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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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多年前離開單位下海經商,幹過很多行業,都沒掙到什麽錢,最後開了一家私人加油站才算穩定下來。

    李涼記得,在他童年時,父親十分嚴厲,隨著他長大,參加工作,父親越來越隨和,甚至願意坐下來和他聊聊生意上的事情。

    李爽生病後,父親原本準備把自己的腎髒換給李爽,被他攔住,父親老了,做兒子的怎麽能讓老爹冒險。

    太久了。

    多少次在梅賽仿生寵物醫院的小床上驚醒,殘留的夢境將他帶回童年時光,仿佛父親會在下一秒推門而入,喊他起床。

    他有太多話想要傾述,卻一股腦堵在嗓子眼,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然而下一刻,父親平靜道“我不是你的父親,孩子,我是多多·迪撒爾。”

    李涼愣了一下,視野中的一切隨即像鏡麵出現裂痕,變得破碎不堪。

    “放鬆……李涼……這是你的夢境……相信自己,你可以控製它……”“父親”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夢境。

    對,我睡著了,這是我的夢境……

    嘶——呼————

    李涼顫抖著深深吸氣,再長長吐氣,四周的裂縫漸漸彌合,複原。

    直到一切恢複正常,他注視著“父親”,嘶聲問道“你為什麽要變成我父親的樣子?”

    “每當我進入生靈的夢境,總會以其最信任的形象出現,因為這是你的潛意識深處,隻有你最信任的人才能出現在這裏。”

    李涼環顧客廳“為什麽在這裏?”

    “這是你記憶中最重要的場景之一,這些場景中發生事情改變了你一生,所以,你不該問我,而應該問問你自己,為什麽是這裏?”

    “為什麽……”

    李涼慢慢撫過沙發靠背,突然想起了什麽,轉身走上通往二樓的台階,片刻,來到一個房間門口。

    房門虛掩著,他透過門縫看去,一個穿著婚紗的女人側身坐在鏡子前,周圍有很多女人圍著她,有的拿著小刷子為她化妝,有的為她抱著婚紗後擺,還有不停打電話手舞足蹈。

    女人在發呆,右手抓著手捧花擱在腿上,任由化妝師在她臉上撲粉。

    片刻,女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忽然轉頭看來,接著展顏一笑,吐了下舌尖,伸出手指向他,調皮地抿嘴皺了皺鼻子。

    站在她周圍的女人們同時看過來,一起笑了起來

    是她?

    他的“老婆”,ady·puta,也就是……零一!

    李涼猛地推開門,房間中卻空無一物,仿佛剛才看到的隻是幻覺。

    “你失去了部分記憶,”“父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李涼用力搓了搓額頭“對,我想不起來。”

    “記憶可以被抹除,但重要的信息總會殘留在潛意識中,你想不起來,說明這個房間並不是關鍵。”

    李涼轉身衝出房間,跌跌撞撞地在別墅裏搜索起來,他推開每個房間的門,裏麵全部空無一物。

    不在這裏,不在這裏,不在這裏……

    最後,他走出別墅,沿著泳池邊向一側走去,拐進側院時,心頭泛起熟悉的感覺。

    這裏?

    他踩上石板小徑,一步步向前,進入後院的一刻,夜空突然下起小雨,他伸手接住冰涼雨絲,轉頭望去。

    後院草坪上站著許多人,每個人都身穿黑色西裝,胸前別著一朵白花,舉著一把黑色的雨傘。

    李涼失魂落魄地走了過去。

    所有人都轉向他,神情充滿哀傷和悲慟。

    他從人群中穿過,麵前是兩個石磚砌成的墓坑,零一渾身血跡斑斑,躺在左邊墓坑裏,父親胸口滿是鮮血,躺在右邊的墓坑裏,他們神情平靜,就像睡著了。

    他聽到自己笑著說“我要讓全世界給他們陪葬。”

    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他轉頭的一刻,深夜變成晴朗的午後,十二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人站成一排,男女皆有,高矮不同,按住他肩膀的是比利。

    比利表情堅毅,低沉道“倒計時已經開始,我們該走了。”

    他轉回頭,敞開的墓坑已經被填平,覆蓋著大理石,豎立著的兩塊墓碑前擺放著鮮花。

    站起身,他輕輕拍了拍墓碑,笑著說道“一會兒,我將為你們點亮整個世界。”

    轟!

