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汙名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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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早已親政,我如今不過終日身居佛堂的普通公主罷了。先國後家,禮不可廢!”

    大長公主還是把那一禮行完,起身時,皇上主動攙扶,心中感慨萬千。

    這位姑母於整個大熠,於他和先皇都有著不可磨滅的功勞。

    平王逼宮叛亂,先皇病逝,是這位大長公主雷霆手段擊殺了叛賊平王,穩住了朝堂,以監國公主身份扶持皇上坐上皇位,讓風雨飄搖的大熠重新安穩下來。

    監國期間,大長公主盡心教導、輔佐皇上,待皇上及冠便助皇上親政,全然不曾有過留戀權勢之心。

    王澧蘭也是在那時被反對皇上親政的權臣擄走,自此母子失散八年之久。

    即便遭遇丟失獨子之痛,她依舊強撐著盡職盡責,助皇上坐穩皇位,三年後卸去監國之權柄,靜入佛堂,再不問朝事。

    可以說大熠能有如今的國泰民安,皇上能有如今的精明強幹,都是大長公主殫精竭慮的成果。

    而她不貪戀權柄,急流勇退的這份勇氣和真誠更是令人敬畏。

    皇上因此對這位亦師亦母的姑母十分尊敬。

    說過再也不入朝堂的人此時站在朝會大殿上,所有人都在好奇她所為何事。

    而今日朝會又都在辯論璽候之事,大家便也猜到了大長公主的來意。

    “我卸去監國之職時說過再不入朝堂,今日前來並非以大長公主的身份,而是一個尋常母親的身份,請皇上給我一個為兒辯解的機會。”

    “姑母此話嚴重了,您有什麽話與侄兒直說便是,何用得著請字。而且阿蘭也是朕的表弟,朕自也是相信他的。”

    皇上這番話便算是表明了態度,大長公主微微頷首,“多謝皇上。”

    而後她麵朝滿朝大臣,“本宮知曉,我兒阿蘭性格乖張不受拘束,鬧出過許多事端,百姓們對他視之如虎,本宮也不否認他幹出過許多出格事,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要敢認,他做過的事從無不認得,大長公主府也不包庇他做過之事。”

    說著她自袖中拿出一本冊子,遞給皇上看。

    皇上頓了一下,問道,“姑母,此為何物?”

    大長公主之言,“這是阿蘭自兩年前歸家後所做過的所有混賬事的記錄,大大小小,無一遺漏。”

    皇上驚了一下,姑母竟然把這些事都記下了,要知道這些可都算是阿蘭的汙點。

    滿朝文武也是驚呆了,交頭接耳地低聲議論,有些搞不懂大長公主此舉的意義。

    “這冊子上每件事發生的時間、地點、相關之人有誰、事情起因、經過、結果,誰受了傷,傷情如何,全部都有記錄。最重要的是,事後所有受害者本宮都進行了調解,做出補償,得到了受害者的原諒。今日京兆府外上百百姓皆言曾遭受過阿蘭的欺辱,涉及人數之重,影響巨大,如此大案需得肅然以待,慎重審理。既不可遺漏了一個冤情,也不可讓任何人渾水摸魚。”

    大長公主說完最後一句,便安安靜靜站在了一邊,不再開口。

    皇上和滿朝大臣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這是要敲山震虎啊!

    其實能穩穩站在這朝堂上的個個都是精明人,誰都看得出來今日這事背後必然有人組織,否則那麽多受害者怎麽一下子都聚集在一起。

    璽候的惡名在外,膽敢狀告他,背後無人鼓動、攛掇,鬼才信。

    大長公主都親自出麵,皇上不可能不重查此案,當即讓京兆尹將今日狀告之人全部帶入宮來,他要親自審問。

    大長公主道,“本宮來時便已聽說,其中有人聲稱弟弟被阿蘭打死,死者為大,便先將他帶來,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問清始末,也好還他真相。”

    那領頭到京兆尹狀告王澧蘭的男人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帶到皇宮大殿上,殿中全是大熠權勢滔天之人。

    男人嚇得瑟瑟發抖,雙腿發軟走不動路,完全是由禁軍架著進來的。

    他跪趴在地上,喉嚨半天發不出聲音,卻聽頭頂率先有個聲音響起。

    卻是個女人。

    “本宮怎地瞧著你有些眼熟?”

