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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東縣城。

    傅府。

    偌大的書房內,隻有傅若蘭和戚經天兩人,門口的丫鬟翠兒也沒了蹤影。

    傅若蘭問道:“戚叔,可是那處莊園的來曆查到些眉目了?”

    “回小姐,自從前夜我們帶人夜探失敗之後,據我們探聽到的消息,昨日莊園外圍突然戒備森嚴起來,簡直連隻蚊子都飛不進去。方才傳回的消息卻是,那處莊園內的所有人,突然一夜之間全消失了,像是水汽一般,平空蒸發了。”

    “有這等事?”傅若蘭冰冷的臉上終於泛起一絲波瀾。

    戚經天點頭道:“小姐,我們現在要怎麽辦?那處空莊園還要再去打探嗎?”

    傅若蘭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卻是歎了一口氣道:“應該價值不大了,還可能是個陷阱。看來這處莊園果然大有問題,很可能真是陳國細作的藏身之所!……唉,可惜了,此次行動之前你我重視不夠,沒有進行周密布署,導致打草驚蛇,現在他們全都隱去,又有了戒備,想要再尋他們的蹤跡,隻怕是難於登天了!”

    戚經天也歎了一口氣,確實是這樣。那日他們跟著一個行跡可疑的商人,順藤摸瓜,終於尋到那處莊園。本想先探個虛實,誰知那莊園看似鬆散,但內裏的戒備卻是極嚴,剛入到園中,一條大惡犬不知道從哪裏衝出來,把他們的行跡完全暴露出來。

    想起那條惡犬,傅若蘭至今心有餘悸,若不是藍子青的巧克力,憑她一已之力,要想對付那樣一條巨型犬,還真有些紮手。

    “對了戚叔,榷場那邊情況可還樂觀?”

    戚經天搖了搖頭道:“也不大好!早上我去見了一次杜乘方,他居然讓我一個人幹坐在廳中等了許久,這樣的情況以前可是從未有過。見了他後,我們送的錢物他雖沒有拒絕,但他似乎對杜公子在我們府上受辱的事情頗為震怒。我耐著性子說了不少好話,但聽他的語氣,總覺得不甚友好。”

    “看來下次榷場交易日之前,隻怕還得麻煩戚叔再去跑一趟,再探探他的口風。”

    “小姐放心,這是我的份內之事,我會跟進的——隻是,我們需要做最壞的打算。”

    聽他這麽說,傅若蘭點了點頭。其實這樣的情況她早就預料到了,若是別的事情,也就由得那杜晨風了,但婚姻大事,她又立下重誓,這門親事卻是萬萬不能答應下來的。

    為了複仇,她雖可以義無反顧地委身他人,但這個“他人”也得是楊堅那個級別的人物,再不濟,也得是二品以上的大官。杜晨風確實還不夠格,不但不夠格,在她看來,簡直差得太遠了。

    外頭忽然傳來丫鬟翠兒的聲音:“小姐,昨日那位藍公子來了,正在外頭求見。”

    戚經天“咦”了一聲,奇道:“小兄弟怎麽來了?”

    傅若蘭也有些意外,問道:“差點忘記這事了,戚叔,藍公子交待你辦的事可都幫他辦好了?”

    “辦好了,那錢首財倒是爽快,一聽說我們要下四百貫的訂單,樂得合不攏嘴,很快便簽好了字契。昨日我還給小兄弟看過了,他已經確認字契的內容正確無誤。”

    傅若蘭眨了眨眼睛道:“那就怪了,他此番前來卻是要做什麽?……戚叔,你先下去吧,順便請他進來。”

    “好!”

    戚經天走後不久,一條俊郎的人影出現在庭院中,向著書房快步走來,果然是藍子青。

    “傅姑娘,你……腿傷好了嗎?”藍子青看似無意地問道,傅若蘭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香氣,聞起來真是心曠神怡。

    “藍公子有心了,本來還有些疼,貼了你那個追風膏,現在竟一點都不疼了。若蘭……謝過藍公子!”

    說的雖是感謝的話,但傅若蘭臉上卻還是淡淡的。

    “傅姑娘客氣了,說起來傅姑娘的腿傷也是因我而起,應該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這麽一說,傅若蘭又想起當晚馬背上的種種旖旎,冷若冰霜的臉上不禁飄過一絲紅暈,連忙掩飾著問道:“不知藍公子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她臉上皮膚如凝脂一樣光滑,似落雪一樣潔白,吹彈可破,本就誘人,此刻再害羞一下,猶如美玉含暈,明豔無倫。藍子青以前那位班花雖然長得與她有些相似,也是一樣的冰冷,讓人難以靠近、望而生畏,但卻少了這一份古典雅致卻又精明幹練的氣質。如此香香佳人,再加上藍子青知道她的身世之後,對她從心底生起一種莫名的情愫,當下不禁看得有些恍神。

    聽她問話,藍子青連忙定了定心神道:“傅姑娘,我今日來,還是為了牙粉的事。”

    “牙粉?昨日不是都談好,字契也都立下了嗎?……藍公子不是想加價吧?”傅若蘭敏感地問道。

    “當然不是,”藍子青連忙解釋道,“傅姑娘想必也知道,我為了布這個局,引那錢首財入彀,頗費了些心思。不過計劃不如變化,任何計劃都會旁生枝節,我幾乎把所有事情都考慮到了,唯獨漏了一件事。”

    “藍公子漏了什麽事?”

