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老謀深算-鄭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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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氏,作為家主,鄭虔在去年就退了下來,作為大唐最大的世家之一的家主,這些年不但沒有掣肘朝政,在位置上兢兢業業,從無過錯。
    因此,在其乞骸骨後,作為新皇,李承乾給了他極大的禮遇,也算是替太上皇全了君臣之誼。
    滎陽鄭氏祖宅,鄭虔自從回到老家就很少外出,就算不少世交都不怎麽交往,而是派長子接待。
    除此之外,就是在家鄉出巨資大辦學堂和產業,並且將不少良田都按照市價賣出,隻留下祖地和足夠族人使用的。
    為此,短短一年內,在潁川一座足以容納上千人的書院拔地而起,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隻要通過考核,都一律收入書院,認真教導。
    就連他也時常去書院講學,也不講什麽先賢典籍,而是講格物之道。
    倒不是說他不願,而是格物之道,才是真正強盛之道。隨著皇家書院的聲名遠播,以及書院學子一批又一批地走出書院,進入大唐的方方麵麵,而作為格物之學,也走進的千家萬戶,甚至大多數世家都會請書院學子來家中給族中子弟講學。
    在他看來姬鬆是聰明的,放棄了一道之宗的地位,將格物之道寄身於儒家之下,隻是得了個學宗的名聲。
    在別人看來簡直就是得了芝麻丟了西瓜。
    但看的明白的人,都對此嗤之以鼻,要不如此,格物之道在出現的那一刻必然會受到儒家全體打壓,這不關其他,而是道統之爭。
    一句‘格物致知’掀開了字經學大昌之後,另一次儒道昌盛。為日漸禁錮的儒家注入了新的血液,從而散發出新的強盛生命力。
    不管是曲阜孔家,還是顏家,或者荀家都對此事樂見其成,甚至在身後推波助瀾。各方大儒學宗更是躋身於皇家書院,為其保駕護航。
    儒家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當年董仲舒‘天人感應’之說,就是借鑒了道家和墨家的思想,更是將傳統儒學改的麵目全非,恐怕就是孔夫子複生,都不見得認識。
    但不可否認,董仲舒成功了,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徹底奠定了儒家的地位。而從此之後,對儒學的解釋都在不斷的更新和加入新的內容。
    姬鬆是極為聰明和陰險的,他將以‘大學’為引子,又以荀子思想為主導,加入了墨家,道家,以及農家的思想,將其燴做一道看起來美味,吃起來也極為飽腹的美食。
    當年太上皇雖然沒有明確支持,但明裏暗裏卻打開方便之門,為其保駕護航!
    姬鬆也算是百年難出的奇才,不斷立下驚世之功,不管是文韜武略,都讓世人為之震撼,這讓格物之道再次升華為當世顯學。
    太白皇家書院迄今二十餘年了,畢業的學子少說也有五六萬人,這些人可都是經過係統學習格物之道的,加上皇家兩位地位極高的皇子王爺,在格物之道上建樹非常,讓此道再次騰飛。
    格物之道包羅萬象,它不同於儒家的經義,以及空洞而恢弘的大道。格物之道著手小處,從一滴水,天氣,地質,萬事萬物為基礎,由淺入深,從無到有,一步一步解釋前人所不能解釋之事。
    冰的形成,雨的形成,地震的形成,為什麽會出現彩虹等等。
    以事實為依據,以切實的數據和嚴格的邏輯性為導向,從而證明某個事物的存在。這些都是摸得著,看得見的。
    從此之後,鋼鐵產量逐年提升,質量越來越好,各種疑難雜症也被解決。糧食產量也在增加,各種新式工具的使用也讓大唐插上翅膀,開始騰飛。
    越是和姬鬆接觸,就越能感受到他的魅力,那是風輕雲淡的不為外物所動的安然,是麵對誘惑堅守己心的堅定,是令人心折的心胸!
    加上姬氏和鄭氏同族同宗,都是一個祖宗,他就徹底改變策略,聯係汝南周氏,徹底倒向姬氏。
    為此他甚至被罵為五姓七望的叛徒,很長一段時間都遭到他們的打壓。就連族內都對他的決策很是不滿,但他都不在乎!
    在姬鬆出現之前,他或許也和那些人一樣,為了點蠅頭小利,做出有違本心之事。但現在不用了,姬氏,鄭氏,周氏,江東世家,以及勳貴集團,有了這些人,其他世家敢放個屁試試?
