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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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將人震聾的狂吼和士兵們臨死前淒厲的慘叫同時傳入耳內,展冰玉終於醒覺過來。小說

    抽鞭,跑跑啊

    滿耳都是聲音,血光染紅漆黑眸子。親兵們將展冰玉送馬,自返身與已經殺入帥營的敵人肉搏。

    啊又是一聲慘叫。

    展冰玉轉頭,驚惶的視線碰一道叫人停住呼吸的眼神。

    張卓騎著馬,在營外,威風凜凜,不可一世,冷冷看他輕易破敵軍帥營的戰績。

    張卓,你要殺我

    目光相遇,展冰玉已經心碎了。她從不知心可以碎得如此輕易,沒個聲響,化成千萬瓣。

    淚眼婆娑,張卓正策馬越過營地邊緣的圍欄,展冰玉驟然驚覺。

    下意識地,她勒轉馬頭,揮鞭。

    跑吧跑吧,在百裏茂林狂奔,逃開這人,再不要相見。

    這感覺如此熟悉,象當日羊腸絕崖的重演。

    同樣肝膽俱裂,心痛似絞。

    展冰玉身後傳來張卓的吼聲。

    展冰玉閉眼睛,抽鞭,風呼呼刮在嫩白的雙頰。別追,已經無可挽回,沒什麽可以挽回。曾經與張卓在現代的回憶與山盟海誓,淚水模糊雙眼,婆娑,依稀看見往日一個溫柔的笑容。他曾說過,會對她永不相負。

    可是,這段感情到了最後,他卻背叛了她,他擁著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出現在她麵前,這讓她如何能相信他曾說過的誓言

    原來一心一意,這般難。

    揮鞭,再揮鞭不顧刮得臉生疼的風,隻要逃出他的眼簾,逃出他呼吸的天地。

    身後馬蹄聲仍在,張卓在追。

    展冰玉瘋了似的,隻管前衝。

    兩人兩騎,在黃昏的淡紅色爭持不下,穿過茂密的叢林,直衝青峰頂。

    失去理智的策馬狂奔仿佛持續了一個輪回,展冰玉再次舉起手的鞭,駿馬猛然嘶叫一聲,人立起來,將展冰玉摔下馬來。

    小心張卓忍不住的吼叫傳來。

    聲落之時,展冰玉已經重重摔在草地,這一摔,把自己摔得一陣頭昏眼花,強咬著牙站起來,終於發現駿馬為何忽然煞步。前麵竟是深不可測的斷崖。

    沒想到楚天成為自己留下的良駒竟如此神駿,可她怎能容自己以被俘之帥的身份,被張卓抓到南蠻國呢

    與其受辱,不如斬斷自己的後路。

    輸,也算是輸得心服口服了

    麵對沒有退路的斷崖,展冰玉居然平靜下來,站在斷崖邊,悠然回頭,朝正欲飛身撲的張卓微笑,柔聲道:好久沒見,張卓

    滿懷柔情,雙目淚光顫動,依依不舍地凝視張卓。

    張卓見她太過平靜,知道不妙,心知此刻一言不對,這煙霧般無法捉摸的女子會毫不猶豫跳下懸崖,腦子裏急速轉過千百個念頭,從驚愕到驚喜,到現在的害怕忽然福至心靈,還展冰玉一個溫暖的微笑,從容道:你是菲兒若你膽敢縱身一跳,本王將盡起南蠻大軍,揮兵直取季城。請三思。

    這話一矢的,展冰玉臉笑容盡去,眸盡是駭意,動彈不得。他還是知道的自己弱點,季城裏有著玉佩姨,有著爹爹。

    張卓徐徐舉步,在她麵前停下。

    展冰玉眸淚光盈盈顫動,垂首輕道:你為何要來

    為了你。張卓沉聲應道,牽過坐騎,翻身馬。

    坐定後,張卓在馬伸出手,凝視著展冰玉:隨我馬來,從此,你不姓展,你姓張。

    展冰玉如遭雷擊,渾身一震,仰頭淒聲道:張卓

    恍若三生的哀怨情愁在一刹那全數演來,道不盡其酸甜苦辣,隻餘滿腔流不完的熱淚。此般深情,居然屬於區區一個她。

    原以為,隻要自己來了這個時代,他便會忘了她,忘記屬於他們曾有過的一切。

    但是現在的張卓,仍記得屬於他們的一切,也記得她。

    還能在一眼之間,便認出了她是秦菲。

    張卓沉默半晌,歎道:有你這一聲呼喚,大靖又算什麽仰天長笑,狀極歡暢,笑罷低頭,眼射出前所未有的溫柔,伸手道:菲兒,到我這來。是的,他愉快他終於尋找到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女人

