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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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請’來的。
因著這些人,本來就是南宮仙家從北部諸國招攬來的邢徒流犯,作得在北邊連容身之所都沒有,才給趕絕到南疆的窮凶極惡之徒。
有仙宮的十二國鎮守家族,南宮仙家在背後撐腰,自然就沒人管得了這些魔頭。
那南宮家籠絡這些邪魔外道,又圖個啥呢?
原來當年鎮壓黑蓮教起義,再加上南宮家自己爭權內鬥,以至於實力大損,天兵天將都死傷大半,最後連底下的離國,都敢於反抗南宮仙家壓榨,再加上其他勢力的攛掇設計,居然轉投到竹山教門下,大大消弱了仙宮一脈。
這樣沒了一國的供奉,堂堂南宮仙家的日子也越發落魄了。
這南宮家的仙王家主當然心有不甘,矢誌複興家業。於是刻意招攬那些被三大派,十二國排擠的散修魔頭為爪牙,甚至有傳言,說他暗中與仙宮中其他勢力達成協議,主動收容十二國中作惡,被流放到南疆的修士為己用。這天台山,就是南宮家安頓這些鷹犬的道場之一。
當然,這種要命的事情,還涉及化神級別的大修士,隻有流言揣測,實無憑據,誰也不敢當麵說仙宮的不是。但南宮家也確實明裏暗裏得庇護天台山,這次幹脆臉都不要了直接出手,也算是實錘了。
所以原本那些妖道,還藏在山澗裏扮作山匪路霸,妖魔鬼怪害人。不敢明目張膽的露出馬腳來。可最近聽聞南宮家少主神功大成,突破化神境界,於是南宮家自忖有南宮仙王,仙後,加上太子三個化神境大修,還有仙宮盟友在背後支持。又有了與竹山一較長短的底氣。
這些妖魔鬼怪也就狐假虎威,跟著囂張跋扈起來。當然,或許也是南宮家的授意,試探竹山底線,但總之他們也不用藏著掖著了,居然這就搞出個天台山現佛寶的花頭,大大方方得就開辟道場,甚至縱欲吃人了。
李凡眉頭一皺,“吃人?”
對,吃人,如果他們隻是殺伐搶掠,或者偽裝成僧侶,搞些歡喜禪之類的齷齪勾當,懾於仙宮的勢力,還又拿不出實據,竹山可能還不至於這麽大動幹戈。
但陸家追查劫匪時,居然拿到了確鑿證據,說天台山這些外地的妖道,居然還吃人!
那些被擄掠,魅惑上山的女子,叫這些妖道玩膩了,居然還會被魔功作法,沾染煞氣,化為煞屍煉成屍兵,而且居然偶有生下魔胎,給妖道們拿去下酒,助長他們修為的。真的就是在吃人煉功了!
這就犯了天大的忌諱,竹山也必欲除之後快了。
畢竟厚黑一點說,哪怕不是為了弘揚正義,可若是真叫仙宮麾下的鷹犬,這麽用妖法吃人,培育魔胎,提升修為,在距離墨竹山飛梭來去才一日光景的地方,把勢力做大了。屆時不成心腹之患,也是附骨之疽,屬實麻煩的很。
張翯聽得已是情緒激動,不能自已,“既然證據確鑿,就該鏟除這些妖魔!”
李凡則皺眉,“可是,竹山不是也在吃嗎?”