    “……貪婪,”藍子青輕歎一聲道,“人性的貪婪。”

    “若蘭有些不明白,還請藍公子明示。”

    藍子青想了一會道:“錢首財他無意中得到了牙粉的某種製法——當然,這是我故意透漏給他的,至於這其中的目的,傅姑娘一個月後便會知曉。我本以為,四百貫的訂單數額已經很大,他應該便會知足,誰知道他的胃口遠不隻這麽大。除了這份訂單之外,他索性還開起了牙粉鋪子,公開對外出售牙粉,這是我事先沒有料想到的。我低估了他的家業,低估了他所能達到的牙粉最大日產量,當然,還有他的貪婪。”

    “……那你那要我怎麽做?”

    “很簡單,便是在縣城裏的繁華地段開幾家牙粉鋪子,與錢家牙粉形成旗幟鮮明的正麵競爭,當然,牙粉自然是由我們楓麓村供應,保證質量。”

    傅若蘭沉默不語,細細地考量著他的話,藍子青顯然沒有把所有的信息全告訴她,這讓她心裏難免有些芥蒂,她想了片刻問道:“藍公子,字契都立好了,你方才的要求屬於額外新加的事項,按理來說,我不需要履行。”

    藍子青知道她平日裏一副冰冷女總裁的樣子,在商言商,肯定不好說話,好在他早有準備,隨即正色道:“傅姑娘,這其實也是為你自己好。我布的局是個陷阱,他們錢家的牙粉,不出一月便會出現重大的品質問題。你也知道,牙粉對普通大眾來說,始終是一種全新的產品。一種新產品,若是剛一推出便出現重大問題,那肯定會讓大眾對它的品質產生懷疑。所以我們要在它出問題之前,與錢家牙粉劃清界線!”

    重大的品質問題?

    傅若蘭聰慧過人,她仔細一想,便想通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若果真如他所說,錢家牙粉出了問題,而自己又沒有及時與他撇清,到時候恐怕會影響牙粉的銷量。

    現在楊堅的路子雖然走不通了,但以後用錢的地方隻會多不會少,而且榷場的生意眼看著會出現重大的挫折,以目前的境況來看,牙粉對傅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藍子青見她還有些遲疑,便道:“這事讓人始料不及,是件壞事,但若換個角度再看,其實也是件好事。傅姑娘想想,到時候我們的牙粉與錢家牙粉對比強烈,老百姓不是瞎子,一定會對我們牙粉的優良品質有更深刻的認識,這是最好的宣傳。經過這次事件,即便再有後來者,也難以再追趕我們的腳步。”

    傅若蘭沉思良久,終於輕歎一聲道:“藍公子,為什麽你的條件總是讓人無法拒絕。”

    藍子青愣了一下,笑道:“可能是因為我提的要求,對傅姑娘你來說,都不是什麽難事吧。包括前兩回與錢首財簽訂牙粉字契,對你來說隻是舉手之勞,細算下來還有進帳。這次的事也是,你們傅家在城中的鋪子多的是,騰出幾間鋪子賣牙粉,對傅家來說,隻會有利,不會有害。而且你們馬上就能有現貨出售,也是一筆不錯的流水。這些對傅姑娘來說,都是輕而易舉之事,傅姑娘自然不會推托拒絕。”

    傅若蘭聽了卻搖了搖頭。

    藍子青奇道:“難道還有別的原因,我自己竟不知道……願聞其詳!”

    “藍公子別裝傻了。即便不是什麽難事,我們傅家也沒有義務要屢次幫你。要知道,你還欠了我三件事,我可沒欠你什麽。”

    藍子青聳聳肩道:“那我真不知道還有什麽原因了。”

    傅若蘭盯著藍子青的眼睛,似乎想看穿他內心真實的想法,但他的眼神清澈明淨,卻不像是在裝傻。

    她閱人無數,但眼前這男子,卻是叫她捉摸不透。

    “藍公子,你方才說的牙粉鋪子之事,我確實也沒有拒絕的理由,等會就交待戚叔去辦。若沒有其他事,你……請回吧!”

    說著竟冷冷背過身去。

    雖然藍子青說得句句在理,但於她來說,終歸感覺自己受了藍子青的擺布一樣。

    藍子青呆呆地望了她一陣,隻見她香頸如雪,雙肩如削,身材纖細,玉體還散發著一陣淡淡的幽香,真是沁人心脾。

    這樣一位女子,偏又生得這般冰冷,最要命的是,他發現自己好像還偏就喜歡這樣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仿佛要把空氣中的香味悉數吸走,半晌才道:“那就有勞傅姑娘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