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收費處。

    她軟磨硬泡的拜托收費處的小姑娘幫著想想辦法。母親的醫藥費已經拖了一個禮拜了，再拖下去醫院就要停藥了。

    “楚醫生，很抱歉，你還在實習期，不能抵押工資。”收費處的小姑娘為自己沒幫上忙而感到抱歉。

    “沒關係，謝謝了！”她笑容裏帶著失落。醫生可以抵押自己的工資給病人擔保，可惜她還沒轉正。

    手中的賬單攥成一團，頹然的離開收費處。

    “楚醫生等一下。”收費處的小姑娘看了一下電腦叫住她。

    她以為事情了轉機，眼神中閃出一絲光彩，跑過去。小姑娘遞給她一張單子，說葉醫生已經用工資替她擔保了。

    葉醫生？葉子抒？他為什麽要幫她？難道是看自己可憐，想幫自己？

    她還未來得及思考，照顧母親的護工找到她說她母親一直在找她。護工是葉醫生介紹的，收費很低，隻有普通護工的三分之一。她要上班，不可能時刻守在母親身邊。

    母親的氣色似乎好了很多，臉上有了一點點血色，床頭放了一大束鮮花，嬌豔的花朵上還沾著幾顆露珠。母親吃著粥，時不時還跟隔壁病床的病人交流幾句。

    “媽，什麽事這麽開心啊？”母親的心情好，她自然也開心。

    “你這孩子，有了男朋友也不跟媽說。”吳亞楠按捺不住喜悅，嗔怪女兒。

    “男朋友？誰啊？”楚小小懵了，憑空多出來個男朋友，她這個當事人竟然不知道。

    那束花看上去價值不菲，病床下還有個一個大大的果籃和一些名貴的補品。

    這些東西誰送的？哪來的？

    問母親她隻是一個勁地笑，隻說是親家母派人送來的。

    楚小小去保衛科掉了監控，來送東西的是一男一女，穿著職業裝，放大看麵部，楚小小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兩個人。報警吧，人家啥也沒幹，就是送了點東西。難道是送錯了？

    她彎腰想將東西送到保衛科，讓他們試著聯係那對男女。

    母親阻止她，稱對方指名道姓就是她，同一病房的人也作證。

    “媽這病也看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有男朋友也不帶給媽看，媽這輩子就隻有一個心願，看著披上婚紗結婚，媽就是死也瞑目了。”吳亞楠說道傷心處，留下幾滴清淚。

    “媽，你別這樣，等你好了，我就帶他來見你。”能騙一天是一天，這個時候隻能用拖延戰術。

    她鬱悶不已，內科的馮醫生通知她過去一趟，說是腎yuan有了消息。她大喜過望，可是對方家屬卻開出了一百萬的天價。

    她問能否少一點。馮醫生表示愛莫能助。

    她想見腎yuan家屬，懇求他們將價格放低一點。馮醫生表示，醫院有規定，不可以提供捐贈者的信息給病人家屬。

    為難之際，科室外路過的葉子抒跟馮醫生打了個招呼，馮醫生大概沒聽清，跟了上去。她瞥了一眼電腦界麵，暗暗記下了一個地址。

    出租車開了很久，已經快到城市的邊緣，這裏有一個村子，房租便宜，三百塊就能租一間屋子，還有公交車經過，很多外來務工的人都租住在這裏。

    腎yuan的主人外地來這裏務工的年輕男人，在附近的工地做鋼筋工，前幾天上班途中剛剛出了意外，不是在工地上出事的，包工頭不承認，處於人道主義給了五萬塊錢。可能也是這個原因，家屬才會開出一個腎一百萬的天價。

    楚小小來的路上已經編了幾個故事，準備應付即將麵對的腎yuan家屬。到了地方，問了幾個人，說是前幾天剛出事的那個鋼筋工，很快便找到了。

    小巷子裏一處低矮的房屋，相似農村裏的雜物間。一個小男孩蹲在地上用小石子畫圈圈，她喊了聲“小朋友”，小男孩轉身烏黑的眼睛盯著她，黑漆漆的手上抓著一塊小小的石頭。男孩盯著她手裏的果籃，舔了舔幹燥的嘴唇。

    她拿了一個蘋果遞給小男孩，小男孩卻不接，將手縮到背後，跑回了屋子。她跟了上去，小男孩不安的爬上床，雖是白天，但屋裏沒開燈，光線很暗。不足六平方的屋子裏放著兩張床，一張小桌子，一個布的架子。

    一張床上躺著一個老人，老人咳嗽著，麵容憔悴，行將枯槁。老人問她是誰？她還未開口，屋外傳來聲響。她看出去，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女人，背上背著一個五六個月大的孩子，吃力地用一個三輪車推著一車廢紙板進來。

    她張了張嘴，終究沒把話說出口，默默地放下東西，離開了。

    一百萬，一百萬。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個時候林雨涵在就好了，可是她還在度假；宋老師度蜜月去了；叔叔更不可能借自己一百萬。她同情別人，可是卻沒有同情他。明明自己活得也不如意，卻見不得人間的辛酸淚。