    事實證明他的決策是正確的,政治上同盟讓他在朝中如魚得水,經濟上同盟讓鄭氏在諸多領域都得到了姬氏扶持。
    海外領地都不必說了,在其他世家還在為海圖奔走的時候,他已經乘坐著姬氏賣給他的海船出發占地盤了。到現在,鄭氏海外領地已是大唐最大的領地之一。
    倒不是他不想占領更大的地盤,畢竟海外土地太多了,根本就占不完。並且朝廷有規定,沒有實施實際治理和開發的土地,就算你占了,朝廷也不會承認,甚至一旦發現還會收取重稅。
    加上姬鬆曾經告訴過他,現階段占領太多的領地完全沒有必要,那就是空中樓閣,一遇到風暴,就會成為廢墟。
    有多大的本事就吃多少飯,等實力強,再去占也不遲。
    於是,鄭氏出海後第一個占領的就是現在位於海峽北岸的一處海灣,不說別的,就每年港口收稅就收到手軟。
    其他世家沒少背地裏罵他吃獨食,但又有什麽辦法?
    中原的土地現在對鄭氏來說已經不怎麽重要了,在領地有無數的肥沃土地等待開發,隻要有人,就不愁土地的事情。
    並且領地有著鄭氏的私兵,雖然人數不多,但在眾多資源的堆積下,戰力還是不錯,足以保障鄭氏的利益。
    更何況,鄭氏隻要不造反,沒人不長眼來攻打他的領地,真以為鄭氏就這點家底?
    所以,中原大量的土地都在售賣,不光是鄭氏,裴氏,盧氏,王氏等世家都在發賣土地,因為他們已經顧不過來了。
    與其在中原為這點土地和朝廷你爭我奪,還不如去領地開發土地,那可都是自家的。
    加上依附於家族的人口大量朝海外轉移,而朝廷也將無數無地百姓轉移至其他地方,誰還願意給世家種地?自己當家做主不香嗎?
    現在隻要去邊地的,誰家不是良田無數?誰在乎世家那點東西?
    於是乎,世家們發現想找到替他們種地的人沒了,但地還在哪裏,不種隻能荒廢。但朝廷可都看著呢,第一年還行,第二年要還是荒著,那就等著被彈劾吧!
    世家最在乎臉麵,這要是傳出去世家占著茅坑不拉屎,那還不得被天下人噴死?
    到了現在,他們終於明白了朝廷的險惡用心,這簡直就是釜底抽薪啊。
    先是放開讓他們出海,在嚐到甜頭後不斷朝外麵轉移人口。要知道人口可是朝廷的命根子,誰敢在這上麵做手腳,真以為當年李世民不敢殺人?
    但偏偏朝廷就沒發現,不但沒有阻止,還當做沒看到。當時有多欣喜,現在就有多沮喪,人是轉移出去,但也再也招不到人了。
    要是放早些年,他們有的是辦法讓人給他們種地,世家手段可不隻是這些。但他們不敢啊,就在這個時候朝廷開始嚴查人口,甚至開始編造黃策,登記百姓人數。
    從此之後,每個百姓都有自己的戶籍,活不下去了?好啊,那就去邊地,那裏要多少田地就有多少田地,隻要你種的過來,要多少都不是問題。
    家裏孩子多,地不夠分?著啊,官府立即就會派人上門給你介紹各地的移民政策供你挑選。想餓死?喝忒!大唐現在窮的就剩下糧食了,要是被朝廷知道治下百姓有餓死的,那這官你是做到頭了,就算是囚犯也是一日三餐給伺候著,更別提普通百姓了,那是朝廷的寶貝疙瘩!
    可以說,格物之學的出現,改變了大唐的方方麵麵,而鄭氏也乘此東風,扶搖直上。
    就在鄭虔走神之際,外麵傳來了腳步聲將其驚醒。
    “父親,事情已經處理好,我去警告了對方,想必他們今後不敢了!”鄭虔長子,鄭明德道。
    “是明德啊!”
    鄭虔坐了起來,鄭明德連忙上前攙扶!
    “行了,你爹我還沒老到動彈不得!”
    鄭明德笑了笑:“父親身體康健,長命百歲才是兒子的福氣!”
    “你啊.”