    不管是前生還是今世,他隻認定她一個人

    展冰玉靜靜凝視那滿是繭子的寬大手掌。

    記得他的熱度嗎撫過她的發,她的臉,她的哭泣和歡笑,都是這手。

    這手遞在半空,穩重得仿佛永世移動半分。

    從此以後,真能不姓展

    纖纖玉指,千金重似的,艱難提起。

    一寸一寸,怯生生地,穿越國恨如山,穿越兩軍對壘的烽火,穿越四五年不知道誰辜負誰的養育之恩。

    從此,展冰玉不再姓展。

    大靖之危已解,一寸一寸,移動。終於輕輕地輕輕地觸到那溫柔的手掌。

    啊手被驀然握緊,腰一股大力湧來,雙腳已經騰空,被扯入馬人的懷裏。

    張卓熟悉的笑容印入眼簾:菲兒,月亮出來了。

    仰頭,果然,月亮出來了。清冷的月光下,大勝的南蠻軍押帶俘虜,懷抱美人歸的主帥領頭,取道雲崖索道回營。

    為何皺眉張卓在馬低頭,看懷裏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寶貝。

    展冰玉蹙眉,迷惑地說: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隻是覺得心裏悶悶的。

    有什麽好悶悶不樂張卓低頭輕輕吻她發端,安慰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你輸給自家夫君,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

    雲崖索道在望。

    我能問軍的事嗎不久前才是敵軍主帥,連展冰玉也不免忐忑不安地打量張卓臉色。

    張卓不露聲色道:問吧。

    王打算怎樣處置楚天成他是逍遙王,我

    本王根本不打算處置他,所以本王才取道雲崖索道回營。張卓笑道:本王料到你們會在水下毒然後全軍而出突襲,所以偷偷來取你們的大營。楚天成嘛,讓他在本王的假營裏撲個空好了。

