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應該已經知曉我的存在，蘇克。”

    同樣深淵輕靈的音色，卻有一絲柔和的意味。

    蘇克有一些恍神，似乎時光來到了久遠以前，在他才剛剛記事的時候。

    “是該讓你想起一切了。”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在人類降臨最初，唯獨隻有你找到火把的配方，取得火的力量。”

    “也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明明最先取得的是‘司機’魔藥，卻順其自然與人交換，成為了‘讀者’。”

    伊絲夏聽到這裏，再也無法沉默下去。

    “所以是你安排了這一切嗎，娑嘉莉·菲阿德拉。”

    戴兜帽的人影將目光偏向伊絲夏。

    停留片刻後，她緩緩拉下帷幕般的帽簷，露出一張蒼白但溫柔的容顏。

    若說是母親一樣的角色，未免容貌過於出眾了。

    “你是……在廢墟中的那個測試體吧，”她看向伊絲夏的眼神沒有一絲憐憫，“想不到你居然和我的孩子走得這麽近。”

    “你的孩子？”伊絲夏冷漠不屑地開口，“你難道想說，你是蘇克的生母嗎，難道以為我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娑嘉莉的雙眼微微觸了觸。

    “我的確不是這孩子的生母，但我對他的期待，遠遠淩駕於母親這個身份。”

    記憶像潮水般拍打上岸，蘇克漸漸回想起了一切。

    那是在孤兒院裏，自己所經曆過的一點一滴，本應該珍藏在心的回憶。

    原來，曾經有那麽一個人，會抱著幼時就容易寂寞的自己入睡，會以溫柔的嗓音輕哼著搖籃曲。

    在思想還很懵懂的時光裏，曾經一度認定對方一定就是自己的母親，享受著全天下最溫柔的嗬護。

    然而。

    在七歲那一年，一切都變了。

    他忘記了曾有這麽一個人，開始以孤兒的身份進入學校，在同齡人的話題中漸漸變得孤僻。

    等到十八歲那年，終於考上大學，遠離並不存在的家園，拋下過往，過上渴望已久不問出身、隨心所欲的校園生活。

    可這樣的時光也隻持續了不到兩年，全球降臨就發生了。

    而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特殊”，原來隻不過是一場安排而已。

    他突然輕輕笑了笑。

    “所以，你希望在我身上看到什麽，劉汐芸老師？”

    久遠的名字，久遠的記憶。

    那是當初娑嘉莉·菲阿德拉在孤兒院工作時所用的名字，是孤兒院裏所有孩子最喜歡的護工。

    地窟牌的發明者，同時也就是星空命運女神。

    一位外神。

    通過命運，她得以獲知地窟牌所有角色的特性，再現出過往神靈大戰的棋盤。

    “你終於想起來了，蘇克，”娑嘉莉很快將目光從伊絲夏身上挪開，似乎她並不值得自己多看一眼，“你的父親，祂……”

    淵古之主嗎。

    蘇克感覺到一陣諷刺。

    明明自己可能隻是個泥土捏出來人偶，兩位外神居然以他父母的身份自居，究竟是什麽給了祂們如此看得起他的眼光。

    “這件事情，還要從很古老的時候說起。”

    “在那時候，你的父親也曾是一名人類。”

    人類？

    作為外神的淵古之主，曾經是人類？

    “也許你對此很驚訝，但既然地球能和地窟世界連結，那麽與其他世界共存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我們的世界，從來就不是單一的存在，你的父親在遠古時代找到了那扇門，獲得了淩駕凡人的力量，踏進了多元世界的大門。”

    “他在無數個世界穿梭、征戰，直到最後抵達最始源之地。”

    “在那裏，他第一次嚐到了敗北的滋味，從高維世界跌落，墜入這個世界。”

    “白夜城的眾人在兩千年前喚醒了他，從蘇醒過後，他便有了一個計劃。”

    “全球降臨隻是其中的一環，他創造了眾多的子嗣，並在其中選擇那唯一的一位。”

    “那就是你，蘇克。”

    蘇克眼神觸了觸。

    娑嘉莉的語氣就如同在孤兒院時那樣，如此親和平論的語氣，讓人完全想象不到是一位外神。

    “為什麽是我？”

    這是他一直縈繞心頭的疑惑。

    “這件事很複雜，但也很簡單，我們在眼中所見到的具有體積的形狀，隻不過高維世界與這裏相交的一個麵而已，在那裏，時間是靜止的，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人類在睡夢和幻覺中看到的那些是真實的，看到的真實是虛假的，過去、現在、未來同時存在，並沒有狹隘的時間觀念一說。”

    聽到宇宙真理以文字的方式闡述出來，蘇克已經完全不懷疑對方的身份。

    “但，無論世界以何種方式存在，過多的知識往往以絕對理性的方式存在，想要打破它，隻需要一些最簡單的方式。”

    “我們往往將人類比作螻蟻，但這隻是力量和知識文明的差距，刨除掉這點，人類和螻蟻在本質上仍舊有著天塹般的差距。”

    “那便是情感。”

    “身為外神，受情感控製是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但外神們有時也會與人類生育誕下子嗣，作為自己的代言人。”

    “這即便是說，即便外神，即便淩駕於更高維度，仍舊有些準則，是遵循原始世界的原則的。”

    “雖然那往往隻是人類的大腦所能接受到信息，但曾為人類卻成為外神的‘他’，從那其中看到了一絲可能性。”

    “世界上的規則是對立的，這不僅存在於低維世界，高維世界同樣適用。”

    “外神們沒有善惡，沒有觀念，沒有規則，就連化身的行為也不一而終，但在絕對理性的世界裏，感性是一支致命藥劑。”

    “在人類看來，當越過界限，進入到無邊無際、陰影籠罩的可怕未知世界時必須時刻記住，把人性和地球主義拋在腦後。”

    “這終歸也隻是人類狹隘眼界所能看到的，那脆弱的人性會讓他們在麵對你們稱呼為‘不可名狀’的生物時，被絕望和恐懼深深埋葬。”

    “但你不一樣，蘇克。”

    “如今哪怕那名為克蘇魯的舊日支配者出現在你麵前，也不過是以平等的姿態對話罷了。”

    “你持有完整的人性，這是所有舊日支配者和外神都做不到的事情，這本身就是一件矛盾相悖的結果，是由我和你的父親共同創造的。”

    “那些對於廣闊宇宙中毫無意義的人性，一旦得以真正以高維的姿態進入高維世界，將產生致命的連鎖。”

    “一旦世界的真理被感性入侵，哪怕隻是微乎其微的影響，隻要能夠與理性產生對立，那規則便自然誕生了。”

    “光與暗，冷與熱，冰與火，我們的世界原本也沒有這樣的規則，直到對立的影響誕生，才有了這一切。”

    “所以……”

    娑嘉莉深情注視著蘇克。

    “我們將我們的愛注入到你的靈魂裏，讓你成為打破高維真理的那支藥劑。”

    “把神性成功錨定在人性當中，你做得很好。”

    “我們……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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