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4(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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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一年間,李明啟徹底在朝堂站穩腳,同李明薇形成對壘姿態,所有從李明啟那頭投奔李明薇的臣子,家族都被庇護得極為周全。

    李明薇對與朝堂是穩紮穩打,李明啟一派在他手中看似偶爾處於上風,實際上從未撼動分毫。

    李明薇不出擊,但從不畏懼攻來的猛火,奪儲之戰徹底撕開了口子。

    朝臣想過李明啟會一鳴驚人,卻從想過他敢同李明薇,同這位將他一手帶大的兄長對立起來。

    李明薇對與李明啟的態度,幾乎可用四個字貼切形容。

    ——當他死的。

    無視,無視到即便在禦書房議事,李明薇也能徹底把李明啟從人到聲音完全當不存在。

    李明啟有時在政見打斷李明薇的話,李明薇壓根不受分毫影響繼續說。

    這日宮宴,李明薇處理完政務來時已將近尾聲,座次就在李明啟旁邊,他落座下去,一絲餘光都未落到李明啟臉上。

    敬酒的大臣一個個的來。

    李明啟主動給李明薇斟酒,李明薇很直接,連著酒杯一起丟開,叫人取了新的來。

    被無視了整整一年的李明啟徹底怒了,也不敢動手更不敢辱罵,反手把他重新拿的酒盞打翻。

    酒水濺了李明薇一身。

    李明薇目光始終沒有移動過去分毫,抖了抖衣袖起身離開去旁邊偏殿更衣。

    套上外氅,李明薇正對著鏡子整理,透過鏡麵就見李明啟走了進來。

    “李明薇……”李明啟怨懟的盯著他看,神色陰沉愈冽,“你這樣有意思嗎?”

    他一步步上前逼近,沉默須臾,對著李明薇說,“一次次護我要殺的人,三番五次來壞我布局,你明知道我沒有你的閑情雅致去等天降時機,去穩打穩紮的籌謀,我的外祖父在那種地方苟延殘喘,我沒有時間去等!”

    李明薇雙耳不聞,低頭弄著衣襟,望著鏡子確定衣著挑不出毛病,扭頭就走。

    他就是這樣的人,說不要就不要,

    李明啟徹底受夠了,伸手將他抱住。

    李明薇毫無猶豫狠狠將人推開,眼底露出厭惡。

    他臉浮薄怒,“滾。”

    “李明薇!”李明啟從後麵將他一把抱住,嘴唇翕動,“我是最喜歡你的,你知道的。”

    “滾!”李明薇斬釘截鐵的說,“給我滾。”

    李明啟將他抱得緊緊的,“我知道你討厭我這樣做事,我沒有選,我也無法聽你的慢慢來,我外祖父等得起嗎,阮今朝等得起嗎?我是他們所有的希望了……”

    “沈簡死了,是你的人把沈簡從侯府叫走的,阮今朝把這筆賬算到你頭上,她喜歡沈簡,她自己不知道,可我們都能感覺到。”

    李明薇不動了,靜靜的垂眸。

    李明啟從後環著他,握住他的手,撫著他的手背,“我要當太子,隻是太子,僅此而已,你退下去,讓我上去,我永遠不會和你爭皇位,大宜是你的,我也是你的,日後你當皇帝,那些髒的爛的臭的事我來做。”

    李明薇依舊是那個字“滾。”

    “我想要你的兵部,禦史台我不碰,你把兵部給我,我真的不想和你撕破臉。”李明啟下巴靠著他肩頭,將他抱得非常緊,“李十一,求求你了,我真的等不起了。”

    李明薇側眸,漠聲說“你和阮今朝要做與我毫無瓜葛,東宮儲君,明堂高座我都不稀罕,你要做什麽,和我無關,兵部?成啊,你有本事就來拿啊。”

    “李十一,我真的就差這一步了。”李明啟低聲說,“兵部借給用用,我保證,你借給我是什麽樣,我還給你也是什麽樣?”

    “我不呢,你的表姐是不是就要踩著我屍體來替你奪了?”李明薇掙了掙,沒掙開,厲聲罵他“滾,你要做什麽和我無關。”

    李明啟心如刀絞,“哥……”

    李明薇譏笑,“哥?我母妃就隻有我一個獨子。”

    他冷意十足,“我不是你哥哥,你也不是我弟弟,你不過是我父皇同其餘嬪妃生的孩子,我和李明泰等人是什麽關係,和就是什麽關係,你在我眼中,同他們沒有絲毫不同,滾開!”

