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夜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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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陳皋買回符紙、朱砂、鹽米、幹糧等補給,吳奇收拾後離了浮雲觀。

    從成都府到雅州有兩百多裏,他沒走陸路,選在瑉水支流裏走水道,避水獸在水中腳程快。

    吳奇想象中是跨了避水獸劈水斬浪。

    人結丹修士空中禦劍,他好歹水中禦個獸。

    現實情況卻是避水獸一口將他吞進肚子,闊口微張,讓他在裏頭待著。這樣避水獸才能潛水而行,提高航速。

    避水獸腹中,也就是三爪奩內部空間,本不能裝納活物,但此時化作器靈,不閉口不散靈,卻能短暫包容。

    吳奇隻能安慰自己,好歹是包廂,也還行了。

    出行任務,不宜高調。

    從實用性來講,在避水獸體內坐著,倒比站在它身上耍帥要好。

    湔堋龍女所備法寶,本就是給女兒李宓量身打造,李宓不會水,趕水路時,坐在法寶內更安全。

    好在裏麵不暗。

    避水獸的兩隻眼睛所見,能清晰傳入裏麵,水下空氣也不急不緩被吸入體內,讓裏麵不至於空氣稀薄。

    當然,由於內部空間高長均一丈,寬五尺,所以吳奇、夜叉一前一後盤膝而坐,絕不寬敞就是了。

    閑著也是閑著,吳奇主動開口“四郎,夜叉生存現狀如何?”

    黃四郎想了想“回尊者,夜叉內部也劃分很多支脈,最簡單的劃分是飛天夜叉、陸行夜叉、海夜叉。”

    “三類夜叉裏,飛天夜叉最厲害,生有雙翅,天生就能翱翔千裏。”

    “海夜叉其次,因為生存海湖江河裏,他們不怎麽缺魚,很少上岸,大多被編入各路妖帥妖將麾下。”

    “陸行夜叉最弱,在人世間討生活,但大多人又討厭夜叉,夜叉麵目凶惡又不強,遇到厲害的武者都要吃癟……小妖屬於陸行夜叉。”

    黃四郎隔著鬥笠撓了撓頭“海夜叉看不起陸行夜叉,飛天夜叉又看不起海夜叉、陸行夜叉。”

    “陸行夜叉不能到水裏去,否則就會被海夜叉攻擊,明明是一個種族,互相廝打起來卻比對外族還狠。”

    吳奇靜靜聽著。

    “小妖想,是因為彼此派係不同。”

    “飛天夜叉一族經常擔任各神祇的神將天兵,海夜叉則是海裏妖帥妖將的部曲,就咱們陸行夜叉沒有靠山,既沒修士願意接納,陸地妖帥妖將也看不上。看似數量不少,實則都是散兵遊勇。”

    黃四郎戴了鬥笠,臉部蒙布,吳奇也無法分辨他此時表情。

    “尊者,其實陸行夜叉數量最多,而且脾氣相對其他兩夜叉更溫和。可就是因為沒靠山,討生活都得謹小慎微,到處都被欺負。”

    黃四郎歎了口氣“明明咱們言行上是最像人的,但偏偏活得最困難。”

    吳奇道“那你們就沒考慮過,為大唐朝廷效力?”

    “尊者,當然想啊,可大唐根本不需要咱們。”

    黃四郎悶悶道“要成為舍人,也得妖將去了,可真正日子過不下去的都是下麵小妖。”

    “目標不對。”

    吳奇搖頭,糾正說“不是要成為舍人,而是要定位大唐官府的民團民兵。”

    大唐王朝國力強盛,給民夫的傭酬不低,但服公役者數量嚴重不足,願意主動來的大都不是青壯年。青年要麽讀書求功名,要麽修道禮佛,長安洛陽兩都之外,各道勞動力都長期缺乏。

    各州府需要大量人力參與當地建設,最基本的修路,架橋,壘堤砌堰,都缺人手。

    “尊者是說,讓陸行夜叉去做民夫?”

    黃四郎恍然“通過這樣來和當地官府搞好關係,獲取信任,是這樣麽?”