於是三個散修又一時住嘴,閉口不言了。
張九皋坦言道,“是,我們也吃,隻有我們吃的是同道人,既然踏上修行大道,哪怕走火入魔叫道友拿去下酒,這條道至少是我輩自己知的,自己選的。
可天台山吃的都是凡俗,都是迫於強暴,又或被人迷惑了心智,生時倍受折辱,死都不得全屍,還要孕化魔形魔胎,可從來都沒得選啊。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越過了線,就是十惡不赦的該死之人了。
這就是入了魔了。”
李凡點了點頭,如果這些事都是真的,那沒有什麽二話,合該把這些魔頭斬盡殺絕。
當然,若還要穩妥一點的話,最好看看陸家拿到的那‘證據’是什麽。隻不過能掀起如今鬥劍如此大的波瀾,再考慮這個世界行事的一般風氣,想必這些惡人橫行無忌的事,大概不是虛言冤枉的他們。
“天台山的魔障大都是北邊來的,其中或許三大派不成器的孽徒都有,更別說好多邪門,我也摸不清他們的底細,不過南宮仙家這邊我們倒是打過許多交道了。
仙宮這種亙古至今的大派,傳的功法是仙尊本人所創的神功,心體雙修。雖然比較如今諸道的法門而言已經略有過時了,但到底是一門正法,根基紮實,底蘊深厚。
金丹期的法師都有神光護體,異相顯現,仙宮的功法更是如此,火光衝天,玄甲耀目,到時候一見就能認得出來,遇著了逃跑就是了。
築基期的弟子倒是有些區分,一種是南宮仙家嫡宗的,一種是旁門外室,兩者實力相差巨大。
南宮仙家家傳的是三昧明焰鳳凰玄功,這部法門修的是三昧真火,交手時你隻看對手頂上印堂,兩肩天宗,胸口膻中三處,若有玄火明焰流轉,聚而不滅的,就是修了南宮家的仙家正法的仙家嫡宗子弟,必是修到了圓滿境界,且有法寶傍身,務必留心注意。
若是隻有一兩處護心護體,三火不全的,那就是庶出子弟。仙宮仙家於嫡庶之分看得尤重,庶出弟子不僅功法不全,還受了禁製,有時候還被衝作爐鼎,被采補榨取修為。
所以你們隻看這些人相貌如何。若是長相好的,大概就是嫡家養著的侍婢**,反而不會傳授什麽功夫,叫他們傷及主人。若是長得粗壯,那就是要作為天兵天將培養,肯定會學一些霸體功法鍛體,注意不可與他們近身拚殺。”
張九皋絮絮叨叨得囑咐李凡張翯兩個弟子,可以說是非常用心了。
不過聽他這麽一說,仙宮的戰鬥力評級還真是挺簡單易懂,再明白點還能縮成兩個字,看臉。
唉,仙宮還真是夠社會的……
‘玄天劍意表示,仙宮的功法就是穩紮穩打,根基穩妥,境界紮實,而且三昧真火不是赤煞真炁,而是五炁以秘法合煉而成的,若是雙方功力相同,你一道基礎劍氣是打消不散的,務必注意。’
大賽之前有教練漏題開小灶,李凡心裏放心了一些,又針對性詢問了著仙宮築基期弟子常用的法術,攻擊範圍,出手前搖,技能冷卻時間和施放次數等等。
這些詞匯確實把修士們都聽得一愣一愣的,不過倒也不難理解其中的含意。而南宮家弟子在離國也是縱橫以久了,於是張九皋和三個散修也紛紛把他們所見過的南宮家仙法說出來,都被李凡用小本本記上。
綜合分析的話,築基期處於一個比較尷尬的位置,就是最厲害的飛劍類可以遠程追蹤自動攻擊附帶光影特效的法寶,這個階段還養不了。哪怕有長輩賜給的法寶護身,那也頂多扔出去砸個一兩下,真炁也就要耗盡了。
而他們肉身防禦度也不夠,箭也能射死,刀也能砍翻,而且一旦耗盡道息手腳無力,被普通凡人暗算傷著著了,也可能翻船,卡在這個門檻上真就很尷尬。
所以最常用的,還是一些目視範圍以內的中近程法術攻擊。
五行遁法,基礎劍炁,各種劍法法訣還有南宮家的三昧仙火,都是可以射出去的攻擊法術。畢竟你霸體功練得再精熟,近戰時刀劍無眼的,有個閃失就是開膛破肚,還是穩一點比較好。
這樣一路抵達天台山地界的時候,李凡已經對築基期常見的三昧真火法術數據都熟記於心了。說真的,這要是再把南宮家的功法給他看一眼,知道了三昧真火是怎麽祭煉的,他現在都可以直接上手偽裝仙宮弟子了。
