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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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敬之急忙前來是因為長沙王的動向發生了變化。他並沒有按照原定計劃直往建康而來,而是忽然發兵往南,攻下了南康郡,目前已兵至晉安郡城下,若能拿下,他就能繞開江州,再取道會稽到達建康。
王敬之道:“長沙王一向行事低調,心思詭譎,忽然變更計劃,定然是得知了武陵王在江州駐紮的消息。”
謝殊用扇子敲打著手心:“徐州的兵力已經守在都城外,長沙王一定是為對付他們保存實力才繞道的。本相已和武陵王商議好,要勸太子和九皇子聯手退敵。”
王敬之神色間仍滿是擔憂:“太子溫和,但秉性怯懦,未必能被說動啊。”
“總要試一試。”
東宮內,司馬霖側臥在榻上,鬱結憂愁。
謝殊和王敬之一前一後跟隨宮人進去,見到這情形都覺得不太妙。
榻邊坐著王絡秀,素雅宮裝,雲鬢高挽,那原本端莊的容顏不覺顯出幾分豔麗來。
謝殊上前見禮,王絡秀起身回禮,悄悄看了她一眼。
司馬霖從榻上坐起,一見謝殊就歎息:“丞相今日來此,可是九皇弟又有動作了?”
謝殊搖頭:“九殿下還不至於衝動到真攻入東宮,太子殿下可以放心。”她朝王敬之使個眼色,讓他說計劃,畢竟一家人好說話。
王敬之將謝殊和衛屹之商量的結果告訴司馬霖,他果然麵露猶豫:“九皇弟會答應嗎?”
謝殊勸道:“太子殿下是長兄,您都發話了,九殿下絕對會答應。”
王敬之點頭:“丞相言之有理,九殿下也是擔憂陛下和貴妃才會受人唆使,不會糊塗到這種地步的。”
“那……長沙王那邊呢?”
謝殊抿住唇,用扇子直扇風。
王絡秀看了看她和哥哥,忽然道:“讓我與太子說幾句吧。”
謝殊和王敬之對視一眼,退出了殿外。
殿門關上,王絡秀走到太子身邊握住他的手:“殿下在成婚當晚不是承諾過要保護絡秀一生一世的嗎?如今大敵當前,殿下這是要退縮了嗎?”
司馬霖一怔,麵露愧色:“你說的是,本宮是一國太子,如今父皇臥病,國家危亡,竟還畏首畏尾,實在不該。”
王絡秀靠進他懷裏:“殿下安心,無論如何,我都會與殿下共同進退的。”
司馬霖摟緊她,點了點頭。
司馬霆那邊也不太容易,衛屹之勸了他許久,可他仍有顧慮:“長沙王與太子關係親厚,誰能保證他們不是聯手的?”
“本相可以保證。”
衛屹之和司馬霆齊齊抬頭看向門口,謝殊正被苻玄請進門來。
“你這個奸臣,來這裏幹什麽?”司馬霆拍案而起。
謝殊笑容滿麵:“來說服九殿下啊,連太子殿下都答應對抗長沙王了,您還在這兒懷疑他的為人。”
“什麽?太子哥哥答應了?”
“是啊,太子殿下隨後便到,本相事先來探探殿下您的口風,不過看樣子,殿下也不像人家口中所言的那般眼光長遠嘛。”
司馬霆被她一激,忿忿地坐了回去。
沒多久,太子與王敬之一起到了。他特地著了朝服,甚為莊重,快步走入廳中後,見到司馬霆,慚愧道:“九皇弟,若本宮能早些出麵與你把話說清楚,未必會鬧到這地步,這些都是本宮的錯。如今內憂外患,你我兄弟,還是停下紛爭吧。”
司馬霆哼了一聲:“別的都可以暫且不表,隻怕太子哥哥與皇叔感情深厚,到時未必下得了手吧?”
“本宮與皇叔感情再親厚,也是分得清何為大義的。”
司馬霆的臉色好看了一些。
謝殊趁機道:“兄弟鬩於牆而外禦其侮,二位殿下齊心協力,陛下也會欣慰的。”
司馬霆想起皇帝,終於動搖,又看了看衛屹之,後者衝他點點頭。
“那好,我這便與太子哥哥一同入宮去見父皇。”
太子大喜,竟要請他先行。
王敬之隨二位皇子一同入宮,謝殊本也想去,被衛屹之拉住。
他臉上若無其事,手卻順著寬大的袖口探進去牽了她的手:“我好不容易回來,難得有機會獨處,你卻不是吃味就是被王敬之拖走。”
“我何時吃味了?”謝殊一臉正氣。
衛屹之看了一眼門外,將她一把帶到門後摟在懷裏。
謝殊掙脫不開,笑道:“我怎麽覺得吃味的是你呢?”