    展冰玉猛然屏住呼吸,她終於明白自己輸在什麽地方。

    她全部猜對了,卻忽略了一點―兵貴神速。

    張卓的速度太驚人了,竟在他們的圍堵發動前攻進了大靖帥營。她見了張卓,魂都飛到天邊去了,居然此刻才悟出這點。

    這一場真是輸的冤枉。

    如此說來,楚天成正領著大軍在雲崖索道另一頭撓頭找南蠻軍憑空消失的一萬大軍,而張卓豈非根本不知道大靖軍主力在對麵

    馬蹄踏雲崖索道,展冰玉因為和張卓重逢而迷迷糊糊的腦袋繼續艱難轉動。按照南蠻軍出現的時間估算,李陽割斷索道時,張卓的兵早過了索道,在林藏起來了。

    不對,即使李陽茫然不知張卓已經過了索道,他依然會按計把索道割斷。

    可為什麽現在眼前的索道還是好好的呢

    迷惑間,索道忽然猛地搖晃,發出難聽的格拉聲。

    怎麽了張卓也覺出不妥,一扯韁繩,站在索道央。

    電光火石間,展冰玉明白過來。李陽確實依計行事了,他不知道張卓大軍已經過了索道,所以弄鬆了索道等待敵人到來。

    蒼天開了個玩笑,張卓來的時候沒有計,回去的時候卻剛好了埋伏。

    格拉格拉快完全崩斷的索道發出令人心悸的刺耳聲音。

    展冰玉幾乎魂飛魄散,對張卓尖叫道:快退索道被割斷還未說完,索道轟然從斷開,展冰玉身體一輕,已經失去任何支撐,和她剛說過的話一樣向下直直跌墜。

    啊

    人在空,手腕猛然被人拉住,原來張卓下墜一把扯著她。

    狂風掠過耳邊,急速下墜,張卓勉強摸到她的腰,將她護在懷。

    兩人閉眼睛,直直墜向下方黑漆漆的人跡罕至連地圖都沒有標明裏麵情況的恐怖深穀。

    風聲往耳猛灌,展冰玉緊閉雙目,隻感覺張卓溫暖的大掌用力摟著自己腰間,整個人被猛地一掀,原來張卓人在半空,不知為何勉力摟著展冰玉翻了個身,將自家脊背對準下方。

    卡卡幾聲脆響,兩人穿越茂密的林子,隨著被撞得四零八落的斷枝繼續下墜。

    那百年老林樹木高大茂盛,橫枝層疊,卡卡卡卡聲,兩人撞過層層厚實樹葉,下墜之勢弱了幾分,展冰玉和張卓都知道快要著地,深知必無幸免,均彼此摟緊對方,再不肯鬆手。

    這也該算死而同穴。

    噗噗

    安靜的老林發出兩個沉悶的聲音。

    身體觸地,沒有聽見預想身裂骨碎的聲音,隻是兩聲古怪的聲音,地似乎是軟的,身體竟筆直插入那軟綿綿的地,將兩人下墜的強大力道完全卸去。

    展冰玉和張卓睜開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依然還有命在。

    兩人同時向四周看去,都猛然啊一聲叫起來,又驚又喜。

    這片野林不知長些什麽野果,連綿數裏,由於地處偏僻,從無人跡,因此花自開自落,野果無人來摘,自管落在樹下,年複一年,累年落下的野果和枯葉積成厚厚一層,現在恰好又到果熟落地的時候,腐爛的果實和葉子淤積為足有大半人高的救命毯子。

    姻緣造化,前有層層疊疊茂密枝葉阻擋一下,後有天然的落地毯子,竟救了他們一命。

    當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展冰玉朝張卓甜甜一笑,張卓唇角微勾,笑意未展開時,忽然凝住,露出一絲古怪神色。見他這般模樣,展冰玉笑容也凝,漆黑的眼睛瞅著張卓。

    張卓顯然想到什麽,臉色越來越沉,後來如同蒙一層寒霜,轉身走出深到胸口的果流,選一處略高沒有積累太多落果的平地,坐下休息。

    展冰玉悵悵看他走開,愣了一會,看著張卓脫下身髒兮兮的戰袍,見他左臂鮮血潺潺直往下流,從指間淌下,她眼驀然一顫,低頭也走了過去,低聲道:我幫你。

    走開

    張卓低喝一聲,語氣森冷無情,聽得展冰玉微微一震,不知所措地退了一步,垂著手看他。張卓也不理她,從戰袍裏掏出一包常帶在身邊的好金創藥,撒在傷口,又用牙齒撕扯袍邊,弄出布條來包裹傷口。

    雲崖索道展冰玉知他心有氣,柔聲道:是我命人截斷索道以求阻擋你突襲帥營,竟忘了提醒你。

    張卓聽不到似的,低頭自管包裹右臂。

    當時兩軍交鋒,主帥定計,我誰料你回程也

    張卓霍然抬頭,犀利眼神直逼展冰玉,冷漠道:去也好,回也好,我終會踏索道。原來,原來你竟恨不得致我於死地,好,好很好他驟見展冰玉,欣喜交加,緊接著經曆生死關頭,清醒後第一個湧的竟是被心人加害的疑惑,怎能不怒

    連點著頭說了三個好字,反而不再咬牙切齒,隻是抿著薄唇冷冷一笑:前一生,你對我說,永不相負

    哈他反複念了兩次,仰頭放聲大笑:張卓呀張卓,你這個傻子聲,淒厲而入骨。

    他怎麽可能會忘記自己會被莫明的墜入這個時空還不是因為秦菲開著汽車瘋狂的撞向他如果不是他護著他唯一的一個難得回國的遠親表妹,怕是也會和他一起來到這個時空

    聽到了張卓的話,展冰玉聽得心都寒了,獨自在城樓麵對敵人千軍萬馬時也未曾試過這般如置身冰窟的冷,臉血色盡退,顫著唇道:我我

    她命軍師李陽割斷索道,卻不料軍師李陽會將索道暗破壞引誘敵人踏死路,可站在軍師李陽的角度,兩軍交鋒,能使敵軍傷亡越多越好,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展冰玉心裏發堵,我了半晌,看著張卓,眼淚噗噗落下來,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月高懸,林寂冷無。展冰玉搖搖欲墜,虛弱地靠在樹幹,好半天緩緩坐下,啟唇低聲道:你受了傷不能著涼,我生火好嗎

    張卓盤腿靠另一棵樹坐著,視線一直對著別處,麵無表情問:火光一起,不知先找到我們的,是不是大靖的大軍。

    展冰玉如被人當胸打了一拳,疼得說不出話來,眼模糊一片,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湧了出來。想起自己一片柔水心腸,倒被他當成蛇毒蠍刺,一咬下唇,舉袖擦擦眼淚,扶著樹幹站起來,轉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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