    “李星弦。”李明啟抿唇,“你知道的,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你不要這樣和我說話。”

    “我要出去辦件事。”李明啟靜靜的說,“等我走了,你就稱病不要過問朝政。”

    李明薇覺得李明啟話裏不對勁,稍微偏頭,“你到底要做什麽?李明啟,你什麽都不做,沒人能殺了你。”

    李明啟笑了笑,說“我知道,你活著一日嗎,就不會讓我死了,你會護著我,可我不再是以前那個李明啟,一輩子都回不去了,我不想死,不想在回去曾經那樣了,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李明啟握住李明薇的手,將一枚紅玉戒指給他套在指尖,奈何做小了,最後落到了無名指上。

    “還記得以前你教我翻花繩嗎?”李明啟指尖穿過李明薇的指縫,與她掌心相合,“那紅繩子在你指尖穿|插而過,我至今都記得。”

    李明啟小時候跟著小太監們玩花繩,他怎麽都玩不好,自己拿著紅繩子鼓搗,怎麽都鼓搗不好,氣得仰頭痛哭。

    他哭總能把李明薇哭過來,累是累了點,卻是最有效的。

    撕心裂肺哭叫聲抖動了禦書房的琉璃瓦,做事的李明薇終於被驚動了過來,他臉上都是嫌棄,還是接過奶媽媽的熱帕子給他溫溫柔柔的擦臉。

    他抽抽搭搭把紅花繩給李明薇。

    “這有什麽好玩的,你昨日抓的貓不要了嗎?”

    “貓要吃你的魚,我把它丟了,這個,這個我弄不好,那些小太監說的是笨蛋。”

    李明薇本來都把紅花繩給丟到小桌上了,聽著他被小太監罵笨蛋,重新用指尖勾了起來,耐心的教著他。

    “看清楚了沒有,不必那麽麻煩,把繩子繃直在手腕,在手腕朝裏一番再玩一圈,中指一邊挑一下,不就好了嗎?來,自己來一次,不著急,慢慢來。”

    “這不是翻的很漂亮嗎,你哪裏笨了,一點都不笨,不要去聽那些胡謅謅的話。”

    李明薇每次教他東西,都是用他能理解的方式來,李玕璋總說他誤人子弟,李明薇就說他豌豆腦仁,能聽懂就不錯了。

    李明啟盯著他指尖的紅,“這是我全身家當買的玉石,本來有我拳頭怎麽大,結果我學的不大好,就出來怎麽一個,那些錢都是幹淨的,不髒,一點髒都沒有,我知道,你不拿髒。”

    “我知道,我在你眼中和那些烏糟肮髒貨已沒區別了。”李明啟鼻尖有點酸,“你幹幹淨淨的,就真的很好。”

    李明薇感覺有滾燙的淚珠砸到脖頸,目光終於鬆動,“你出去做什麽?”

    李明啟笑笑,看李明薇轉身過來,眼眸有了他的身影,伸臂抬手將他抱住。

    “李星弦,抱抱我吧。”

    “李星弦,抱抱我吧,就抱一下。”

    “李星弦,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歡你,你不知道,你從小就煩我,我拚命的鬧,就想要你理睬我,你都冷冰冰不理我。”

    “這一年多我對你很不好,你都沒有弄死我,還幫我收了好多次尾巴,我給你保證,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這一次你就聽我的,好不好?”

    李明薇望著他,“我也最後說一次,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想當太子啊。”李明啟額頭與他相抵,“我想活下去,我想成為你的刀,你的盾,你太好太幹淨太正直了,你如皎皎明珠,我想做盛著你的硨磲。”

    “你讓我當太子,日後,我把整個大宜都給你,我什麽都不要,你就讓我呆在你身邊就行了。”

    李明薇盯著李明啟話語之間逐漸泛紅的眸子,裏麵湧動的情緒讓他覺得心神不寧。

    “你到底,要出去做什麽?”李明薇盯著他。

    李明啟轉而問“我此前送你的盒子,你打開過嗎?”

    李明薇誠實的搖頭。

    李明啟笑了笑,捧著他的臉,目光一寸寸掃過他的眉梢眼角,最後與他鼻尖相抵。

    聲音虔誠而又熾烈,真摯又溫柔。

    “李星弦,我從小就喜歡你,如果我馬上就要死了,那麽我最後悔的,就是沒告訴你,我喜歡你,好喜歡你,最喜歡你,是那種給我多少好處都不給的喜歡,我想嫁給你,或者我娶你的那種喜歡。”

    李明薇腦子嗡的炸開,眼底都白了,等著徹底回過神,李明啟已消失不見。

    他感覺額頭有溫潤停留,慢慢伸手拂過。

    剛剛,李明啟說了什麽?

    李明薇自|宮宴後再未見過李明啟,緊跟著李明啟就出了京城辦事,卻在中途逃過了他沿途的眼線,足足消失了十日。

    這日,李明薇正對著棋譜研究著棋局,忽而手裏的白子裂了縫,李明薇莫名一口一縮。

    “殿下!殿下!”王恐跑了進來,“出事了!”

    李明薇站了起來,擺好的棋局被他拂亂,“怎麽了?”

    王恐哽了下,“十三殿下,沒了。”

    李明薇眼底驟然陷入黑暗,“沒、沒了?什麽沒了?”

    王恐跪了下來,恨聲說“十三殿下一行人遇到刺殺,無一生還。”

    “胡說!”李明薇拂落棋子咬牙,“閉嘴!十三好好的,怎麽會沒了!”