    男人瑟瑟地稍稍抬起頭往聲音方向望去,高高的禦階之上並肩而立著兩個人。

    男子威嚴年輕,一身金色龍袍貴氣逼人,一眼便能猜出他的身份。

    男人幾乎是瞠目結舌,想喊‘皇上萬歲’,喉嚨卻像被痰堵住了一樣,怎麽都發不出聲音。

    而旁邊年長的婦人通身華貴,眸色淺淺,卻隱藏著令人膽寒的殺氣。

    男人一見到她瞬間臉色慘白,埋下腦袋去,肩膀抖動地更加劇烈了。

    大公主恍然想起道,“你是向家豆油坊的大郎吧,前兩天才見過你,你有何冤情要訴?”

    向大郎隻不停顫抖,根本說不出話來,但他的心虛誰都看出來了。

    大長公主沉了臉,眉目也冷了下來,“朝堂之上,本宮問話,答!”

    一個‘答’字似是帶著千斤重量,一下子壓在男人肩上,整個人已然僵硬到失去了知覺。

    見他久久沒反應,大長公主耐心耗盡,輕笑了一聲。

    “你答不出,本宮來說,才不過幾日,本宮還記得清楚。”

    大長公主翻開冊子最新的那一頁,一字一句道,“十日前,醉芳酒樓門口,令弟向二郎當眾輕薄良家女子,王澧蘭駕馬路過,鞭笞令弟二十餘下。後,本宮派大夫為令弟治傷,並招你入公主府給予補償。令弟傷勢雖重,但用過上好傷藥後,漸漸好轉,且無大礙,更無性命之憂,你也收到五十兩銀子作為揭過此事的補償。既達成和解協議,不知你此番狀告阿蘭為何?”

    男人已經不抖了,他直接僵在了地上,目光呆滯,像是傻了一樣。

    “你說不出,便讓京兆府尹來說。”

    京兆府尹被點到名字,連忙從隊列中站出來,感受著大長公主和皇上那兩道充滿壓力的視線,如芒在背。

    “向大郎今早狀告時言,其弟在酒樓外被璽候重傷至死,要求官府還他弟弟公道,嚴懲為非作歹的璽候。”

    大長公主緩慢地仰了仰頭,“和解過的事又來重翻舊賬,且傷勢明明好轉,為何最後卻死了。請之前為向二郎治傷的院判大人來。”

    她目光微微下瞥,神情淡淡地下著命令,但那俯視眾生般的氣勢讓人在場的文武大臣仿佛再次看見了那個執掌朝政、沙發果決的監國公主。

    無人不敬服她的聰明才智,不屈服於她的雷霆手段。

    這些高高在上的文武大臣都甘願臣服,那跳梁小醜又如何承受得住她如泰山壓頂般的氣勢。

    院判大人還沒來,那男人已經承受不住,終於崩潰地大哭求饒起來。

    “求大長公主饒恕,草民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會聽從他人攛掇,草民知罪,草民再也不敢了……”

    原本那些人說不過是讓他們造造聲勢,璽候幹過的囂張事數都數不清,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冒充,根本不會詳查。

    他們要的隻是引起輿論和百姓議論,並非真的要討公道,偏偏大長公主不走尋常路。

    更重要的是誰能想到大長公主還記了這麽一本冊子,讓他們想誣陷都無從誣陷。

    男人此刻後悔不迭,早知道不該壯著膽子冒著這個險,搏這份意外之財。

    他早該想到,曾經執掌朝政,將風雨飄搖的大熠帶向繁榮的大長公主,豈是個糊塗好蒙混的人。

    大長公主隱退多年,他便有些忘了大長公主曾經的風采。

    可事到如今,他想反悔都已經來不及了。

    今早所有狀告璽候的人都抓進了宮中,大公主顯然是要挨著挨著一個個查,不會允許任何汙蔑栽贓的存在。

    男人已經嚇破了膽,將自己被人挑唆,陷害璽候都交代了個一清二楚。

    至於挑唆者是誰也交代了清楚,但等禁軍帶兵前去捉拿時,人早已死在了家中。

    滅口!

    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