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周三。

    &esp;王寧依靠他深不見底的人脈和更深不見底的臉皮，從南京市的ham群體裏搞到一台二手gr3188中繼台，當天就讓小朱開車送到指揮部，中繼裏使用的基地台和半夏找到的一致，型號都是摩托羅拉gsp; 當天晚上白楊放學回家時，客廳裏已經變成了大型二手電子廢品收購站，老王和老爹兩個人蹲在散亂的電子元件和起子扳手螺絲刀裏，圍著icom725電台和gr3188模擬中繼，活像兩個上門修電腦的。

    &esp;“把圖紙給我，我找找這個cor out接口在哪兒……”

    &esp;“萬用表呢？萬用表帶來沒有？我讓小朱送個過來。”

    &esp;“壞了，要接線不得用上電烙鐵？那邊能找到電烙鐵嗎？還有鬆香呢？”

    &esp;“擔心個屁，全南京市找不到電烙鐵？”

    &esp;“媽的這破中繼之前是放哪兒用的？怎麽擦不幹淨呢？一摸一手的黑，髒的一逼。”

    &esp;“抹布！”

    &esp;白楊進房間把書包扔在床上，老媽坐在她臥室的床上刷手機，抬起頭來喊了一聲：“楊！吃的在廚房的鍋裏！”

    &esp;“知道啦。”

    &esp;白楊進廚房打開鍋蓋，鍋裏是溫熱的麵條。

    &esp;他端著飯碗，慢悠悠地回到客廳，蹲在王寧和白震身邊，兩個中年男人正忙得不可開交，他們拆開了中繼台的外殼，拆下散熱風扇，露出所有接口和虯結成一團的複雜線纜。

    &esp;“這麽複雜。”白楊吧唧吧唧地吃東西，“她能搞定嗎？”

    &esp;“其實一點都不複雜。”王寧埋頭擰螺絲，“隻要你能理解內部技術邏輯，操作上就是很簡單的事……我操，斷了！”

    &esp;“你知道通信網絡分七層對吧？”白震說，“底層是硬件，上層是協議，其實重要的是上層建築，你隻要搞清楚編碼上的邏輯，硬件什麽的可以對付著來，打個比方說，你要是有圖像傳輸的能力，那麽無論是使用4k液晶屏還是老黑白電視機，唯一的區別也就是畫質罷了……我操，又斷了！”

    &esp;“這東西原理上是很簡單的，我以前給你講過的，就是中繼控製拐兩五的收發，你用手台遠程聯係中繼，就能做到移動電話的效果。”王寧用力從中繼台裏拔出來一小塊綠色的印刷電路板，大拇指指甲蓋大小，連著一條細細的白色電線，拎起來給白楊看，“喏，你看，就是這個東西，到時候你就用它把中繼和拐兩五接在一起，隻要找準接口和引腳，它可以完成很多工作。”

    &esp;“這屋子裏幾乎所有的電纜都是一根銅芯，但是它們傳輸的信號類型各不相同。”白震指指四周，“同樣的硬件基礎，不同的網絡協議。”

    &esp;“所以……”白楊躊躇了一下，“我們還得教會她osi七層模型？”

    &esp;“理論結合實踐當然是最好的，教會她搞懂tcp/ip協議也行。”王寧點點頭。

    &esp;“可是連我都搞不懂。”白楊嘴裏還含著麵條，說話含糊不清，“我怎麽可能去教別人？”

    &esp;“你怎麽會不懂？”王寧看了他一眼，眼神奇怪，“這不是常識？”

    &esp;“你怎麽會不懂？”白震也看了他一眼，眼神也奇怪，“這不是常識？”

    &esp;白楊憋了半天，怒而反擊：

    &esp;“你倆怎麽考不上大學？這不是有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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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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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sp;“嗯……bg4mxh，這聽上去好難啊。”

    &esp;半夏有點犯難了。

    &esp;她桌上擺著紙筆，準備當個認真聽講的好學生，可是對方上來就是一大通網絡協議英文縮寫把她砸得暈頭轉向，什麽tcp、udp、icmp，這個p那個p，堪比剛剛學完加減乘除的學生翻開朗道十卷。

    &esp;“bg4mxh，我完全聽不懂，這些東西好難啊，一定要學它嗎？”

    &esp;“這是理論，over.”

    &esp;“理論有什麽用？”

    &esp;“理論沒有用，over.”

    &esp;“那……”半夏小心翼翼地問，“沒有用可以不學嗎？”

    &esp;“可以不學，over.”