    “爹老了,這回家之後就覺得空嘮嘮的了,人一下就沒了精氣神,也就是去書院才能找回當年的感覺,這人啊,就不能閑著,閑著閑著就出毛病了!”
    “看爹說,這書院就是自家的,您想什麽時候去就什麽時候去,誰還能攔著不成?”
    “糊塗!”
    鄭虔撥開兒子的手,嚴肅道:“這話今後就不要說,我鄭氏建立書院是為了培養大唐的學子,可不是為了什麽私心,這書院等能正常運轉了,就交給朝廷管理,你今後就不要插手了。”
    鄭明德一愣:“爹,這是為何?我鄭氏耗費人力物力,就是為了給朝廷做嫁衣?”
    看著稀裏糊塗的兒子,鄭虔歎了口氣,這孩子什麽都好,為人孝順懂禮。待人接物都沒得說,就是這沒什麽大局觀,眼光也不夠長遠。
    “太白書院知道吧?”
    “知道啊,就是現在皇家書院啊,這又怎麽了?”
    鄭虔無奈,隻能道:“那是誰建的?”
    “當然是”
    鄭明德愣了下,好似明白了老爹的想法。
    “瞧瞧姬氏,再瞧瞧你?郕公為了建立書院愣是耗費了數十年的光景,所花費的錢財,人力物力,就是建立百個潁川書院都綽綽有餘。”
    “但你見他將其當做自己私產了嗎?”
    “現在書院院長是太上皇,副院長是陛下,祭酒是朝廷柏山先生,裏麵任職的都是些什麽人?那可都是有朝廷正式官職的官員。”
    “從前些年開始,書院就已經開始有了結餘,姬氏也就抽身而退,從不在外說什麽書院是姬氏所建。這是為什麽?”
    鄭明德不是傻子,並且還很聰明,吃驚道:“是為了避嫌?”
    “哼,還不算糊塗!”
    “書院是公器,公器豈能私用?老夫建立書院不是為了和朝廷爭奪人才,而是為了名聲,隻要潁川書院還在,朝廷以及從書院出去的學生就得念我鄭氏的情分,這可比什麽掌控書院強多了。”
    “你啊,眼光要放長遠一些,區區書院而已,我鄭氏不在乎!”
    鄭虔重新坐下來,道:“你在書院物色些佼佼者,問問他們願不願意去我鄭氏領地,隻要願意出的,財物什麽都要什麽給什麽。”
    “去了之後,就開始建立書院,我們不但要在老家建立書院,在領地也不能落後。記住,不管什麽時候,人才才是一切的基礎,要是我鄭氏不能人才輩出,就算擁有再多的財富和產業,都不可能長久。”
    “還有,書院教學要緊跟中原,不得私自更改教學內容。海外終究是海外,沒有數百年,十餘代人的發展,和中原王朝是不能相比的。”
    “前段時間海外十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族竟然敢在領地搞什麽去華夏化,造字,改變服飾,嗬,簡直就是在找死!”
    鄭虔冷笑道:“你要記住,我鄭氏乃是炎黃後裔,周王朝正統後裔,豈能淪為蠻夷?告訴下麵的人,誰要是敢在這方麵動心思,不用朝廷出兵,老夫先滅了他!”
    “辱沒祖宗,背棄祖宗之人,人人得而誅之!”
    鄭明德聞言躬身道:“是,兒子記住了!”
    “嗯,這些事情你交給你弟弟就行,過幾日就去長安吧,去的時候將我那孫兒也帶上,聽說郕公的三子和惲兒年紀相仿,就讓他們做個伴吧!”
    “為父已經給郕公去信了,去了之後就先在武英閣當個參讚,等過幾年就去地方上鍛煉下,然後要是有機會就進入麒麟閣或者六部。“
    “為父算看明白了,不管是麒麟閣還是武英閣,都是將來執掌朝政的重要機構,凡是裏麵的人都是能真正接觸國事的。你有郕公的關係,不管哪方都不會為難你,隻要不犯什麽原則性錯誤,將來也不是沒有可能入閣參政!”
    鄭虔到底是在朝堂上屹立不倒的人,很多事情看的很明白,已經在開始規劃兒子的從政之路了。
    鄭明德也不是始出茅廬的年輕小子,三十多歲的他,正是處於人生巔峰的時刻,加上家學淵源,知道這樣才是對自己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