“快到地頭了,大家戒備,小心有人突襲。”飛舟中張九皋解下赤虯劍戒備,而其他人,也分別取出五光十色的法寶來。
璿璣居士手裏是一把杏黃木珍珠墜子的步搖,青果拿著個橄欖狀的玉錘,金棗提著個痰盂……恩……或者是花盆?不,痰盂,還是像痰盂……
玄天劍意倒也提醒過李凡,青果和金棗兩個小孩,看這樣子大概是兵解重修的,手裏有上輩子家藏也不難理解。
可沒想到的是,張翯居然也取出一枚兩尺來長的玉劍,和裁紙刀似得,雙手捧著防備。
李凡看看自己手裏提著的一對樸實無華的鐵鐧,暗暗歎氣,果然修仙就是氪金遊戲啊,難怪茯苓玄寶他們要去賣命拚搶,那些有家族道友庇護的,隻要在一旁看熱鬧吃瓜就好了。
還好倒也沒人突擊,在臨近天台山的一出矮峰,有一道華光升起,空中遠遠可以看著青色的光柱,仿佛是幡旗般招展,大概是某種法陣。
李凡用神識一看,也能看著那光幡附近就有明光符點著,知道就是墨竹山弟子所在的駐地。
張九皋也放出飛符傳信,片刻後就有一道金光從那光柱處升起,繞過來轉了一圈。隨後光柱打開一道口子。
張九皋朝那金光一拜,就在對方的引領下,駕舟朝法陣裏落下去。
這山頭卻是一間破敗的庵堂,被墨竹山的弟子暫借了,打掃幹淨草窠,整理了別院,立起大陣一時暫住。
遠遠的就看見庵堂中人影紛紛,居然有三十來修士聚集於此,就直接在院前擺了個丹爐,一邊熬丹一邊吐納,明顯是在恢複道息。
李凡遠遠就看見茯苓坐在其中,也沒缺胳膊斷腿,好歹是鬆了一口氣。不過看她閉目調息的樣子,好似也受了些暗傷,眉頭緊鎖,麵如金紙的,大概沒討到什麽便宜。而且肯定是被傷著了。
另外陸荇也在,而且場中隻有她一個,也不打坐,就立在院門口守衛,儀表打扮得體。這個挑事情的,倒和沒事人一樣,還是一副鎮靜從容的模樣。看得李凡就心頭火起。
而元玄寶,高道兄,陸磧那波人就沒見著了。恐怕被扣住的弟子就是他們一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死人了。
“嚴真人,不知現狀如何了?”張九皋朝外邊墨竹山的弟子們看了一會兒,當場就拉下了臉,帶著他們幾個,先和鎮守陣中的,一個黑袍圓臉大胡子的道士稽首打招呼。
李凡也沒去打擾調修中的茯苓,跟著進中殿拜見,進門就聞著一股血腥味,扭頭看見偏廳裏放著一排貼著法符,捆住紅繩的棺材。
“張師弟你來了,”大胡子嚴真人點點頭,“本來我們先手突襲,搶了些被魔道羈押的女眷出來,正要抽身的。
結果突然另有一波人衝出來,趁亂襲擊,居然是來劫掠的。我發現其中同有竹山弟子,立刻回身去救,可他們走得散亂,就有十來人沒拉出來,被天台山反應過來,布下法寶困在山上了。
我識得那是九龍神火罩一類的法器,正版也得燒人九天,這麽幾天功夫倒也沒什麽危難,隻是當時場麵太亂,實不知道詳情。”
張九皋也看到旁邊棺材了,“真人你也盡力了,這些是……”
“就是那些女眷,都被下了惡咒,一離山就被激活了體內的煞氣,結煞化屍了。恐怕,天台山真的已經掌握把活人煉化煞屍的妖法了。這些罪證我都封到棺材裏了,姚師兄稍後就到,拿著這些實據,再與仙宮討個說辭。”
嚴真人頓了頓,突然低聲道,“小鶴,我在天台山見著南宮無塵了。”
張九皋猛得瞪眼,須發皆張,“他果然還沒死!”
“還了我一劍,生龍活虎的呢。不過不要緊,我斬了他一條臂膀半邊臉,也不虧。”嚴真人搖搖頭,把黑袍裂開,露出心口一道劍疤,居然直接叫人洞穿了心室,還能活著!
李凡看到張九皋手指骨的青筋都炸起來了。
但他回過頭來,卻是麵無表情得朝李凡張翯兩個說道,“無事,我來替嚴真人治傷,等姚真人來了就好,你們兩個出去守著吧。”
看他閉門清客,三個好友散修卻都一臉嚴肅,留在裏頭。李凡也猜到大概又是什麽私仇舊恨,不方便給小輩知道的,就扯了一把還沒反應過來的張翯,兩人一同告辭走到院子外頭,守著那些正療傷回氣的築基弟子。
“陸家主。”李凡直接找到外頭的陸荇,稽首道,“在下有些事情,想同家主打聽,不知是否方便?”
