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陸成繁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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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成繁臉上的從容和溫雅終於褪去,剩下的隻有陰冷。

    “王爺,你還是不信我!”

    壽王不為所動,臉上還是剛才的居高臨下和桀驁不馴。

    “這世上,除了我自個,連我親兒子都不信。大侄子,不要說那麽多沒用的,把你壓箱底的底牌亮出來吧。我看過後,再好好斟酌,要不要上你們的船。”

    “王爺為什麽覺得,我手裏還有底牌?”

    陸成繁不著急亮底牌,而是反問起來。

    “因為我不傻。但凡我糊塗一點,兩次奪嫡,我不是被你那個老不羞的親爹,就是被你現在坐在龍椅的親哥哥給弄死了。旦餘琦,我,這世上的所有人,都隻是你向你親爹報仇的工具而已。不過這恩怨,現在落在正弘小兒頭上。”

    說到這裏,壽王冷笑一聲,“說是為我,為旦餘琦謀這萬裏江山,都是屁話!你要的是正弘小兒的命,要讓德熙老兒一脈斷子絕孫。也不對,不是還有你嘛,絕不了嗣。哈哈,哈哈哈!”

    壽王昂首大笑起來,笑聲洪亮,笑得渾身都在顫抖,仿佛一口大銅鍾在城樓上聞風而響。

    陸成繁在笑聲中臉色變得慘白,他雙手緊緊地抓住跺牆,那股子狠勁像是要把上麵的青磚摳一塊下來。

    笑聲更像一把把銳利的長矛,把他的尊嚴和自信,刺得千瘡百孔。

    陸成繁猛地回過頭來,像一隻窮凶極惡的餓狼,瞪著血紅的眼睛,露出慘白的獠牙,狠狠地說道“你笑夠了沒有!”

    笑聲戛然而止,壽王看著那張扭曲猙獰的臉,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大侄子,你這個樣子,夠凶,夠惡,才夠種!你身上,終究流著我們李家的血。”

    陸成繁昂起頭,冷然地說道“我不以為榮,還覺得是莫大的羞恥。我的父親,是長林侯!養我教我的,是他!在我小時得白喉,是他日夜不休地守著我,把我從鬼門關裏拉回來。德熙老兒,隻是霸占了我母親,害死我父親的惡棍!”

    最後一句話,陸成繁是咬碎了牙齒,和著這些碎齒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

    壽王冷冷地看著幾近瘋狂的陸成繁,沒有安慰他,也沒有再刺激他,最後才徐徐地開口。

    “可惜了啊!二哥家裏的這幾個兒子,原本最能幹,最有可能成為明君的,就是廢太子英王。偏偏就是因為太能幹,太聰慧了,所以成了眾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當時大家齊心協力,終於把英王,你的大哥給坑死了。剩下的那幾個,差太多了,還都是窩裏橫。你親爹,也就是我的親二哥,臨了也察覺到這一點。後悔莫及啊。”

    壽王慢慢回憶著往事。

    “記得有一回,他悄悄跟我說,或許你,是他剩下的幾個兒子裏,最聰慧,也最心狠的一個。當時二哥很想立你為太子。可惜了,名不正言不順。你的身份,注定了沒法登上那張寶座。後來他看到你跟正弘小兒的關係不錯,幾經遲疑,終於立那位做了儲君。”

    陸成繁這時也慢慢恢複正常。聽到這裏,噗嗤笑了一聲,“如此說來,正弘老兒還要謝謝我了?

    “不完全因為你,但多少沾了些關係,說聲謝也是應該的。鬥到後來,我的二哥沒得選了。就好比現在的正弘小兒,也沒得選了。所以說,我們鬥來鬥去,說不定到最後,都便宜風藻宮和明社了。”

    陸成繁聽到這句話,猛地愣住了。

    他細細品味著壽王無意間說出的無心之語,越想心越寒,越想越沮喪。到最後,他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捂著肚子直不起腰來。笑得淚流滿麵,無法自已。

    “壽王爺啊,剛才你還說,我拿你,拿旦餘琦,拿天下人做工具。其實真論起來,我們都是別人的工具,被別人給利用了。”

    壽王也聽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你是說明社?”

