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北周變天,胡漢勢力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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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正當李玄空推演入迷之時,長安城發生了劇變。

    一天前,英明神武、勤政愛民的聖天子龍馭賓天,年三十有六!

    次日,長安皇都滿城縞素,哭聲震天。太極殿裏素麻滿堂,高冠憧憧,仍有大臣不住湧入。

    後殿,宇文贇在宮女和春官宗伯府(複古周禮官製,春官即禮部)下士的服侍和指導下,一一穿戴威嚴華美的冠冕、龍袍,在諸位大臣的簇擁下登基,國號大成!

    己未(六月二十三日),葬武皇帝於孝陵,廟號高祖。

    ······

    北周,例行朝會過後,宇文邕欽點的四大輔政大臣裴矩,楊堅,尉遲迥,李穆聚於偏殿。

    香爐青煙嫋嫋,檀香彌漫。

    一時之間,四人或舉著香茗輕嗅慢飲,或閉目養神,或揉按腦門穴位緩解疲勞,或老神在在,目光閃爍,唯獨沒人有搶先開口的意思。

    並非四人怯場,而是在各自琢磨利害關係,為等下的唇槍舌戰打腹稿。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朝自然要有新氣象。但這新氣象非是由新天子親自或獨立完成,而是由新天子提拔並托付政務的諸位新晉權臣代為完成。

    畢竟,他們本身亦正是新氣象的標杆,而他們背後的派係也隨之打上“得寵”的標簽,目下朝堂正需要一一換血,將他們的親信和黨羽挪到諸多關鍵位置上,方便新天子和他們強有力的掌控朝政。

    而這,就是所謂新氣象的本質,一切最終仍在權力的轉移上。

    裴矩在受命為大前疑的一刻,就對此早有預料,故而此刻最為輕鬆,猶有閑暇打量著其他三位輔政大臣。(大前疑專供皇帝垂詢政策,權位爵祿俯視百官,僅次於皇帝。)

    四大輔政裏,當然屬他這個帝師兼鐵杆心腹最得新帝信任,但其餘三人也不逞多讓。

    大後丞楊堅最為鬥誌滿滿,長女楊麗華已被正式冊封為皇後,楊堅亦隨之水漲船高,以國丈之尊成為外戚之首,勢力愈發盤根錯節;

    大右弼尉遲迥剛過半百,正當盛年,無論武功還是權勢均已達到頂峰,最為沉穩大氣,而且他還是宇文泰的外甥,是新帝宇文贇的表舅,堪稱老成謀國;

    大左輔李穆,年過七旬,老而彌堅,精神抖擻,看似神態慈和,溫文爾雅,是個德藝雙馨的老好先生,實則他從北魏到北周,屹立五朝而不倒,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現下他正是隴西李氏族長,其家族亦是隴西李這個大圈子的嫡係正支,滿門公侯,絕非李淵家族那旁支可比。

    此刻這老狐狸以眼角餘光瞥了眼其餘三人,頓時心裏有數“四大輔政裏,除了尉遲迥,我等其餘三人均是漢人,明明白白地彰顯了北周朝野漢、胡權勢的比例。

    胡人稱霸北朝的時代,不知不覺間徹底一去不複返了!

    如此看來,今後得讓兒孫們改口,一律隻說李家乃是漢代名將李廣的後裔,再不提李家身負胡人貴族血統之事……”

    所謂胡人貴族血統,說的是他們的老祖宗李陵娶了匈奴公主,就算諸多胡人貴族裏,也算是極其古老而正統了。

    李陵乃李廣之孫,年紀輕輕就成為獨當一麵的大將,為漢武帝出征匈奴,兵敗被俘,不僅未被貶為奴隸,反而越混越好,娶了匈奴公主,成為匈奴右校王,位高權重。

    因此,李家在從五胡亂華至今的北朝民族大融合之中,一直名望卓著,富貴不絕,在胡人裏是源自匈奴的古老貴族,而在漢人裏亦是大漢名將之後,如此左右逢源,百試不爽。

    對李家來說,什麽血統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勢在胡,還是在漢?

    好半響,尉遲迥率先開口,實在是他不得不開這個口,“齊王宇文憲,陛下之叔父,功高德茂,社稷重臣,豈可長久閑置在家?今齊王病體已愈,當予以重任,為國盡忠!”

    其餘三人一齊頷首大讚,“此議大善!”

    表麵上,四人是不忍文武雙全的宇文憲就此閑置在家,辜負了一身才能,實則是準備將宇文憲架在火上烤。

    自滅齊之後,宇文憲自感功高蓋主,就稱病隱退,之前也拒絕了宇文邕命他隨駕征討突厥的旨意。

    宇文贇一直以來也視宇文憲為他繼承皇位的最大競爭對手,其實這怪不得宇文憲,誰讓北周立國以來,皇帝之位一直就在宇文覺、宇文毓、宇文邕等兄弟之間流傳,以致宇文憲繼承皇位的資格絲毫不比宇文贇這正宮太子差。

    更何況,宇文憲無論文武才具,還是名譽聲望,都遠非宇文贇這不成器的太子可比,即使宇文憲真的謀奪了皇位,恐怕反對者也不會太多。

    但時移世易,宇文贇既然坐穩了皇位,那麽宇文贇的意誌就是政治正確,而宇文憲即使什麽也不做,單憑他對宇文贇的威脅,就是第一政治錯誤。

    此時此刻,四大宰輔不管是以奉承皇帝心意為出發點,還是考慮到宇文憲對各自地位和利益的威脅、掣肘,都迫切需要鏟除宇文憲。

    在這君臣一心的大局之下,宇文憲的下場已然注定,但鏟除宇文憲這種賢臣名將也要講究方法,否則難免引發公憤。

    而在場四位宰輔可都沒有舍棄名聲不要,悍然背上謀害賢臣這個黑鍋的覺悟,那麽背黑鍋的隻能是皇帝宇文贇自己。

    所以,四人沒有商議如何給宇文憲羅織罪名,而是直接決定讓宇文憲複出,在朝堂任職……身為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還天天在皇帝眼前晃悠,那他離死就不遠了。

    區別隻在於,皇帝是否沉得住氣,能夠容忍多久罷了!

    原本為皇帝背黑鍋正是做臣子的分內之事,但在這一刻,四位宰輔不約而同地將這分覺悟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說到底,宇文贇不是宇文邕,宇文邕的赫赫威勢能夠讓諸多臣子心甘情願地為其背黑鍋,而宇文贇的狐假虎威隻能讓最信任的四大宰輔合起夥來欺騙他,利用他……舍此之外,別無半點兒忠心可言。

    宇文贇既不得萬民之心,亦不得三軍之心,此刻連元老大臣的忠心也不剩幾分,宇文氏的皇權危矣。”

    北周最具威望的宗室宇文憲一死,無人統領大局,那就代表著宇文氏在朝堂的力量已經跌到穀底,即使宇文贇是皇帝,下麵的臣子也多是陽奉陰違,屍餐素位。

    事實上,此時的三位宰輔都具已有謀朝篡位的資格,而最終誰能坐上皇位,不在其他,隻在三人中誰能占據大勢,笑到最後。

    其實尉遲迥是胡人的身份,已經注定了他被漢統振興的大勢排除在外,若他不自量力,爭奪皇位,終將下場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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