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小型汽車停在路邊，走下一名身穿淺灰色大衣的男子。灰色本不起眼，樣式也很普通，卻因為男子高大的身材格外引人注目。

    這裏位於市郊，整個居住區占地麵積不大，所有房屋都很普通，甚至有些地方可以稱得上破舊。但是這裏綠樹環繞，鮮花盛開，草木蔥翠環境優雅。就像世外桃源，塵荒星地表能有這樣的地方屬實罕見。

    當厚實的大門自動打開，灰衣男子低著頭，壓低帽簷快步進入。

    碎石小徑出現一名身穿正裝的迎賓女郎，身姿苗條膚色健康，態度和藹笑容可掬。

    她一邊在前麵引路，一邊做著介紹。包括公司涉及的產業領域、管理理念，以及悠久的曆史與輝煌的成就。

    迎賓女郎口若懸河，如數家珍，灰衣男子卻始終一言不發。

    這裏是華恒公司的總部，看似毫無防備，就連那扇大門普通人都可以隨便翻越。但是隱藏在暗處的特殊設備早已進行過透視掃瞄，確認了到訪者身上沒有任何攻擊性武器。

    身姿曼妙的迎賓女郎在來賓的虛擬管家與公司網絡連通後直接顯示在眼屏。在她的引導下這名灰衣男子最終步入一間寬敞明亮、溫暖舒適的會客廳。麵積百餘平方米種植著許多花花草草，暗香浮動，賞心悅目。

    迎賓女郎完成接待任務消失，灰衣男子自顧在寬大的茶幾前落座。

    會客廳鴉雀無聲。

    正對著茶幾的一整麵牆壁都是落地窗。窗前一名上身穿著一件黑色馬甲的男子，單手插著口袋望向窗外。

    “真是稀客，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茶幾前的灰衣男子摘下帽子，捋了捋頭發。摘下口罩——正是姬遼。

    即使主人始終不肯賞臉，他並不顯拘束手動倒了杯茶。

    “還不是多日未見太過想念，牛主任最近身體可好？”

    牛向謙側過身，可見棱角分明的半張臉。他左手插著口袋，擼起的袖子可見肌肉結實的小臂。右手端著一杯紅酒，光線穿過酒杯在茶幾上留下一片血紅。

    “你知道我喜歡下棋。那種棋局過半，雙方可用的棋子相當，你來我往絞盡腦汁互相算計的局麵，是除了輸贏外最令人激動的時刻了。反之當一方已經沒有多少可用的棋子，敗局已定時是最無聊的。就像一個行將就木之人苟延殘喘，醜態盡出，真是難看。”

    姬遼看著飄在茶水中的茶葉，放下了茶杯。

    牛向謙終於轉回身，露出整張臉。原來他的臉隻有一半是正常人臉，右半邊臉是一副金屬麵孔。從額頭開始，顏色由金色向銀色漸變，眼珠亮著紅光。

    姬遼說：“我有個建議，我可以擔保你一定會感興趣。”

    牛向謙向姬遼走來，前腳剛一落地，身後忽然出現一頭巨大的猛獸！隻見一張布滿尖牙利齒的巨口，足以將人活吞！

    初看之下不能理解它是如何飄浮在空中的，直到它動起來才發現是一隻巨大的鯊魚。

    色彩明亮，晃動著粼粼波光，原來窗外竟是水族館。

    張著布滿鋸齒狀的大嘴，冰冷的眼神沒有絲毫人性。大鯊魚隨著牛向謙的步伐遊動速度變快，距離越近身軀越顯巨大。

    牛向謙站到姬遼身前：“擔保？你還有什麽可以用來擔保？”

    “我自然會為你詳細說明。”姬遼平視前方說，“請坐，我們慢慢談。”

    牛向謙卻一動不動。“我記得你曾說過，要拿性命做擔保？”

    “不，我要用我的人格做擔保。”

    “人格？”牛向謙聲音變得輕飄，就像聽到一個笑話，“我沒有聽錯吧？”

