”

    在這種聖潔且安寧的氣氛裏，大彌撒來到了尾聲，包括西法在內，所有人都感覺到，仿佛心靈接受了一次洗滌。

    而像西法這樣的非凡者，感覺更加明顯，他覺到自己非但心神安寧，就連靈性也受到安撫般，自然舒緩地流淌著。

    在大彌撒結束後，西法看到許多人都是滿臉淚痕，就連母親也雙眼泛紅，父親則神情凝肅，不知道想起了什麽。

    這場儀式結束之後，下麵則是捐款環節。今晚教堂籌備到了善款，將用以死難者的安葬，以及幫助那些困難家庭渡過難關。

    捐款一開始，拜森男爵便長身而起，手伸向衣物內側的口袋，拿出了錢包。

    作為家中的長子，西法也跟著父親進入過道，前往聖壇，來到奉獻箱前。

    在父親完成了捐獻之後，西法也從自己的錢包裏掏出了準備好的鈔票，並把它們塞進了奉獻箱中。

    他捐獻的金額並不多，隻有幾十鎊左右，這是因為，拜森也隻捐獻了300鎊。

    按照禮儀，他捐獻的金額不能比父親多。

    而且，捐款並不是西法主要的目的。

    他最主要的目的，是讓裏麵一張1蘇勒紙幣能夠順利進入奉獻箱裏。

    在人們捐獻著善款時，摩根主教以慈悲且憐憫的表情道“今天，我們鎮子發生了太多悲慘的事件，有不少無辜且善良的人失去了生命，回歸了女神的懷抱。”

    “所幸的是，造成這些慘案的凶手已經伏誅，而製伏罪犯的人，便是來自迪西郡警察廳的幾位警官。”

    “現在，他們想跟我們說幾句話，讓我們歡迎幾位警官上來。”

    由於這不是什麽值得慶祝的事，因此，並末有掌聲響起。

    回到自己座位的西法很快看到了紅色波浪頭發的瑪莎，看到皮膚蒼白不時捂著胸口的傑弗裏，看到神情靦腆如同大男孩般的沃倫。

    唯獨沒有見到褐發且三七分的劉易斯。

    他們上台之後，今晚戴著單片眼鏡的瑪莎就走向前，朝摩根主教點頭致意後，她看向聖壇下的小鎮居民，用低沉但柔和的嗓音道。

    “首先，我代表幾位同事向大家道歉，由於我們沒有及時阻止凶手，才致使這些悲慘的事件發生。”

    “使得好幾個家族失去了重要的親人，使得這個一向寧靜的小鎮，出現了不應該出現的悲傷。”

    “幸好，那個趁著霧氣謀殺了多位居民的凶手終於伏誅，這大概是我們唯一能夠告慰死者的地方。”

    接下來，瑪莎還描述了凶手的長相，描述了對方除了殺害鎮上居民外，還製造了多起瓦斯爆炸，使得警察局、風亭烘焙坊等幾所房屋發生了爆炸

    聽著瑪莎的描述，西法輕輕頜首，甚至腦海裏出現了犯人的身影，以及他犯下惡行的一幕幕畫麵。

    【別聽她胡說八道！別被她催眠！這人紅頭發的小婊子，正在對你，對周圍這些穿著衣服的豬進行心理暗示！】

    不對。

    西法突然‘清醒’過來，瑪莎的描述和他白天的親身經曆完全是兩回事！他清楚記得，紀念廣場下戈羅那如同房子般龐大的屍體。

    清楚記得，一隻長著犄角，形似嬰兒，但有一米來高的怪物差點把傑弗裏他們殺死。

    凶手並非人類，而是由某種邪惡儀式創造出來的怪物，這和瑪莎所講述的不一樣！

    差一點，記憶就發生了變化。

    西法有些後怕地看著瑪莎那個單片眼鏡。

    那應該是某種封印物或神奇物品吧，我記得上次劉易斯也戴著它，當時我有種被審視的感覺。

    現在，它還能夠扭曲記憶？這是為了不讓鎮上居民留下印象，這是為了掩飾神秘世界的存在？

    明悟到這一點，西法小心地控製自己的表情，不讓自己表現出異常。

    在瑪莎講完之後，摩根主教重新回到聖壇前，用悲憫的目光掃過大廳裏的信徒“今晚大家都累了，去休息吧，擁抱著自己的愛人、親人，寧靜地入睡吧。”

    “明日的太陽終將升起，我們所承受的悲傷也會成為過去，我們可以緬懷，但不要過份沉淪。”

    “也無需太過悲傷，因為亡者，將在女神的國度永遠快樂且幸福地生活著。”

    “女神庇佑。”

    在胸前順時間點了四下，摩根主教畫出緋紅之月，同時宣告今晚大彌撒的結束。

    注1出自原著《詭秘之主》，讓我們讚美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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