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病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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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甘知道今天不能再繼續下去,便在她耳邊輕聲道,“睡吧,好好睡一覺——”

    伴隨著清靈的鈴聲,驚惶掃去,皇太後呼吸慢慢平緩,重新閉上了眼。

    這場催眠結束的猝不及防,包括蕭千翎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從內室出來,蕭玉清就急不可耐地開口,“方才是什麽情況,姑祖母為何會那般激動。”

    大家都是一臉緊張,隻有井甘十分平靜,甚至勾起唇角笑了。

    “還不夠明顯嗎?症結已經找到了。”

    “這……什麽意思?”

    井甘深吸了一口氣,對今天的催眠結果很滿意。

    果然從白貓入手是正確的,一下子便切到了皇太後的敏感點。

    “昨日我與蕭捕快在畫院看到了皇太後作的畫,畫的全是白貓,成百上千幅,足見白貓在皇太後心中有非同一般的意義。我以白貓為切入口試探,皇太後瞬間反應激烈,這說明了什麽?說明白貓……便是皇太後的心結。”

    “可姑祖母從未養過貓啊……”

    蕭千翎依舊一頭霧水。

    井甘卻笑了,“這白貓不一定就是指特定的某隻貓,也可能某些事物或情景的象征。”

    蕭千翎想了想,一下子明白了,“就像之前你催眠那個殺了嫂子的李家老二,他講述犯案過程時便是用粉色長裙指代自己嫂子。”

    井甘讚賞地點了下頭,“就是那個意思。”

    “所以這個白貓也是指代了什麽。那到底指代了什麽呢?”

    蕭千翎十分苦惱,想不出答案。

    井甘卻將睿智的目光轉向從出來便沉默不語的蕭銘身上。

    “這個你們或許可以問問蕭大人。”

    井甘這話一出,蕭千翎和蕭玉清都同時轉向了蕭銘。

    蕭銘抬眸看向井甘,與她對視著,神情肅然深邃,半天不說話。

    井甘開口道,“現在該我問你們。隨兒是誰?”

    方才光想著白貓,蕭千翎這會也才反應過來皇太後方才痛苦叫喊著一個叫‘隨兒’的名字。

    不過這隨兒是誰?

    蕭千翎和蕭玉清都不清楚。

    但蕭玉清沉思片刻,似乎有了猜測,神情更加緊繃了。

    井甘見蕭銘半天不回答,再次開口道,“皇太後心頭的暗傷必須剖開,將膿引去,才能長出新肉來。隨兒這個名字,至關重要,應該就是皇太後心病的症結,我必須知道這是誰。”

    藏在袖中的雙拳緊緊捏著,蕭銘冷沉著臉。

    他腳步晃了一下,在身後的椅子上落座,半晌才開口。

    “姑母口中的隨兒……是先太子,李隨,姑母的親兒子。”

    一語落地,如一記重錘。

    蕭千翎都愣了一下,而後便沉默了。

    先太子死時她還未出生,後來再無人提起,所以她並不曾知道姑祖母兒子的名字叫李隨。

    蕭玉清也是方方才想起來。

    井甘保持專業態度認真傾聽,“看來蕭大人已經猜到皇太後的心病為何了,還請告知。”

    沒想到時隔近二十年,先太子這個禁忌還會被提起。

    顧嬤嬤滿心悲愴,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沒把茶水倒在桌子上。

    蕭銘端起被斟滿的茶盞大喝了兩口,這才啞著聲音繼續道,“先太子乃先皇和姑母的獨子,也是嫡子,先皇登基後便立為了太子,可惜平王逼宮時被殺害,就死在姑母眼前。”

    井甘麵上平靜,心中卻已經掀起了波浪。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說有關皇家的事情。

    原來當朝皇上不是皇太後的親生兒子,皇太後的親兒子已經死了。

    喪子之痛,確實足夠痛苦,以至於留下心病。

    “先太子確實曾養過一隻白貓,還十分喜愛。玉清那時還很小,千翎也還沒出生,所以他們對先太子的事根本不怎麽了解。我沒想到你會知道。”

    蕭銘眼眶有些泛紅,掀起眼皮看人的樣子有些駭人。

    “我也是昨日看過皇太後的畫才有了如此猜測。既然症結已經找到,那便好辦了。”

    “之後要怎麽做?”

