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汪置的奮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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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禮監提督太監任世恩的府邸裏,下人們如同眾星捧月,把剛回府的任世恩擁到花廳裏。然後伺候著換下他的蟒袍和貂蟬冠,換上一身道袍和員外帽。
“耶耶,今兒不在宮裏伺候皇上了?”汪置端著一杯熱茶,討好地雙手奉上去。
“今兒皇上請了兩位國師真君,在澄心堂給如海公念誦超度亡靈經。有孟和在外麵伺候著就好了。”
任世恩接過茶杯,細抿了一口,緩緩地答道。
“你年紀大了,身體不支,少在皇上跟前晃悠了。要是怕老周纏著皇上進讒言,你就再推薦兩個人進去。司設監那個陳福就不錯,黃敬也可以調回來了。他在江寧待了五六年了,再好的情分,離得遠了,也會淡的。”
任世恩猛地抬起頭,很欣慰地點點頭,“芷兒長大了,懂事了。”
他把茶杯放回到桌子上,“是該把黃敬調回來了。陳公遇害,江寧城就要成是非窩子了。早點離開那裏,免得被扯進去。”
“哦,耶耶,你這話什麽意思?江寧城怎麽會成了是非窩子?”
“陳公被害,意味著天理教的旦賊已經舉旗,東南即將大亂。朝廷要派兵討逆平叛,這總領欽差大臣肯定是駐江寧。這麽大一件事,要牽涉到多少人?各方匯集在那裏,怎麽不是是非窩子?”
汪置一聽,興奮地問道,“耶耶,你說誰剛才約見我了?”
看到任世恩絲毫不為所動,一點想猜的意思都沒有,汪置隻好自己爆出謎底。
“是廣順王,我那位五皇兄。他找我說了大半個時辰,攛掇著我進宮去幫他在皇上麵前進言,舉薦他為討逆平叛主帥。”
任世恩淡淡一笑,“都沉不住氣了。廣安王府現在是車水馬龍,一大半是清流詞臣,還有部分原沈黨尚黨的殘餘。”
“耶耶,你是說我這兩位皇兄都盯上了這主帥的位置?”
“是的。兩位王爺都覺得這討逆平叛主帥是成為太子的終南捷徑,江寧是龍興福地。”
汪置在旁邊坐了下來,饒有興趣地問道,“耶耶,你覺得派哪位皇兄去最合適?”
“誰都不要去!”
“啊,耶耶,幹嘛誰都不要去?”
“去了幹嘛?這是去打仗,不是去敕授冊封,宣個旨說幾句得體的話就行了。遊山玩水,荒嬉玩耍都不會有事。數十萬大軍的生死、數百萬百姓的存亡,都在一念之間。芷兒,你覺得兩位王爺誰有這個本事?”
聽了任世恩的話,汪置眉頭皺了起來,“耶耶,你難道不看好這次討逆平叛?”
“芷兒,我活到這把年紀,多少有些感悟。做事情,最重要的齊心,力往一處使。再看看這次討逆平叛,苗頭剛出來,亂哄哄地就有一堆人跑了出來。不是想著進剿的方略有什麽遺漏,全是想著在中間撈一把。”
“大家都有各自的心思,都想在中間分一杯羹。在翰林院、國史館,有些名士大儒聽聞陳公噩耗後,先應景兒寫了一篇祭文,再順手寫了一篇賀表。”
“賀表?什麽賀表?”
“當然是祝賀朝廷討逆平叛大獲全勝。”
汪置滿臉的不敢相信。
“耶耶,這仗都還沒有開始打,這些人就開始寫賀表了?”
“早點寫好,時間充裕,可以慢慢打磨,說不定就能寫出一片曠古爍今的傳世名篇來。”任世恩淡淡地說道。
這幫詞臣,還真是這個脾性。人家是賣命求富貴,他們是賣文求榮,都是各自的門路。隻是聽著怎麽就是這麽譏諷可笑呢。
“耶耶,你覺得派誰去江寧最好?”
