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惺惺相惜(二)
字數:3637 加入書籤
此時已有莊客從一處窩棚裏發現高臥的那人,高叫道:“稟大官人,在這裏!”
歐鵬高叫道:“莫要傷了我蔣兄弟!”
王倫見了他真情流露,也為其義氣所感,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便道:“歐兄弟,你既有兄弟重病,便請馬上派人延醫問藥。今晚之事,既是誤會,小可也不為難你們。隻是若有我那妹子姑嫂二人的消息,務必派人到甜水巷告知我等!”
不是王倫大發善心,實在是歐鵬這撥人混得也太淒慘了。
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倒罷了,關鍵是很多衣服都不能禦寒。看那些婦孺一臉菜色,這營養也是跟不上的,可憐。
興師動眾一場,卻沒找到正主。王倫意興闌珊之間,便讓放了被抓之人。
不放,難不成還養著?
“小人謝過山水郎!”歐鵬見一場宵禍消於無形,心裏長鬆了一口氣,這感謝是真心實意的。
他還喚來那姓段的拜見王倫:“這是小人的兄弟段景柱,極有義氣的!”
王倫眉頭一抬:“金毛犬段景柱?”
段景柱與歐鵬俱是一愣,前者道:“小人因赤發黃須、骨瘦形粗,被人起了個‘金毛犬’的綽號,區區賤名並不顯於江湖,大官人如何得知?”
王倫有些得意。哥自然認不得你,但隻要你報出名字,嗬嗬,一百單八將每個人的綽號,哥倒背如流!
誰讓當年課外讀物奇缺,沒事隻能啃幾本大部頭,竟把裏麵的情節、人物都吃透了?
這廝原來是河北涿州一位販賣馬匹的好漢,會識別好馬,常年在北地以盜馬為生,不知為何竟與歐鵬走在了一起?完全是南北兩地不相及麽!
他雖然技藝上不咋地,但後來能盜得金國王子騎坐的“夜玉照獅子馬”,可見也是有兩把刷子的,時遷一般的人物。後來在宋江時代做了軍中走報四大機密步軍頭領之一,也算人盡其才。
“段兄弟善相馬之名,小可早已知之,更兼兄弟膽大心細、身輕如燕、能飛簷走壁。英雄不問出處,對有本事的好漢,王倫向來都是極欣慕的。”
這話半真半假。善相馬是肯定的,不然也不會慧眼識別出“夜玉照獅子馬”;膽大心細也應該是真的,因為能從金國王子手底盜出寶馬,當然有膽也要謹慎。
至於身輕如燕、能飛簷走壁,純粹是按照時遷的路數瞎扯的。但瞧他這細長身板,瘦得跟麻杆一般,說其輕如燕也很符合實際。
“飛簷走壁”則完全是想象了:偷王子的坐駕,肯定不能走尋常路!
不想王倫的判斷八九不離十,段景柱雖不能真正地飛簷走壁,比一般人跳得高跳得遠是真。對王倫的嘉獎,竟然有種害羞的心理。
“小人謝山水郎誇獎!”
昨天之前,他們這群人隻知道王倫因為詩詞有名,掙了個“山水郎”的雅號;今晨之後,他們才見識到王倫的影響滔天;現在,他又佩服王倫的見識之不凡。
果真是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
就連焦挺、薛永、燕順、扈成、宣讚都是極佩服的:歐鵬之名,或許知道;段景柱之名,他們真沒聽說過…
更不用說歐鵬,不知道王倫是誰,人家卻能脫口叫出自己的綽號!而且更讓人心驚的,是他知道自己稱手的兵器是鐵槍而非兗刀!
此事就連跟隨自己的段景柱都不知道!
隻能說,山水郎神秘莫測!
怪不得他能成為那群人的首領!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薛永等人都對王倫尊重有加,宣讚和焦挺兩人更是寸步不離其身,他居於C位是自然而然的。
兩下罷戰,那些婦孺重新整理有些在打鬥中被破壞的窩棚。那些漢子雖然剛才被縛,此時抖抖肩膀似有不服之意,隻是被歐鵬一瞪,俱都低頭不語。
王倫頓時有想法了…
剛才打鬥的場景他是親眼目睹,己方人多勢眾,又有突然襲擊的先機,卻打得亂七八糟不成體統。若非扈成等人大顯神威,今晚還不知道會打成什麽鬼樣子。
反觀對方,進退有據,雖事發突然仍保持陣型,儼然受過良好的訓練,非軍隊裏的人莫能如此。
這可比安仁村的家丁、護院強太多了!
而且他們過得很淒慘…越淒慘越好。
心念一轉,忍不住道:“歐兄弟、段兄弟,小可看你們手下勇武非常,訓練有素,絕非普通之人,卻是為何過得如此淒惶?”
其實扈成也想問。他是武學科的未來軍官,對軍隊裏那一套東西比王倫更熟,可以斷定這夥人是軍人,而且是比較能打的禁軍之類的。
歐鵬聽了,滿眼辛酸淚!
原來歐鵬是把守大江的軍官,因不滿上司克扣軍餉、欺壓軍士,一氣之下便與其交惡,後來離開軍隊。
此後結識了落第秀才蔣敬、北地販馬為生的段景柱,遇到了幾個西北禁軍中逃亡的士兵。因為都對此世道不滿,又苦無生計,於是準備落草為寇。
地方都選好了,黃門山。
既然準備做山大王,自然怕家裏人受株連,於是,這一撥人拖家帶口,開始了遠程跋涉。
隻是有些小瞧了趙宋王朝對國家的控製力。百年的慣性下來,做強盜真的不是一件輕鬆的活,也沒有適合做強盜的土壤。
適合強盜的地方不可能很富裕,交通也不會很便利,不然大家日子既然好過了,為什麽要做強盜?
所以黃門山不好混。
要不然演義中的他們也不會急霍霍地去“營救”宋江、要到梁山大寨聚義。
於是悲劇了,他們這撥人要謀生、要為家眷討生活。
作為武人,他們打家劫舍確實是個對口的職業,但是要討生活,作為軍官、個體販馬戶、落地的秀才、士兵的他們…無一是此領域的強者。
二十來口人的規模,到哪裏打工都不是容易的事。大大小小的吃穿嚼用也都是筆不小的開支,漸漸地就有了青黃不接的光景。
更悲劇的是,蔣秀才還得了病。
沒什麽別沒錢,有什麽別有病,這兩樣他們都攤到了。
俗話說的好,辛辛苦苦幾十年,一病回到解放前。為了給其治病,他們硬是從嘴裏省出一些錢,給其治病抓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