    她翻了翻手機的通訊錄，頹廢的歎了口氣，她已經走投無路了。

    那個沒有被她存進通訊錄的電話，她嚐試了撥過去，無人接聽，她笑了，人家也許隻是一時的玩笑，她卻當真了。

    她已經窮途末路了，要不她也去賣個腎，可是她的腎不值一百萬。她使勁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煩躁不已。

    她找了家店，點了一杯冰水，刺激地她胃疼。服務員拿著餐牌在她身邊等了很久，有些不耐煩了，語氣也不是很好。她一狠心點了一份最貴的牛排套餐，想想又後悔，說了聲抱歉，出門買了一個饅頭，啃了一大口。啃著啃著眼淚不自覺的流了出來

    她苦一點不要緊，她被人看不起也不要緊，她沒有人格，沒有尊嚴都不要緊，她隻希望媽媽好好的！

    包裏的手機震動了幾下，她點開屏幕，是那個電話。

    西餐廳內，楚小小惴惴不安的低著頭，不敢看對麵那個笑盈盈看著自己的女人。

    “我派人送給你母親的禮物收到了嗎？”葉母喝了一口茶若無其事的問了一句。

    她一怔，那些東西原來是葉母送的。

    “受到了，謝謝阿姨！”她很慚愧，不久前自己還一陣言辭的拒絕人家，現在又巴巴的來求人家。

    葉母微笑著問她是不是改變主意了。

    楚小小抿了抿嘴唇，鼓足勇氣，下定決心抬起頭“一百萬，我不要房子，隻要一百萬。”

    葉母笑了，她早料到楚小小會會回來。

    “可以。”葉母爽快的答應。

    “不過我有個條件。”她不安的搓了搓手指。

    “什麽條件？”

    “我要跟葉醫生結婚。”她是一個清白的大姑娘，隨便去勾引一個男人，沒名沒分，如果母親知道了，鐵定會被氣死。即使換了腎，也不能保證不會出現排斥現象，母親最大的期望就是看她結婚。

    葉母有些意外，她並不想這個女孩做她的兒媳，不是不喜歡，隻是家世實在不般配。眼下也沒有辦法，兒子喜歡男人，她對兒媳婦的門檻也沒不敢有什麽要求。好在這個女孩樣貌和學曆勉強跟兒子還算相配，這樣的女孩可以任她擺布，如果他們結婚後一直沒孩子，可以要求她去人工授精或者做試管。兒子不行了，起碼還有孫子。

    見葉母遲遲沒有回複，楚小小緊張的手心出汗，擔心被拒絕，“您放心，結婚前我會簽婚前協議，除了這一百萬，我一分錢不要，中途如果您覺得不合適，我隨時可以離婚。”

    葉母莞爾一笑。

    “我可以答應你們結婚，甚至可以給你一場轟轟烈烈的婚禮，但是你的葉醫生同意結婚嗎？”葉母說出了問題說在。

    她根本沒有辦法說服兒子，她就這一個兒子，哪怕他喜歡男人，也是她唯一的期望。這個兒子獨立，自主，優秀，從小到大幾乎沒讓她操過一點心。可就這麽一個優秀的兒子在最重要的事上給她來了個措手不及。

    “我會想辦法讓他同意的。”楚小小說這句話時底氣不足。

    她吃不準葉子抒的性格，他看上去很斯文，很溫和，那天在手術室外一瞬間他又表現得囂張霸道。而且葉子抒說他有女朋友，真是要第三者插足嗎？

    “寶貝，希望不要讓阿姨等太久噢。”葉母時刻保持微笑，推過來一張支票。

    一百萬，這就是自己的賣身價了吧。

    有了合適的腎yuan，母親很快被安排了手術。楚小小緊張到不能站立，她真的很害怕母親在手術台上下不來。

    手術很成功，留院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了。叔叔一家從出事那天就沒有出現過。楚小小問母親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吳亞楠說她也不清楚，應該跟李小雲的事有關係，說了幾句掰扯起來，她被楚天雄打了幾下就不記得了。母親平時不看新聞也不看看貼吧和各個平台的信息，她不知道李小雲被人那個的事情。

    楚天雄果然是他對母親動了手，楚小小報了警，母親身上有傷，事發地有監控，楚天雄被抓了起來。吳亞楠出院這天，叔叔一家終於路麵了，不是來道歉，也不是來慰問，上來就是劈頭蓋臉一頓罵。

    無非又是忘恩負義，白眼狼之類的，楚小小的耳朵幾乎都快磨出繭子了。楚雲龍和李小華在醫院裏就要動手信得這次被其他醫生和護士攔了下來。

    楚小小堅持不肯調解，楚天雄因為故意傷人罪被判了有期徒刑一年。楚小小永遠也不會忘記叔叔看她的眼神，那眼神就像利劍，要將她萬箭穿心。

    她不在乎，當年楚天雄把她從學校裏騙出來去抵債的時候她就應該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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