“肯定是岑益之這個小王八羔子。”
“耶耶,你怎麽還罵上了。”汪置剛說完,意識到不對,連忙轉換話題,“耶耶,岑益之在靈武,不是還有叛軍沒有平定嗎?他脫不得身。叛軍被困在靈州和寧朔兩城,已經一年多了。好多人都嘲諷說,岑益之這次是江郎才盡,原形畢露。”
“屁話!”任世恩不屑地說道,“石中裕就是岑益之貓爪底下的小老鼠。他把叛軍圍在兩城裏,是專門給皇上,給朝廷,給世人看的。真正的情況是,岑益之要石中裕三更死,他絕對活不到四更。”
汪置的狐狸眼猛地一睜,“耶耶,你是說岑益之在故意裝樣子?”
“以前岑益之用力過猛,討逆平叛太快,讓人覺得他好像沒有使多大力,自然也覺得他其實沒有立多少功勞,隻是運氣好而已。現在他學聰明了,時間拖久些,仗打得艱難些,這功勞不久更大些嗎?”
汪置粉臉氣得煞紅,“這個岑益之,怎麽好的不學,盡學這些壞的!”
任世恩淡淡一笑,“岑益之這都是被逼得。從豫章到淮東,他討逆平叛,赫赫軍功,隻是二品上護軍。要是在說不定已經被封公侯了。”
汪置一想,是啊,這麽大軍功,不封伯爵也就算了,居然一直隻是拿武將勳階來敷衍,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還不是因為看到岑國璋隻是胥吏出身,僅僅秀才功名。幸好他早早入了王門明社,要不然那些多軍功,早就被人家給冒領了去。
“這些混賬!各個眼比天高,妒賢嫉能,可是要他們去真正做點事情”
罵到這裏,汪置突然意識到什麽,“耶耶,你是說那群眼高手低的家夥,準備一起去江寧分功績,好反駁世人對他們的看法?”
任世恩緩緩地點了點頭,“他們這回選中的是廣安王。”
汪置一下子就怒了,“這些生兒子沒批眼的讀書人,太歹毒了。辦實事沒能耐,玩心眼一個比一個厲害。他們不就是看四皇兄腦袋受過創傷,有點傻,好糊弄!”
“是啊,廣安王心智不全,暴躁易怒,推舉這位去江寧城,他們就可以操弄權柄,盡收功績。世人總是嘲笑他們嘴炮無敵,動手無能。這些人要用顯赫軍功來反駁這一切。”
聽完後,汪置更加怒不可遏。
“這些混賬!自己幾兩幾斤難道不知道嗎?想洗刷名聲,有的是辦法,何至於在這種軍國大事上動歪腦筋。他們難道不知道,旦賊的天理教何等凶焰!萬一不慎,席卷東南,數百萬百姓就生靈塗炭。”
說到這裏,汪置又意識到什麽,“耶耶,是不是這些王八蛋都已經想好了。萬一事敗,還能把責任推到四皇兄頭上去。”
任世恩看著虛處,目光深邃,仿佛看透了這世間一切偽善真惡。
“沒錯。他們推舉廣安王,首先是能壓製住昱明公和岑益之,不讓這兩人搶到主帥位置;其次就是留好退路,預備替罪羊。諉過推責,他們可是一把好手。”
說到這裏,任世恩站起身來,走到正牆前。那裏掛著一幅畫,正是王遜之的《江南春圖》。
他雙手交背,背對著汪置,像是在欣賞這幅畫,但嘴裏依然緩緩地說著話。
“早兩年,昱明公、岑益之等王門一脈,還有如海公、李尉等人,連連上書,請求挾淮東大勝餘威,整新軍南下,趁著旦賊羽翼未豐,四麵合圍,一舉蕩平浙西。”
汪置一時愣住了,這麽好的建言,皇上和內閣為何不采納呢?反而用了現在這條最費力氣,最耗時間,也很不保險的方法。
她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疑惑,“耶耶,這條建言可是見效最快,損失最小的良策妙計啊。為何朝廷不采納?”
“因為有人阻攔!所以胎死腹中,埋在內廷那堆浩瀚的奏章海裏。”任世恩答道。
“誰阻攔?是哪些奸臣賊子?”汪置叫道!
“是朝中幾乎所有的大臣。除了王門一脈、陳公、李尉和其他少數人之外,大多數朝臣都反對這個建言。”
任世恩冷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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