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打不死的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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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大貴看著風采照人的井甘很不自在,抹了把額頭的汗,謹小慎微地跟進了院裏。

    在南山村時,井甘過得什麽日子他再清楚不過,後來井甘憑著自己得本事在縣城定居,開了鋪子,最後卻全部被井長富奪了。

    如今她與老井家徹底脫離了關係,反倒越過越好,實在是大大的諷刺。

    井大貴和井長富以及吳青棗比起來不是壞人,但也絕算不上好人。

    他是血緣最近的親戚,在井甘一家遭遇貧困、危機的時候都選擇了冷眼旁觀,實可看出他本質是個冷漠的人。

    但人本自私,誰也沒權利要求別人必須對自己好,井甘自也不是那種喜歡道德綁架的人,但她對井大貴自也沒有親近或者好感可言。

    “看在那麽些年你不曾為難作踐過我們一家人的份上,我尊敬你一聲大貴叔。如今我們已沒什麽關係,按理你家的事我一個外人不該多嘴,奈何你們自己惹到我跟前來,我就不得不反擊了。”

    井甘悠悠哉哉地坐在太師椅上,身體微側斜支在扶手上。

    染著蔻丹的手細長白嫩,輕擱在腿上,整個人透著一股優雅、尊貴的雍容氣質。

    井大貴雖是個沒見過世麵的粗人,卻隻覺得京城的千金小姐也不過如此吧。

    “老人們說娶妻不賢禍三代,這話是有一定道理的。你縱妻無度,不辨善惡黑白,你的兩個兒子也終日算計他人,與地皮無賴無益。你們兩代都已經廢了,完全可以想象日後有了第三代會被養成什麽模樣。”

    井甘語詞犀利,毫不客氣,根本不曾想給井大貴留顏麵。

    井大貴埋著腦袋,臉色慘白,卻是一句話都回不上。

    “吳青棗對我們一家做過些什麽,你應該心裏有數。我時常覺得自己太過心軟,當年井長富和吳青棗聯合著奪走了我的東西,我不過是讓她們全部吐出來便放過了他們,以至於讓他們還敢在我麵前放肆。”

    井大貴陡然抬頭,望著井甘漫不經心地說出這些駭人的話,心跳得劇烈。

    甜品生意是她在背後搞鬼,怪不得不過半年時間,以前紅紅火火的生意轉眼就敗了。

    作坊倉庫的那場火;將他們拒之門外的原料商;還有決然斷了合作的幾家合作商鋪。

    這些都是她幹的?

    以前並不是沒有懷疑她,但沒有一點證據,撒潑耍賴這些招數在她身上全然無用,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賺錢的營生沒了,井長富手裏還攥有不少現銀,那些銀子也是尋常農戶一輩子都賺不到的。

    若他好生過日子,那些銀子也夠他安穩一生。

    然而他已經習慣了縱情享樂的生活,還怎麽可能回得到過去,加上又有吳青棗那個心機深沉的女人時時騙他銀子。

    不過兩年,就已經敗得隻剩下和離後安居買下的一座房子了。

    昨天那房子也被賭場的人搶走了,井長富現在是徹底的一無所有,還成了個殘疾。

    井甘將這些就這麽坦白地講出來,井大貴卻沒有懷疑得到證實的憤怒,而是深深的不安。

    像是行刑的鍘刀落下前,監斬官宣讀死者罪行。

    宣讀完畢之時,也是鍘刀落下之時。

    “沒有雷霆手段你們這些蟑螂是打不死的。”

    這話猶如一擊重錘直接砸在井大貴的頭頂,使得他雙腿支撐不住,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小甘,小甘,看在曾經都是親人的份上……”

    他顫抖著聲音,求饒的話還沒說完,井甘手一抬,打斷了他的聲音。

    “吳青棗我是一定要動的,我提前和你打過招呼了,若是到時傷及無辜,別怪我沒提醒。”