    一聲巨響,右邊的墓坑炸開一個大洞,“父親”站了起來。

    李涼恍惚了一下,發現比利和十二個穿黑西裝的人消失了。

    “就是這裏,”“父親”表情嚴肅,“但是……我有一種感覺,有人篡改了你的潛意識,掩蓋了某些真相。”

    “篡改?”李涼還沒有從剛才的場景中回過神,喃喃問道。

    “是的,能做到這一點的恐怕隻有神明,”“父親”眉頭緊皺,“讓我們進入下一個重要場景。”

    李涼眨了眨眼睛,舉起右手,發現自己手裏握著一把左輪手槍,麵前有一個屍坑。

    他環顧四周。

    這裏是……武器基地?

    與記憶中武器基地不同的是,一列列到頂的巨大貨架上沒有卵型武器,空空如也。

    他轉身沿著貨架間的通道走了幾分鍾,來到中央的區域,貨架依舊呈輻射狀圍繞這處區域擺放。

    他忽然忘記了這是夢境,本能地在桌子前坐下,把左輪槍放進了右手邊第三個抽屜,接著把桌子上隨意扔著的文件一頁一頁整理好,擺放在右上角,發了會兒呆,又拉開第二個抽屜,拿出兩個空藥品晃了晃,歎了口氣,隨手扔回抽屜。

    又過了一會兒,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下午三點十五分。

    “還有五分鍾,”他自言自語,又把左輪槍拿出來,站起身走到桌子一側,擺弄起一台攝像機,然後在鏡頭對麵的椅子上坐下,靜靜等待。

    幾分鍾後。

    劇烈的疼痛猛然淹沒了他的意識,仿佛有無數蟲子想要從他的腦袋裏鑽出來,蟲齒已經咬穿了他的顱骨,正在從內部撕扯著他的頭皮。

    無窮無盡的喧鬧聲震耳欲聾,像有十萬個人在他耳邊撕心裂肺地尖叫。

    一瞬間,他撲倒在地,抱著腦袋弓成了蝦米,每一寸肌肉都在痙攣,每一片皮膚都被炙烤,他痛苦地哀嚎著,像一頭活生生架在火上的野獸。

    最後,他舉起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舌頭已經被咬破,鮮血從嘴裏湧出來,嘴角卻勾出一個瘋狂的笑容。

    滴——

    攝像機發出提示音,自動錄製開始。

    他緩緩放下槍,抽搐著爬上椅子,癱靠在椅背上,死死盯著鏡頭,癲狂地笑著,聲音沙啞得不似人聲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白晝將盡,暮年仍應燃燒咆哮,

    怒斥吧,怒斥,怒斥那光的消逝……”

    念出這句詩的一刻,所有痛苦消失了,就像從來沒發生過,恍惚間,他臉上還殘留著癲狂的笑容,站起身,湊近攝像機前看了一眼鏡頭。

    “不,不是這裏,”一個聲音突兀響起。

    李涼抬眼,看到“比利”站在黑暗中。

    “迪撒爾先生?”

    “是我,”“比利”走近,左右看了看,“依然有被篡改的跡象。”

    “迪撒爾先生,我剛剛……”李涼想起,他剛才經曆的正是視頻中畫麵。

    “強製閉環,”“比利”歎息道,“一種粗暴的,成功率無限接近零的閉環方法,有人用你的身體進行了慘無人道的邪惡實驗,就像……”

    李涼低沉道“就像妖精正在進行的一樣?”

    “不……”“比利”目光憐憫,“你沒有馬赤薩斯的魔法符陣作為緩衝,直接承受了億萬混亂意識的衝擊,你所遭受的痛苦遠遠超過智慧生物的神經結構所能承載的極限。”

    “我怎麽活下來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你不可能活下來,”“比利”緩緩說道,“讓我們去更早的潛意識場景,看一看那些容易被忽略的……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