    井甘朝蕭銘笑了一下,那笑有些肆意、張揚,輕聲吐出四個字。

    割傷去膿!

    井甘之後又向蕭銘詳細詢問了先太子被殺的情景。

    此事其實也不算什麽秘密,隻不過過去了許多年,在民間的流傳已經淡了,所以井甘不曾聽聞過罷了。

    既然是為了治病,蕭銘也就講得十分詳細,毫無隱瞞。

    知道了詳細情況,過了兩日井甘便再次進行催眠。

    這次催眠勢必會讓皇太後想起埋藏最深的回憶,會十分痛苦。

    井甘提前特意和蕭銘幾人打了招呼,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別打擾她。

    經過上次催眠,蕭銘也看出來井甘是有幾分本事,相信了她的能力,也忍不住緊張起來。

    井甘透過窗戶瞧了眼外麵漸漸放晴的天空,這種暴雨連續下了十幾天,終於算是停了。

    “受災情況可還好?”

    顧嬤嬤在照顧皇太後躺下,蕭銘幾人也是一臉緊張。

    井甘莫名其妙這麽一問,蕭銘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也忍不住轉頭望了眼窗外,陰沉了許久的天終於有了一絲陽光,似乎整個天地都活了過來。

    他突然想起那日井甘預言會有大暴雨,且一時半會不會停,結果果真如此。

    再看井甘時目光不由越發意味深長了。

    說來可笑,當時他雖不信井甘的話,但自大雨落下後,他便鬼使神差地吩咐手下官員做好防災準備。

    這場暴雨來得突然,但他管轄範圍內卻沒有引起大麵積的災害,這多虧了她的提醒。

    他剛想說些什麽,井甘又突然朝他笑了下,半開玩笑地道,“天雖放晴了,但也不可放鬆警惕。”

    那話很短,但似乎話中有話,在提醒他什麽。

    蕭銘想問清楚,井甘卻已經轉著輪椅去往了皇太後床邊。

    催眠開始了。

    “時間回到了永平四十八年盛夏六月二十一,你與太子李隨在永康宮侍候病重的皇上,然後發生了什麽?”

    直麵事發當日,皇太後果然情緒十分激動,不安地在床上掙紮著,額頭上滿是汗水。

    “放輕鬆,別害怕,你現在很安全,慢慢回憶,當時發生了什麽……”

    過了半晌,皇太後才稍稍平靜下來,微仰著頭,艱難地開口,“陛下喝不進藥,隨兒端了藥碗親自喂父皇,但還是喂不進去。太醫說……陛下已是油盡燈枯。”

    說著說著,皇太後的聲音哽咽起來,充滿悲傷,眉心也擰著一抹痛意。

    “之後呢,可來了什麽人?”

    這話一出,皇太後當即又掙紮起來,雙手死死捏著身下的床單,整個身體緊繃成了一張弦。

    顧嬤嬤看著皇太後痛苦的樣子,悲痛地緊緊捂著嘴巴,無聲哭泣著。

    井甘溫和而又冷漠地一字一句再問,“來了什麽人?他們做了什麽?”

    就聽皇太後的呼吸越來越粗重,帶著像是要穿透人心的呼嚕聲,嘶喊了一聲,“平王,你這逆賊——”

    這一聲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撕心裂肺,字字泣血。

    蕭千翎心顫地差點握不住筆,手忍不住發抖,卻倔強地將皇太後的話一個不差記錄下來。

    “他做了什麽?”

    井甘繼續發問,這回皇太後沉默的時間更長。

    她耐心地道,“別怕,大膽去看,去傷心,去痛恨。隻有把情緒都宣泄出來,你才能重獲新生。告訴我,他做了什麽?”

    “隨兒,我的隨兒,他殺了我的隨兒……”

    皇太後痛哭起來,邊哭邊大喊著‘隨兒’的名字。

    她的雙手高高舉了起來,像是要抓住什麽,在空中劃拉了幾下卻怎麽也摸不到。

    “隨兒被當胸刺了一刀,好大的血窟窿,我看見,我看見血不停往外湧,那麽多,那麽多……我摔在地上,手心按在血裏,好燙,那是隨兒的血,他一定很疼……甜瓜也被沾上血了,那是隨兒最愛吃的,這下還怎麽吃。吃不到了,再也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