衛屹之含笑點頭:“是啊,我就不會像你這樣否認。”
“……”謝殊白他一眼。
皇帝蘇醒後眼見太子和九皇子齊齊跪在床頭,同氣連枝要對抗長沙王,倏然感動的熱淚盈眶。
“想不到朕被親弟弟謀反,如今還能看到你們兄友弟恭,朕心甚慰啊。”
這麽一來,他看九皇子愈發喜愛,看太子也沒了偏見,精神都好了幾分。
第二日謝殊便下令讓王敬之以太子口吻擬詔招降長沙王,又命武陵王重兵壓後,若有不從,即刻發兵。
長沙王的兵馬停在了晉安郡,暫時還沒回應,寧州戰場那邊卻傳來了壞消息。
桓廷坐在酒家裏和幾個世家子弟飲酒,轉頭忽見窗外有美人經過,手中的酒不知不覺灑了大半。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簡直是他平生見過最美的女子。
朋友們笑著推他,他的視線卻舍不得收回來,忽然又見美人身後還跟著熟人沐白,心中大喜,立即衝了出去。
沐白帶著幾個人正跟在穆妙容身後做保鏢,忽然被人扯住胳膊,轉頭一看卻是桓公子,連忙行了個禮。
桓廷邊往他手裏塞銀子邊賊笑:“沐白,這美人兒是誰啊?”
“哦,是寧州刺史穆衝的小女兒,在我們相府做客呢。”
桓廷神情一僵:“哦……”
看來是男女通吃的表哥又有了新歡,唉,沒他的份了……
正垂頭喪氣地要往回走,忽然有快馬馳來,一路到了穆妙容跟前停下,下馬稟報道:“丞相請穆姑娘回府,寧州有快報送到,與令尊有關。”
穆妙容切了一聲:“有話就說,我才不想見著他。”
道旁有無數幽幽目光瞪著她,這什麽人,竟敢唾棄我們的謝相!
來人麵有難色,猶豫許久才道:“寧州刺史戰死了。”
穆妙容呆住,臉刷的白了,手中東西全落在了地上,忽然身子一歪就暈了。
桓廷最先衝上去扶她,被左右看著又覺得尷尬,幹脆一把抱起她對沐白道:“我送她回相府吧。”
回到相府,穆妙容再沒了平日裏的活潑嬌俏,自醒來後就一直抹淚,連飯也不肯吃。她自幼受父親嬌寵,哪裏受得了這個打擊。
謝殊勸了她很久,但她根本不予理睬,人眼看著一日日憔悴下去。
衛屹之目前已調兵到了建康城外,謝殊猶豫著要不要讓他把穆妙容接去大司馬府。畢竟人是他帶來的,說起來隻是在相府做客而已。
沒等她開口,衛屹之自己來了。穆衝雖不是他嫡係,但也與他並肩作戰過,他自然該有所表示。
他來得匆忙,甲胄未褪,手按佩劍,一路行色匆匆。
沐白將他帶去穆妙容住處,謝殊也在,見他到來,剛起身要說話,默默垂淚的穆妙容像是見著了親人,當即嚎啕大哭,直撲進了衛屹之懷裏。
謝殊抿緊唇坐回去,擺擺手讓沐白出去。
衛屹之輕輕推開她:“節哀順變,令尊以身殉國,是英雄,身為英雄的女兒,也該堅強。”
穆妙容當真不哭了,哽咽著被他扶著坐下。
謝殊無言以對,她說了幾天的話還不及衛屹之一句話奏效。
衛屹之安頓好她,就要告辭:“本王營中還有事務要處理,有空再來探望你。”
他衝謝殊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謝殊見穆妙容沒事了,便也起身告辭。
一路緩行,剛走到回廊拐角,卻見衛屹之站在那裏。
“你不是走了麽?”
“見過你才能走。”
“你剛才不是見過了?”
衛屹之走近幾步,笑了笑,與她一起往前走。
謝殊道:“武陵王還是早些回營吧。”
衛屹之拖住她胳膊,在她側臉上啄了一下:“好了,本王走了,謝相留步,不用送了。”
第二日太後忽然派人來了相府,將穆妙容接去了宮中。
穆衝是皇帝心腹,雖然遠調寧州,君臣情分還在。皇帝剛因為欣喜身子好了一些,得到噩耗又心生哀戚。太後為寬慰他,得知穆妙容人在建康,便要替他盡盡心。
太後閱人無數,但看到穆妙容還是眼前一亮,拖著她的手說了幾句話,少不得就要問到年紀。
穆妙容第一次見太後,很是乖巧:“回太後,妙容年滿十七了。”
“那應該許人家了啊。”功臣戰死,皇室撫恤的典型手段之一便是為他們的兒女安排好未來,太後也不例外,溫柔問道:“妙容許配人家沒有?可有心儀的人選?”
穆妙容心中一動,低聲道:“有,妙容心儀武陵王久矣。”
謝殊並不知道穆妙容進宮的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