陸荇還了一禮,看看張翯手裏的飛劍道,“這位師弟,還請代我守衛同門,李師弟,我們這邊說話。”
張翯連忙點頭答應。
李凡跟著陸荇走到偏殿。接著就見她先俯身一拜,“李師弟,陸荇為報私仇,牽連許多同門赴險,此次如果不是茯苓姐出手,恐怕陸荇早已經命喪黃泉,如今她身負重傷,陸荇實在心中有愧……”
李凡皺眉抬起手,“這個你不必說與我聽,自己找他們賠禮就是,我隻問陸家主,可知道元玄寶何在,陸磧呢?是一道被困住了,還是都已經死了?”
陸荇搖頭道,“當時廝殺中萬分驚險,陸荇委實不知,怎麽元師兄和陸磧也來了嗎?”
李凡聽她還是這麽說,心中火起,點點頭,嗬嗬冷笑,“這裏也沒別人,你就莫與我裝了,當初你們出發之時,輕舟急馳,走得甚急,茯苓姐連我都一句不提,張九皋的嘴又這麽嚴,旁人根本對你們襲擊的仇家和地點一無所知的。
可陸磧他們一幫人,居然曉得在天台山動手,還拖拖拉拉得,邀約了一群與陸磧相識交好的同道,一起去打秋風?你說他們從何處得知的地點,知道陸家的謀劃,不是你透露的,又會是誰?
假如你是求了陸磧幫忙,多找些人助拳也是個說法。可偏偏你又不把這第二波同門的事情,與裏麵那嚴真人提一句,假使他當場沒看出,那後一批的也是墨竹山的弟子,那就真當著是趁火打劫的路人不管了吧?
嗬嗬,這可真是巧妙,把這些人誆過來替你們斷後,出了事也是他們自己貪慕財貨,私自動武才折損的。你們卻為竹山立了大功,全身而退,竹山也正好借口死了弟子,可以對天台山發難。
而你陸荇,不僅掃除了一個競爭對手和他許多弟兄,還借著師門發力,去除了家族舊仇,這下可就坐穩了陸家的家業,竹山也必然賞識提拔你。嘿嘿,你利用了這麽多人,搞了這麽多事,自己連毛都沒掉一根,能不賞識嗎?
你那個遠在離國王都的長兄,就算回來,又如何與你相爭呢?話又說回來了,他到現在都沒來上香?真的還活著嗎?
嘖嘖,但無論如何,這天台山的一箭,真是射得精妙絕倫啊,一下就把天上的雕兒全家給射下來了,整整齊齊的呢!
你還與我道歉?你心中有愧?你有什麽愧,你指不定多得意呢!”
陸荇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出聲道,“師弟誤會了,陸荇並無此意的。”
李凡連連點頭,“你當然並無此意,都是不經意而為之,都是旁人的私欲作祟。都是各有各的謀算,如何怪的到你頭上,怎麽會是你的意思呢?隻能說你做事這麽周密,辦事如此妥當,誰也拿不到你的把柄罷了。
當然,我也沒證據。隻不過你偏偏巧巧,是獲利最大的那個,嫌疑如何洗得清?我實在不喜這些陰損害人的伎倆,也不配評價你的奇謀,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和茯苓姐,若是輸了,落在天台山那些惡僧的手裏,會是個什麽下場?
我想你也不會沒計較過,隻不過你是個生來就什麽都沒有的人,不豁出命去賭一把不行,而且你也不信自己會輸,所以你連自己的命也不在乎,又怎麽會在意別人也遭你拖累了,一同赴險呢?
陸家主,你想怎麽做我也管不著,就是通知你,薑記的事也好,天台山也罷,茯苓姐算是給你利用了兩次呢,事不過三,我記著呢。
還有元玄寶那條命,也是我好不容易才救回來的,他利息都還沒還給我呢。要是就因為他是陸磧朋友,就給你連帶著這麽莫名其妙得陰死了的話……
嗬嗬,那咱們倆就算結下梁子了。”
李凡朝陸荇作輯一拜,大大方方得轉過身,把背心大露放給陸荇,大搖大擺走出門去。
劍意,她有沒有準備背後出手,陰謀暗算老子?
‘玄天劍意表示,沒,咬著嘴唇在哭呢。’
屁,還哭,她爹死了都沒哭,擱這裝呢!
可李凡一直走到外邊,和緊張兮兮,風聲鶴唳,生怕被人來偷襲的張翯站到一起,陸荇都沒出手。
嘖,可惜,沒把她咋出來,浪費老子半顆金丹……
呸,鯤,嚐去吧,一股子甘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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