    窗外的大鯊魚在撞到玻璃前的最後一刻停下，投下的陰影籠罩半個客廳。鋸齒狀牙齒正巧停在姬遼的頭部。

    仿佛他的頭就在它的口中！

    “是的，人格，你沒有聽錯。”姬遼一字一句地說，“我雖然一把年紀，但命可是金貴得很。”他說著抬起頭，仰視且直視著俯視著自己的牛向謙。“我既然來了，牛主任何不聽我把話說完呢？”

    牛向謙背對著窗戶，陰影中看不清他的臉。就像有電流經過臉部紋路，細密的紅光閃爍。冰冷與陰森攝人心魄。特別是那隻閃爍紅光的電子右眼，比水族館中的大鯊魚還要冰冷。

    一雙人眼與一對“陰陽”眼對視，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我們合作了那麽多年，彼此都是老熟人了，有什麽話不能推心置腹呢？”姬遼說，“而且，我很忙。”

    “很忙？”牛向謙的聲音忽然變了，發出機械一樣的電子音。

    “對，很忙，我的部下還在外麵等著我主持大局，如果沒有我在，我怕他們會慌了手腳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姬遼把手一擺說，“牛主任，請坐。”

    終於牛向謙坐下了。

    姬遼手肘架在大腿上說：“金陽國最近發生的事你一定聽說了，貴公司怎麽看？”

    牛向謙一言不發。朝向他的是右側金屬麵孔，看不出任何表情。

    大鯊魚始終沒有離去，黑影如同惡魔的鬼影盤旋在姬遼頭頂！

    “尤冠雲這次向我發難可以說是蓄謀已久，又聯合了龍山國。我一把年紀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隻是擔心他掌握的那些證據，我難以自證清白，一旦大白於天下，恐怕非常不妙。”

    “他掌握的證據？他能掌握什麽證據？”

    “他掌握的證據肯定沒有我多。你懂的，牛主任。隻要你們出麵，將根源藥使用的結晶來源詳細解釋清楚，他的那些證據就像是拙劣的把戲，自然不攻自破。而我手中的證據呢，這些絕對不可能被推翻的證據，能夠讓人永世不得翻身的鐵證，我可以擔保絕對不會落到他的手上。”姬遼直視他的機械右眼說，“這一次我用我的身家性命做擔保，那些證據絕對非常、非常安全，除了我和我的心腹外絕對誰也找不到！”

    牛向謙忽然轉過臉，逆光下一半明，一半暗的麵孔。嘴咧開一道縫隙，用發顫的金屬音問：“你能保證？”

    “當然。”

    “你如何保證？”

    “用我的性命！”姬遼字句鏗鏘地說，“你看我現在就在華恒總部，就坐在你麵前，我不是非常安全嗎？誰又敢拿我怎樣？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終於水族館中的大鯊魚遊向遠方，陰影散去。姬遼表麵不動聲色，喉結不易察覺的動了一下。

    姬遼又自斟了一杯茶說：“表麵上看是尤冠雲在向我發難，似乎是為了金陽國的權力。但實際上這極有可能是一場帝國右翼策劃的一場反撲。我們姬家在宗主過世後就已經徹底退出了帝國的權力中心。甚至早在宗主離世之前就已經不再過問帝國內部事務。但是尤家不同，作為右翼支柱力量一直與雪國關係密切。現在帝國內部左翼勢力掌權，同貴公司的合作非常愉快。尤冠雲在金陽國發動叛亂，你們不希望金陽國被尤家控製吧？”

    姬遼翹起腿又說：“尤冠雲背後有帝國右翼的影子，我想你一定也能看出來。但是比起你們同帝國左翼的關係不值一提，不是嗎？如果金陽國被右翼勢力控製你們不但多出一個勁敵，還會少一個盟友。所以我早就說了，我們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

    “牽一發，而動全身。”姬遼靠在沙發上，看了一眼牛向謙，那眼神同女兒一樣如同鷹隼一般銳利。“你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

    牛向謙說：“我不太了解金陽國當前的局勢，究竟怎樣了？”電子音消失，他的聲音變得柔和，這才是他的原聲。他轉頭麵向他時，那半張人臉也初次出現了表情。“還有，我想怎麽做你已經有計劃了吧？說來聽聽吧，姬司令。”

    姬遼慢慢悠悠地品著茶，斜了他一眼說：“你聽我給你仔細說。”

    這一刻勝負已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