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你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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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泰被李玕璋赫然一嗓子吼的肩頭微微顫,他順著床沿跪下,深深望著自己的父皇。

    “蘭家這些年對陛下忠心耿耿,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冒犯天威,您無數次的彈壓蘭伯府都未曾有過一句怨言,難道就因為在父皇是皇子時期,我的外租家站錯了陣營,父皇就要活著一日,讓他們不得好死一日嗎?”

    “朕若要你的外家不得好死,你覺得,你的外祖父現在還能在朝堂拉幫結派!”李玕璋活想要直起身一耳巴子給李明泰弄到地上了,到底是忍住了,“你姓李知道嗎,不是蘭!不要被人抓住做了刀,還要幫他們做替死鬼!”

    有時候真的不是李明啟作死,而是他這個老子對著所有兒子作死都隻給一次機會,李明啟幾乎把他每個皇兄皇姐作死的路都走了一次,他不拿他泄火拿誰泄火!

    李明泰就說:“若是蘭家傾覆了,兒臣體內有著蘭家的血脈,兒臣自然是要做鬼的,父皇深夜傳召兒臣來,不就是因為懷疑兒臣伸手害了李明啟嗎,父皇既如此認為,多問兒臣又意在何為,是覺得兒臣蠢笨,可以被父皇挾製著,將自己的外家扣上什麽不該有的帽子嗎?”

    李明泰捏緊了手指,“今日之事同蘭家絲毫無關,倘若李明啟咬牙說是我——”

    “李明啟不是喝懵了被十一拎回來的嗎?”李玕璋打斷他的話,目光沉甸甸落到李明泰臉上,“是你的手筆?明啟今日在外究竟發生何事?”

    李明泰承受這君父咄咄逼人的目光,眼底帶著幾分譏諷,“發生何事,那兒臣就不得鬥膽問一句,襄王是如何說的。”

    李玕璋慢慢悠悠地說:“十一在教導十三一事上,從不會可以的替他說謊,今日他說的不大好,我也沒多問,總歸都活著回來即可,看你這模樣,怕是……”

    李明啟真的是喝懵被李明薇找到,不是活埋了就是直接溺死,李明薇會好心把他帶回來就有鬼了。

    “朕難得追究。”李玕璋止住了話頭,“你沒有參與李明啟不會把你扯進去,你若參與了他不會輕放過你,朕曾在奪嫡之中死過兄長,所以不希望你們幾個崽子為了把椅子你死我活,十一沒這心思,若你們在朕死之前扶不起來,這位置你們也是看得到吃不到。”

    他是一國之君,要為皇朝找出最合適的皇子來,李明薇太心軟了,李明啟有手段過於冷血野蠻,李明泰是個很好的苗子,就是自己不上進!

    李明泰直接笑了,“父皇這句話,是在說您最愛的兒子無心皇位,是您想把他推上去,隻奈何某些皇子們的外戚太能耐了,您心中隻有李明薇一個兒子,萬事您隻會為他考量,您適才的話,不就是在說,十三有心,十一無意,讓兒臣真有任何叵測心思,都對著十三去,對嗎?”

    都是兒子,李玕璋偏疼小兒子那也罷了,誰家老幺不得寵了。

    偏偏李玕璋就滿心滿眼隻有個蠢笨的李明薇,為了增進皇子公主們的感情,下午不讀書時,都是會在皇子所玩的。

    以前在一起玩時,李玕璋都很少來,來就是問學問,有了李明薇後,李玕璋總是時不時來尋他們,幾乎是每天都去,大老遠的就能聽著嘴裏就樂嗬嗬叫著十一,絲毫不管其餘的皇子公主。

    次次過來直朝著李明薇去,彎腰就把傻乎乎的李明薇舉起來搖搖,總是要誇誇李明薇,嘴裏不是咱們十一又好看,就是咱們十一又長個子了,想不想爹爹的話。

    手裏次次都能變出個精致的糕點塞到李明薇手裏,跟著就趁著李明薇專心致誌吃糕點,狠抱著李明薇小臉狠狠親上幾口。

    再然後就是開口問李明薇,哥哥姐姐有沒有欺負你,反口就是告訴他們,薇哥兒是弟弟,都讓著他點,有什麽喜歡的就去找他要,不要搶李明薇的。

    當時李明薇是最小的皇子,他上麵的皇子公主都是非常讓著他的,因著他到皇子所,伺候他們的宮人都多了一倍,更別說奶嬤嬤都警告他們,不要和李明薇走的太近,若是弄傷弄哭了他,他是大宜國祚綿長的祥瑞,他們的下場會很慘。