    &esp;白楊幹脆利落。

    &esp;半夏在那頭歡呼，還有丟筆的聲音。

    &esp;身為一個生活在末日後時代的人，她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考試臨時取消的巨大快樂。

    &esp;這是多麽珍貴的體驗。

    &esp;“大小姐，我跟你說，任何強迫你學習複雜理論知識的人都是惡魔，這世上還有比圓錐曲線二次函數數列集合更沒用的東西嗎？沒有！如果要說一定有，那就是算帶電粒子可以在電場和磁場裏能轉多少圈……數學去死！物理去死！讓數學物理見鬼去吧！”

    &esp;“數學去死！物理去死！”半夏也跟著喊，“讓數學物理見鬼去吧！”

    &esp;“數學考試物理考試見鬼去吧！”白楊喊口號，“打倒數學物理化學三座大山！”

    &esp;“打倒數學物理化學三座大山！”

    &esp;“解放全球高三生！”

    &esp;“解放全球高三生！”

    &esp;“你快點幹正事。”老爹在外麵敲了敲門，“否則全球高三學生都死光了，你解放誰去啊？”

    &esp;半夏打開了gr3188中繼台的外殼，她要在白楊的指導下先摸清楚中繼台的結構，gr3188模擬中繼台的結構相當簡單，通俗點講就是傻大黑粗，打開後蓋是散熱風扇和淩亂的線纜，拆下風扇，就能看到內部基地台的尾端接口，gr3188的基礎組成部分是兩座基地台，以及中繼控製板和雙工器，它們從上到下疊為三層。

    &esp;中繼台的大部分組件半夏都無需改動，用王寧的話來說，中繼台本身的硬件足夠支撐你的需求，就好比是彩色液晶屏能播的電影，黑白電視機也能播，半夏要做的就是找對接口，把正確的插頭插進正確的接口裏，隻有經驗豐富的老行家才知道怎麽插，所以需要王寧和白震的全程指導。

    &esp;白楊很慶幸，搭建遠程控製係統並不涉及太精密的操作，不需要半夏手持電烙鐵去焊pcb板，否則那可真是趕鴨子上架。

    &esp;“大小姐，現在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over.”白楊捏著手咪問。

    &esp;“嗯……”少女戴著耳機，gr3188中繼台就擺在她眼前的桌上，半夏歪頭往機箱裏鑽，“看到了好多線，有紅色的，有黑色的，還有白色的，有粗有細，亂糟糟的。”

    &esp;“還有呢？機箱裏麵還有什麽？over.”

    &esp;“機箱裏麵還有兩座業餘無線電台的屁股，倆電台一上一下疊在一起，用螺絲固定在機箱裏，取不出來。”半夏接著回答，“有好幾根粗線插在電台的屁股上。”

    &esp;“不用動它，還有呢？over.”

    &esp;“還有一個黑色的鐵盒子，在機箱內部的最底下，沒有看到開口，密封的。”

    &esp;“這個你也不用動它。”白楊說，“大小姐，你仔細聽好，我現在要告訴你，哪些接口是我們要用上的，哪些是用不上的，over.”

    &esp;“嗯嗯，我在聽。”半夏點點頭。

    &esp;“你先數數兩座基地台的屁股上插了多少根線。”白楊指示，“有多少個插口，over.”

    &esp;“一……二三……”女孩開始數了，“六根線，一共六條線，每座電台上插了三根，有一條最粗的，黑色，插口是寬扁的，還有一條黑色，插口是圓的，最後一條是白色，最細，這條線接在一個黑色的方形塑料片上，插在基地台的屁股裏……”

    &esp;“那是綠色的塑料片，over.”白楊說。

    &esp;“綠色？”半夏睜大眼睛，“不對啊，我看它是黑色。”

    &esp;“那是因為灰太多，太髒了。”白楊說，“那枚塑料片是可以拔出來的，你拔出來擦一擦，over.”

    &esp;片刻之後，耳機裏果然傳出女孩的驚叫。

    &esp;“真的誒！是綠色的！上麵還有電路！”

    &esp;“對，這是一塊pcb板，也就是印刷電路板，印刷板都是綠色的。”白楊解釋，“我們需要用到的就是這個接口，這根白色的細線，到時候由它把中繼台和725接在一起，能聽明白嗎？over.”

    &esp;半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esp;“明白了。”

    &esp;bg4mxh曾經說上課就是學習，學習就是上課，上課學習是每個人在成長中都要曆經的磨難，每個孩子長大到七歲都要強製進入名為學校的監獄和集中營，從此失去自由，至少到二十二歲以後才能得到解放，如今半夏看著眼前黑箱似的中繼台，心裏一想到自己必須要去理解它，頓覺原來末日之前的世界也不是處處都好。

    &esp;不上學，才是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