    吳奇點點頭“不止如此,若是能建立良好信譽,以後不論修路、建房、築牆,都可能雇傭夜叉。如此既有賺頭,也擴大影響,有了聲譽。”

    “朝廷先做,百姓才會漸漸認同,後續就可能雇傭夜叉築房。夜叉群體才能因此壯大,有了第一筆酬銀,後麵就會容易一些。”

    婆娑世界的大唐,名聲是最重要硬通貨,因信息傳播速度不快,官方途徑是最為可靠的信息源。

    百姓對大唐朝廷依舊最為信賴,朝廷頒布嘉獎,就是最好的宣傳。

    吳奇就從中獲利頗豐。

    他正是解決了魂車木馬、誤喪鬼、馬幫王猛案等,才獲得了成都府乃至朝廷認可,後續種種紅利也是由此而起。

    點點滴滴,聚沙成塔。

    黃四郎一想就通“原來還能這樣……陸行夜叉從未想過這種事。”

    “不,肯定有夜叉想到過。”

    吳奇輕聲道“天下智者,何其之多。他們不會想不到,但他們就是不做,因為那太難,太慢。”

    好逸惡勞是生靈天性,或者說本能,哪怕修行者也在一直與其對抗。

    大多人都知道怎樣才是對的,但他們都不去做,因為做正確的事太難。

    黃四郎沉默了一會兒“尊者說的是,這樣最少需要數十年,才能建立口碑。比起這麽辛苦修路建房,絕大多數夜叉寧可選擇在山裏追逐野獸。”

    “開頭總是難的。”

    吳奇笑了笑“不過一切積累,都要從最艱難的一點開始。修行亦然,要耐得住寂寞,需摒棄外界幹擾,束縛內心。”

    “四郎受教了。”

    夜叉肅然。

    此時,避水獸也終於停下。

    ……

    嚴道縣幽穀名為飛仙穀,就在水畔邊不遠,兩旁山巒疊嶂,遮天蔽日。山穀入口被幾副尖刺拒馬堵住,兩名背負弓箭、手持長槍的士兵正把守著。

    “道長請止步。”

    其中一士兵道“穀內有異祟,監幽衛令暫時封禁。”

    吳奇抬起手裏竹牌,竹牌背麵印有「監幽益州」四字陽刻。

    “原來是監幽衛舍人。”士兵趕緊挪開拒馬。

    “有勞。”

    吳奇客氣了一聲,往裏走去。

    直到他和夜叉徹底不見蹤影,兩士兵重新用拒馬堵住入口,低聲交談。

    “益州司有這麽年輕的舍人麽?”

    “年輕不代表年紀小,很多修行者都駐容有數,閣皂山就對外出售駐容丹,很貴的,兄弟。”

    “他的牌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是龍公竹製作的任務牌,是監幽衛特製,兄弟你才來,不懂正常,不過不要亂說話。”

    “老哥,我是說,萬一他不是監幽衛舍人,是冒充的進來……那咱們算不算失職?”

    “當然不算!冒充監幽衛舍人,那是他犯罪,又不是我們失職,牌子又不是假的。這話可不敢胡說。”

    “老哥,萬一他這時候發現事跡敗露,過來殺我們滅口,我們能不能跑?是應該都跑,還是一個跑,一個留下周旋?”

    “新兵,從現在開始,給老子閉嘴!”

    ……

    山穀內蕭蕭山風,天路黯淡。

    周遭樹茂林深,僻遠悠閑,行走其中倒是心神愜意。

    夜叉吸了吸鼻子“血的味道。”

    他在地上一陣扒拉,在枯枝敗葉中找到一團凝固的褐色血跡。

    夜叉蹲下,閉上眼,鼻子翕動“是人血。”

    接著夜叉又在四下一陣翻找,從樹上、泥土、石頭上都找到了濺射狀的血跡斑痕。他又爬上樹,在樹杈間找到一件撕裂的半幹血衣,形如女子襦裙。

    黃四郎主動請纓“尊者,小妖能順著血味兒找過去。”

    吳奇準了“重陽,隨四郎一同,找它出來。”

    重陽化作一團火光,和抓了血衣的黃四郎開始山穀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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