    王恐艱難的說“屍體已經……”

    “什麽屍體,你不會說話就閉嘴!”李明薇低吼,呼吸都慌亂起來,疾步朝外頭走,“十三,十三在哪裏,帶我去找他。”

    李明薇早就習慣回過頭李明啟就在背後,隻要發覺他找尋的目光,李明啟就會什麽都不顧的朝他奔跑而來。

    他第一次跑著去找李明啟。

    因為他變成了屍體,再也不能來找他了。

    李明薇縱馬到了城門,就見運送屍體的部隊,全身血脈驟然逆流,翻身下馬的人大步衝了上去。

    “十一殿下,這是十三殿下的棺材,因著……”

    啪的一耳光落到說話人臉上,李明薇指著棺材,“打開!那個是十三!我要看李明啟!”

    挨打的官員跪著地上,“十一殿下,眼下十三殿下不好入目,讓仵作——”

    “打開!”李明薇瞳眸猩紅,命令跟來的人,“王恐!”

    王恐應諾帶人奪棺而開,看清楚棺材中的景象,王恐都怔的長大了嘴,見過來的李明薇,他難得以下犯上的阻攔。

    “你給我滾!”李明薇推開王恐。

    王恐按住李明薇,哽咽著說“殿下,讓十三殿下盡快入土為安為宜,卑職替您確認過了,就是十三殿下。”

    李明薇推開王恐,“滾開!”

    “殿下!”王恐按住李明薇,直接對著人說,“封棺,快點!”

    李明薇會瘋的,要是看到棺材裏麵李明啟慘烈死相,一定會瘋的。

    李明薇見重新要合上的棺材蓋,掙開王恐撲上去,看著棺材中的人,眼淚啪的滾出,無法相信的捂住了嘴。

    是李明啟,他的手腕上,還帶著他當初送他的那條小玉錦鯉的手繩,他怕他被關在柔妃宮活不下去,專門給他送了進去。

    這是淑貴妃給他做的,是他最喜歡的物件,十條小玉錦鯉,意味著十方平安,他想要李明啟在這場驟起的風波亂局中平安無虞。

    他就這樣沒有了……

    隻是,為什麽他身上都是窟窿。

    好大的窟窿,好多個,數都數不清了。

    就好像被剁碎了一樣。

    李明薇伸手去摸,都不敢碰到他,聲音喑啞,“阿啟,阿啟,是哥哥,不怕了,哥哥在這裏……”

    他無法想象李明啟經曆了什麽,紮針都疼的他哭唧唧,怎麽多窟窿朝他紮上去,他會疼成什麽樣啊。

    為什麽要殺李明啟,明明他手裏的權勢才是能撼動江山社稷的,為什麽不來殺他,要去動他的弟弟。

    “殿下。”王恐上去拉李明薇,“殿下,讓十三殿下快些入土為安吧。”

    李明薇手指摳著棺材邊,“阿啟……”

    他的阿啟沒有了。

    出去都好好的,都是好好的,怎麽就一個月,就成了這樣。

    為什麽李明啟就這樣沒有了。

    李明薇五髒六腑都被刺穿李明啟的利刃,千萬倍的無形的刺穿橫掃。

    他痛苦的無法嘶吼,張開的嘴哭不出叫不住,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腦子反反複複,都是最後見李明啟時,那些把他炸的四分五裂的話。

    ——“我想活下去,我想成為你的刀,你的盾,你太好太幹淨太正直了,你如皎皎明珠,我想做盛著你的硨磲。”

    他不要刀,不要盾,他行得正坐得端,手裏捏著百官醃臢,隨便丟出一個都能驚起千層浪潮。

    ——“你讓我當太子,日後,我把整個大宜都給你,我什麽都不要,你就讓我呆在你身邊就行了。”

    他沒想過當太子,他就想拿著這些權勢,讓在乎的人過得安逸順遂,其中也包括了李明啟。

    ——“李星弦,我從小就喜歡你,如果我要死了,那麽我最後悔,就是沒告訴你,我喜歡你,好喜歡你,最喜歡你。”

    ——“是那種給我多少好處都不給的喜歡,我想嫁給你,或者我娶你的那種喜歡。”

    什麽喜歡他都接受,他不厭惡不憎惡,他高高興興就可以了。

    李明薇被王恐拉開,讓人快點蓋棺帶走。

    李明薇全身氣力都被抽走,仰頭望著天,眼淚順著眼角劃出。

    還給我,狗老天,把我的阿啟還給我。

    權勢,富貴,地位,他都不要,把他的阿啟還給他。

    隻有李明啟是他一個人的,隻有他一個人是他獨有的。

    那顆在長夜之中最閃亮的星星,會永遠陪著他的星星,被老天爺摘掉了。

    他唯一的光沒有了。

    “阿啟,阿啟……”李明薇攥著心口,他眼底驟然劃過狠厲,“誰幹的,他媽的,誰敢動我李明薇的弟弟!給我查,把京城給我翻個底朝天,我要殺了這人祖宗十八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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