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惡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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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街道上,柳嬋終於壓不住,問王瓊華,“你方才為何接連打斷我的話?大嫂過得一點都不好,我娘天天找她麻煩,她嫁進來沒兩個月,人都瘦一圈了。”
王瓊華溫柔地揉了揉她的發頂,“你這傻孩子,這是你們的家事,你要到處說與外人聽,你們家不要臉麵的嗎?更何況你爹還是都察院經曆,本就肩負糾察百官之職,他自己家風若有失,免不得被人攻殲,怕是官途都要受影響。皆道家醜不可外揚,你倒好,耿直地一點都藏不住話。”
柳嬋聽到自己爹官途可能受影響,當即嚇了一跳,又忍不住撇撇嘴。
“我也不是隨便誰都說,她是大嫂的朋友,大嫂時常提起她,兩人關係應該很親密。所以我才想大嫂的情況應該告訴她,我憋著難受。我娘也真是的,幹嘛老是針對大嫂,大嫂人明明挺好的……”
柳嬋嘰裏呱啦數落著自己母親的不是,王瓊華無奈地閉嘴。
婆媳關係自古就是難解之題,更何況還是夫君的繼母。
嫁了人家,哪兒有不被磋磨的。
“你放心吧,她方才不說了嗎,蕭家喜宴她也會去,到時兩人就能見著了,有什麽體己話你大嫂自會說,不必你在中間傳話。你母親再不好也是你母親,你作為女兒說母親是非終究不妥,若被有心人散播出去,於你名聲也不利。”
柳嬋聽她這麽說才猛然驚醒,後背隻覺已然生出了一層冷汗。
子不言父過,她平日口無遮攔慣了,腦子倒是糊塗了。
柳嬋也是個識好歹,知道王瓊華今日幫了她,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謝禮。
“今日多謝瓊華姐姐提醒,我都沒想到這些。不過萬一我娘不讓大嫂出門怎麽辦?”
王瓊華愜然地笑了一下,“你當她最後特意讓你帶話是為哪般?你娘若不讓你大嫂出門,你就把井大學士搬出來,你娘不會不準。若她當真連井大學士的麵子都不賣,你就直接找你爹。你母親不懂朝堂之事,你父親卻絕對不會不知井大學士如今是何等地位。”
柳嬋認真地聽,邊聽邊點頭,一副長了見識的模樣。
“井大學士當真那麽厲害嗎?”
王瓊華沉吟了一下,用略帶沙啞的聲音道,“此番皇上重用井甘,任命她為大學士,專司天書,大興實用教育,擺明了是要改革。皇上不惜與滿朝文武抗爭也要封女子為官,可見決心。井甘是這次改革的領頭人,其地位可想而知。在這京城之中,除了宮中幾位太後、皇後,及大長公主,日後想必都要以井大學士為尊了。”
柳嬋聽得雲裏霧裏,隻覺王瓊華懂得好多,看她的眼神都帶上了崇拜。
“瓊華姐姐,你怎麽會懂這些?駙馬與你說的嗎?”
她爹自不會和她說這些,她爹整日偷奸耍滑,懂得怕是還不如她多。
“是聽嫡母說的。嫡母說過,女子雖不能參與朝政,卻不能不思不想。朝堂之事切實關乎每個人的命運,要善於思考、判斷,關注朝堂的動向和變化,才能讓自己和自己的家族過得順遂平安。”
柳嬋聽得迷迷糊糊,感覺懂了,又感覺沒懂。
王瓊華笑著又摸了下她的頭,“好了,你這小腦袋瓜就別多想了,去吃烤鴨吧,我都餓了。”
這麽一說,柳嬋感覺自己也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立馬歡快地與王瓊華去聚德福。
吃了烤鴨兩人就各自回家了,柳嬋迫不及待要和嫂子說今天見到井大學士的事。
然而一回到家,麵對的又是壓抑緊繃的氣氛。
母親安逸地斜依在美人塌上吃著果子,葡萄一顆顆剝好了皮盛在小碗裏。
嫂子褚香兒則跪在美人塌邊給母親搖著扇,也不知她跪了多久,整個人已經搖搖欲墜,舉扇地手都在不停顫抖。
“娘!”