    脫口而出後,壽王越想越對,越想越覺得惱火!

    “他娘的,感情我們處心積慮,費盡心思,全給明社做了嫁衣!這個昱明公,岑老虎,真看得這麽遠?布局布得這麽深?”

    陸成繁收住了笑聲,臉上陰沉得直往下掉冰渣子,“壽王,還記得肅忠謀嗎?”

    “當然記得。他的厲害我是深知的。後來確認他逃去海外,我才睡得安穩。唉,都怪老二那個混賬玩意,管不住下麵的東西。我拿鞭子把他抽了個半死,可是有什麽用?人死不能複生!我也總不能拿刀剁了親兒子去抵命吧。”

    “王爺,肅忠謀沒有逃去海外!”

    陸成繁的話剛落音,壽王的臉露出驚惶之色,雄壯的身子突然微微顫抖起來,說話變得有點結巴。

    “他他在哪裏?難道他潛伏在開封城裏!我我要大索全城,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他找出來!”

    “沒用的。他改名字叫蘇澹,江南左參政,不,現在是江南按察使,兼領蘇鬆常兵備道。”

    “蘇澹?”壽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這幾年冒出來的明社幹將?”

    “正是他!我隻是懷疑,沒有任何證據。他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完全變了相貌,聲音也變了。就算是站在王爺麵前,你也絕對不敢確認,他就是肅忠謀。”

    “而且人家的履曆清清白白。江漢穀城縣縣學有他做庠生的記錄,秀才名錄裏有他的名字。甚至江漢學政衙門裏,有他兩次參加鄉試,和被錄取為舉人的記錄。王爺,你要是敢指認蘇澹是肅忠謀,會被反咬誣陷,明社會一湧而上,把你撕成粉碎!”

    壽王的臉終於從大紅宮燈變成了跑馬花燈,青的、紫的、白的一一閃過後,終於萎靡地歎了一口氣。

    “他是要借明社的手來弄死我一家,好報仇雪恨!”

    “王爺,你剛剛還高瞻遠矚,洞悉明察,一涉及到自己的生死,就糊塗了。肅忠謀才智高絕,又極其高傲。你說他怎麽就輕易地甘為附屬,願被岑國璋和明社驅使?想借刀殺人,有的是去處,正弘老兒、廣順王,甚至旦餘琦,都大可去的。”

    聽了陸成繁的話,壽王又恢複了冷靜。

    “你是說肅忠謀被岑國璋折服了,甘為臣屬?”壽王喃喃地說道,“如此說來,岑國璋和明社,還真有可能布下這個巨大的局,拿我們這些人做棋子。”

    城樓上陷入一片沉寂,壽王在心裏想了許久,終於開口了。

    “大侄子,說說你的底牌吧,我上船!”

    “王爺,我要是說出底牌了,你又不想上船,那我們可就要撕破臉皮,到時候可就要三五三六地見真章了!”

    壽王的氣焰在不知不覺中逐漸消失,洪亮的聲音裏,帶了些萎喪,就像一口銅鍾,不知為何破了道口子。

    “說吧,都到這個份上了,我不奮起一搏,早晚要被肅忠謀弄死。放心吧,我現在隻有上船的命,下不了船。”

    陸成繁看著壽王的臉,想努力分辨出到底有多少真誠。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有些猶豫。

    “王爺,這船可不好上啊。成了,大家皆大歡喜。要是成不了,那些兵,”陸成繁指了指城外繼續向碼頭湧去的陝甘新軍,“可就要開進城裏,取王爺一家老小的首級。”

    壽王對陸成繁的猶豫有些不滿,鼻子一哼,“我知道!我還知道你最後的底牌無非就是因吉利人而已。”

    陸成繁臉上的肉猛地抖動,驚慌地問道,“王爺是怎麽知道的?”

    “你手裏的牌就那麽幾張。洪州城的老五,已經死了;淮東的那夥鹽商,都掉了腦袋;靈武石中裕,也完蛋了。剩下的牌,旦餘琦已經亮出來。還有老夫,你也準備亮出來。還剩下一張因吉利牌,也該派上用場了。”

    看到陸成繁臉上的神情,壽王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幽幽地說道“鬧騰吧,看看這氣運,到底在誰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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