    那不就是小神仙落麵前,誰敢吃飽了撐的去惹得,可他們不惹,架不住李明薇自己作死,大夏天他們都在裏頭屋子吃飽了睡覺,就他爬在外麵小池子抓魚玩兒,臉給曬傷了,還中了暑氣,自己不知道,跑去吃了冰鑒裏的凍綠豆湯,還涼了肚子。

    發現李明薇不對勁的時候,他已經不舒服隻會叫娘了,淑妃氣得抱著李明薇在皇子所破口大罵,開口就是要殺了當日在皇子所當值的,他覺得淑妃有病,是伺候李明薇的人玩忽職守,管他們的宮人何事。

    結果聞訊而來的李玕璋,走進門第一句話就是直接讓人,杖斃了近身伺候皇子公主們宮人們,還讓其餘二三等的宮人去看。

    他的妹妹李清渺氣不過罵了兩句,說是李明薇自己作死,和他們有什麽關係,淑妃反手一耳巴子直接甩了過去,邊上有其餘公主鳴不平,淑妃拿著茶盞直接就把人額頭打破了。

    淑妃還罵李清渺,說若是你自己孩子這樣出事,你會作何感想,甚至還讓人把李清渺當時最喜歡的一隻小貓丟到池子去溺死,讓他感受感受她的焦急,看看能不能繼續說出那種話。

    李玕璋不僅沒有維護一個字,反而說李清渺心思歹毒,身為姐姐居然能說出這種話,斥責他們跪在地上的皇子公主,若是有一個人心中記掛李明薇,都能在他出事之前阻止一切。

    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李明泰永遠不會忘記當時跪在屋子中,李玕璋一邊安慰著急火攻心的淑妃,一邊罵著去請太醫的宮人是不是腿斷了,爬都能爬到太醫院的值房,指著他們這些皇子公主嘴裏字眼,一個字比一個字嚴厲,說的李明薇若是有事,他們都要玩脫小命,還親自抱著難受的李明薇軟語耐心的哄著,最後覺得他們礙眼,讓他們滾到外麵去跪著。

    外麵正是最毒的日頭,李明薇在裏頭治病,他們就在外頭跪著,耳邊都是被廷杖宮人撕心裂肺的吼聲,他們全部嚇得臉色蒼白。

    淑妃因著太過擔憂李明薇,被請了出來,就站在屋簷下,居高臨下的盯著他們跪著的人,對他們說,他的兒子若是沒有了,今日皇子所不會有一個人活著走出去。

    他記不得李明薇當日是如何活下來的,隻記得身邊跪著的弟弟妹妹遭受不住暑氣,全部倒在地上,淑妃甚至不許任何人去攙他們,一副李明薇多難受,他們必須承受百倍千倍!

    他同淑妃說,他是叫人去喚了李明薇來屋子一起玩,是李明薇自己不樂意,淑妃卻說,就是因為他們有意疏遠李明薇,還說想著人證物證都沒有,他一張嘴皮要如何說就如何說。

    他氣不過爬起來和淑妃爭執,最後李玕璋直接出來甩了他一耳光,說他沒有兄長模樣,還說淑妃是他嬪妃,就是他的庶母,是長輩,讓他跪著給淑妃認錯……

    那日後,李明薇就再也沒有去過皇子所,在淑妃身邊呆了一段時間過後,變成了在宣政殿和禦書房遊蕩,由著日理萬機的一國之君親自奶他。

    李明泰想著這些東西,放在膝頭的手捏的越來越緊。

    李玕璋這位君父心中,出來李明薇這個兒子之外,其餘的子嗣都是用來製衡朝局的棋子罷了。

    “父皇今日漏液讓兒臣前來,想來心中都有決斷了,您既然已經認定是兒臣的手筆,是兒臣背後——”

    “你背後沒人嗎?”李玕璋低吼,而後咳嗽了起來,外麵的李芳嚇得詢問怎麽了,李玕璋說了個滾遠點,盯著李明泰,“趁著現在朕能給你兜著,把你做過的,沒有做過的,布局了的東西都全部交代出來,否則,朕也保不住你了!”

    “大宜不是李氏皇族的大宜,是天下百姓的,皇室一舉一動,最後承擔後果的都是江山百姓,到時候來審判你的就是金鑾殿上的百官們,他們拿著證據,拿著蒼生砸到老子臉上時,老子就算是跪著去求他們,他們都不會給你活命的機會!”

    “那些群臣們,朝堂安穩是爭權奪勢,朝堂波濤湧動時,個個乖順如兔,等著我們李家來收拾破局,天子主意好,是他們處置得當,天子主意不好,他們就是阻攔的功臣,臣子們存在的意義,就是上位者的一麵鏡子,你必須時時刻刻正視自己好壞,比起去遮掩壞,你更要做的是鏟了這個壞。”

    “你錯了改了,你就能繼續喘息的活下去,你賭氣做什麽?賭氣能讓你活的更好?”李玕璋活像揍他,“說話,你背後的人是誰!”