    說完不耐煩看他,朝屋外的小廝示意一下,人很快就被架出去了。

    井大貴跌坐在人來人往的巷子裏,整個人像是墜入了冰窟,從頭冷到腳。

    他知道吳青棗終於是把井甘惹到了極點,莫說井甘一無所有的時候他們沒鬥過,如今的井甘更是招惹不起的。

    他已經能夠預料到吳青棗會有一個如何淒慘的下場。

    回想井甘方才說的話,特意提前告知於他,那言外之意似乎是……讓他盡早避險,小心被牽連。

    他與吳青棗是夫妻,如何避得了嫌,除非……

    井大貴一下醒悟,井甘說那句‘娶妻不賢禍三代’的用意了。

    井大貴一走,大朗便進來了。

    井甘欣賞著自己剛染的寇丹,漫不經心地開口,“他們不是說我聯合賭場害井長富嗎?既給我安了這個罪名,我怎好拂了他們的麵子,自要把那罪名坐實了。”

    而後冷然一哼,掀起眼皮看向大朗,眸中一片森然。

    “去轉告賭場,井長富欠了多少錢一分不少都得討回來,賭場上該什麽規矩就什麽規矩,可千萬別留情。”

    大朗頷首侍立,聞言眼皮子都沒動一下,應了聲,“是”

    而後便退下了。

    井甘剛由徑兒梳好發髻,丫鬟便來傳話,說蕭捕快來了,還帶了兩位夫人小姐。

    一聽便知道應該是千家母女。

    井甘不慌不忙地收拾好自己,從閨房出來時,千家母女已經由下人照料著在主院的堂屋落座。

    井家這房子即便重新設計裝橫過,也布置了不少景致,但落在出身高門的千夫人眼中還是不夠看的。

    唯有一座座宅院並排相連,中間隔著條巷子的結構,還算比較特別。

    “井家主今日風采非凡,讓我長見識了,沒想到湘安的女子這般大膽肆意。”

    千夫人一開口也不隱瞞方才所見,語中暗含戲謔和嘲弄。

    井甘不以為然地笑了一下,“我接觸的同齡女子不多,所以不太清楚。不過我自己確是大膽肆意的性子,別人進我一尺我還對方一丈,但若想欺壓我,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井甘喝著手中的奶茶,不經意瞥了千夫人一眼。

    千夫人喉頭一哽,臉色不自覺沉下來。

    這人分明指桑罵槐,但還不好直接回過去。

    她們是來求醫的,總不能還沒治好病就把大夫得罪了。

    什麽事都沒有女兒眼睛重要,還是以大局為重好。

    千夫人心裏安撫自己一番,便也壓下了這口悶氣,語氣有些僵硬地問,“我們千裏迢迢自京城趕來,井家主何時開始給小女看診治療?”

    “千夫人不必著急,今日晴空萬裏,不如我與千翎陪夫人小姐去街上逛一逛。我們縣城有家觀音廟十分靈驗,也可去拜一拜。”

    井甘不是在跟她們商量,說完便吩咐下人準備兩頂冪籬,千夫人和千纖一人一頂。

    井甘和蕭千翎常在街上遊走慣了,沒那麽多規矩講究。

    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卻是不能輕易在街上露麵的。

    出門前,井甘在蕭千翎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好好觀察。”

    憑師生倆這麽些年培養的默契,蕭千翎瞬間明白她是讓自己好好觀察千纖的一舉一動。

    這是一個實踐病例的機會。

    千夫人和千纖都有丫鬟貼身伺候,上了街井甘便替掉了丫鬟的活,攙扶千纖,給她引路。

    千纖開始還不習慣,後來發現井甘對照顧盲人很熟練,也就慢慢安心下來。

    千纖作為大小姐長居深閨,鮮少出門,此時聽著耳旁各種各樣的聲音,心情倒是極好。

    “聽千翎說,你的眼睛是後天遇到意外才失明的?”

    井甘主動挑起了話題,千纖精神先是緊繃了一下,然後想著她許是在調查病情為了之後給她治療,也就認真回答。

    “是。大概六歲的時候,我和千翎偷跑出門看花燈遊街,遇到了人販子。後來家人及時找來把我們救了回去,但我也因此大病一場,醒來眼睛就看不見了。”

    “那當時發生了什麽事你可還記得?”

    千纖有些不確定地道,“有些模糊不清了,畢竟都過去近十年了。”

    “我問的可記得,是問被救回來後當時發生過什麽可記得?”

    千纖沉默了半晌,更加不確定地含糊道,“應該……記得些吧,當時我嚇壞了,忘了也是正常。”

    所以千纖已經不記得,自己對被拐事件的記憶模糊是因為時間過去太長,還是事發時受到驚嚇刺激。

    周圍的吆喝聲越發嘈雜了,顯然已經走到了一條更加熱鬧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