柳嬋大吼一聲,悶著頭直接衝了進去,把屋裏的人都嚇了一跳。
她直接奔向褚香兒,架著她的雙臂想要扶起她。
可褚香兒已經全身脫力,雙腿無覺,根本站不起來,柳嬋一個小姑娘也抱不起她。
柳嬋將她抱離地麵些許,看她無力地往下滑,紅著眼睛大喊屋裏侍候的丫鬟們。
“你們都是瞎子嗎,還不快過來幫忙!”
被大小姐這麽一吼,那些丫鬟們也嚇到了,小心地看了夫人一眼,見她沒阻攔,這才敢上前幫忙。
褚香兒的臉色難看地像鬼一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任人擺布。
柳嬋胸膛劇烈起伏,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她讓丫鬟把褚香兒送回她院子裏去,怒氣衝天地瞪著自己的親娘。
柳夫人也被女兒這眼神瞪得有些心虛,但到底是當娘的,還有被女兒嚇到不成?
她先發製人沉著臉怒斥,“你看你像什麽樣子,不等下人傳喚就衝進我屋裏。你那什麽眼神,你想打我嗎?”
“要是可以,我真想打你。”
柳夫人被這話堵地哽了一下,立馬也怒了,“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就是這個態度對待自己娘親?我真是養了個白眼狼。”
“我白眼狼?你才是惡婆婆。”
柳嬋可是沒什麽話不敢說。
方才在外頭,瓊華姐姐說不能把家裏的事隨便往外傳,但現在在自己家,她就再顧不得什麽了。
“大嫂犯什麽錯你要這麽折磨她!就因為有你這種惡婆婆,我都不敢嫁人了,以後要遇到你這樣的婆婆我還不如跳河淹死算了!”
柳嬋也是第一次和自己娘說這麽重的話,但也實在是自家娘這回太過分,把褚香兒已經折磨得不成樣了。
柳嬋看著自己娘被氣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的樣子,一點沒有後悔,反而雪上加霜地又喊了一聲,“惡婆婆!”
然而扭頭就去看褚香兒去了。
柳夫人被氣得倒在美人塌上半天緩不過勁兒來,一把就將麵前的小幾和上麵的果子、碟子全部掃到了地下。
“好一個褚香兒,才嫁進來幾天就離間了我們母女,真是好手段!”
“夫人別氣,大小姐還是個孩子,口不對心。您是她親娘,她自是向著你的,不過被少夫人那弱不經風的樣子給迷惑了,心軟可憐她罷了。”
“哼,這個賤人,我早晚要好好收拾她。”
又是一尊白玉花瓶被扔到了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柳嬋急匆匆跑到大哥大嫂住的院子時,丫鬟們正忙碌地進進出出。
她隨手抓住一個丫鬟問,“可請郎中了?”
丫鬟回答,“已經去請了。”
柳嬋心裏擔憂,提著裙子快步跑進屋裏。
褚香兒正閉眼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有沒有睡著,眉心緊緊皺著一個疙瘩。
兩個丫鬟守在她床邊,一個給她擦汗,一個正小心翼翼地去掀她的褲腿,露出她給腫成饅頭烏青到發紫的雙膝。
柳嬋眼睛猛地閉上不敢看,手捂著眼睛,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緩睜開眼皮,透過指縫朝床上看去。
眼淚也跟著淌了下來。
“怎麽腫成這樣,不會有事吧。”
柳嬋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在屋裏團團轉。
這時床上半昏迷的褚香兒慢慢醒了過來,啞聲叫了聲,“嬋兒——”
柳嬋聽見了,立馬跑了過去,趴在床邊抹眼淚。
“嫂子,你怎麽樣,疼不疼?”
褚香兒臉色白得像紙,虛弱地搖了下頭,“沒事。”
柳嬋眼淚流得更凶了。
她清楚記得嫂子剛嫁進來時還是個如花似玉、有些許嬌蠻的大小姐,兩人還為了一碗酒釀丸子吵過架。
可這才沒多久,人就憔悴成這樣了,看著就讓人心疼。
“對不起大嫂,對不起……”
她一個勁道歉,為她的娘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