    “兒臣背後無人。”李明泰隻是說,“父皇若是想給兒臣扣上什麽大逆不道之罪,將蘭家扯下,父皇不若直接賜死兒臣——”

    李玕璋反手一耳巴子給李明泰丟過去,“李明泰,你這個作死的東西!”

    說著,李玕璋劇烈咳嗽起來,“執迷不悟的東西,你為什麽總覺得老子要害你,老子要殺你,你能出生嗎!”

    李明泰被打的偏過頭,笑了笑,“兒臣存在的意義,不就是父皇安撫前朝那些勢力的嗎?”他頓了頓,“父皇,若是李明薇被人扣上謀害兒臣的帽子,父皇會不會這樣給他一巴掌?”

    他說著自己都笑了,“兒臣怎麽都忘記了,此前李明啟外出辦事遇害,板上釘釘是李明薇的手筆,居然您能讓穆太子來保他……”

    李玕璋氣得使勁咳嗽,李明泰跪著地上熟視無睹,依舊說:“父皇心中,可有把兒臣當做個兒子一日,在兒臣被猜忌欺辱時,父皇無視,我的妹妹隻想嫁給喜歡的男子,您卻按著她的頭把她扔出了皇宮,兒臣這般年紀,要麽放出宮去做個郡王,要麽就被您放棄隨便找個封地丟出皇城,可您是如何做的——”

    “郡王?你是皇長子,封個郡王,要百官如何想陛下,這不是給了你外家攛掇你的機會嗎?”

    李明啟聲音冷冷的響起,他疾步走到床邊,給李玕璋拍背順氣。

    他同李明泰說:“百官最為擅長的不就是猜忌欺辱皇室嗎?他們是吃飽了撐的說謝猜忌之言出來的,不過是把某些空穴來風的話告訴我們,讓我們心中有數若是真的,好生提防做出反應。”

    “若是假的,就把挑唆之人抓出來,看看他們的動機是什麽,是否會影響皇權,是否會對朝堂平穩造成傷害,是否會對下放的政務造成百姓損失。”

    李明啟板著臉看氣李玕璋的人,“你為何要同李明薇比?李明薇天資比你蠢笨,母妃脾氣火爆,外家無建樹,現在都死絕了,在外幫他拉攏人的夫子也死了,他已經是滿眼死棋了,他如今是靠著朝臣對他政務處理的認可被需要著,你呢,你除開鬼吼鬼叫還會做什麽?”

    “輪著投胎,你比李明薇會投,皇長子這個名頭你自己爭氣,哪裏還輪得到我和李明薇鬧騰的。”李明啟氣急,“父皇大病初愈,你不來問候,也不派人來詢問病況,將父皇氣成這樣,你還熟視無睹的看著,難怪李明薇不要你來伺疾,你怕是恨不得父皇直接駕崩!”

    李明泰站了起來,李明啟說:“李明薇封王,不過是父皇在縱橫謀劃,他出了宮,你若是掐準了機會,好生在父皇跟前噓寒問暖,不是機會?連著李明瑢那小崽子都知道常常跑來晃悠,你倒是自己玩的開心。”

    “你還想說什麽,說你為何隻是個皇長子,父皇沒有給你選側妃嗎,正妃,若是要給你搞正妃,你的外祖父不得想法設法塞個蘭家女來,到時候你就妥妥的被外家拿捏!”

    此前謝家的確有這個意思,奈何一沒有嫡出的,二是旁係有合適端正的姑娘,他都要叫大姐姐了,沈簡替他阻止後,又把張梨梨推過來,大有等著張梨梨長大再說,能拖著幾年是幾年。

    阮今朝是義正言辭警告了謝家,謝家女不可在涉足皇室之中的,讓他好生做事,等著位置高了,要什麽沒有的,他想要什麽樣的人陪著,要麽成為那樣的人去配,要麽就一步步朝高出走,讓他看上的人覺得可以選擇。

    阮今朝那是拍著心口給他保證了,有她在,誰都不能把他幫去娶不認識也不喜歡的人。

    李明啟盯著李明泰,“普天在莫非王土,我隻要確定你背後的不是穆厲那頭的人,老子一個個把你接觸的人抓來言行逼供,老子就不信拚不出蛛絲馬跡的線索,三皇兄,你別把我惹得動腦子搞你,不然我多的是法子,敲山震虎,嚇得你背後的人自己露出馬腳。”

    李玕璋指著外頭,對著李明泰低吼,“你走,你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