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擎燭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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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望著後無常,後良凝眉詢問。
“不知道。”
後無常苦著臉搖頭。
“我之所得,隻在天地化劍的瞬間,亦隻感受到那股力量的餘韻。”
後良拄著下巴,眼眸深處滿是思索之色。
後無常被他看的難受,苦著臉扭了扭久坐的屁股。
“有所得,得到什麽?”
許久,後良才開口詢問。
“劍意,一道劍意。”
後無常說著,手成劍指,向虛空一點。
後良呆呆的看著他的劍指許久,眨巴兩下眼睛,道“什麽都沒有啊。”
後無常“……”
確實沒有劍意。
後無常雖心有所感,但還沒化為實力。
“說說你腦海中那個荷塘月色,怎麽回事?”
後良拿起酒盞,飲下後問道。
“我好讀書。”
後良頷首,他當然知道後無常好讀書。
“您留下的那篇朱先生的【荷塘月色】,我最喜歡,尤其是您的批注。”
後無常眼眸中閃過崇敬之色。
“您說,那是一個大國的黑暗時期,朱先生憂國憂民,想救國而苦尋無路,於是寫下這篇……散文。”
後良頷首,又為自己倒上一杯酒。
他望向酒盞,酒水倒映著天空,白雲朵朵。
他卻忽然想起魂豕村落前的那些暗紅血柱,不知它們倒映在酒水中,會是什麽模樣。
“接著說。”
把思緒拉回,後良示意後無常繼續。
“我……我覺得自己的情況跟朱先生很像。”
後無常說著,偷偷打量後良,很怕後良批評他的樣子。
“你是個心事重的孩子,而你所處的環境,與朱先生當時狀況,確有相通之處。”
後良把玩著酒盞,話落,仰頭喝下。
烈酒入喉,比以往每一次都要辣,像是有無數稀碎牙簽,順著酒水下了咽喉。
“師父說,劍修要有意境,最好在鑄神庭的時候,便植入其中。
所以,鑄神庭前,我日夜誦讀先生大作。”
後良點點頭,放下酒盞。
“你對自己識海中開天辟地,也一無所知?”
後良又問道。
“不知。”
“李劍白前輩,沒跟你說過這些?還是他說的內容中,就沒有這些?”
“沒有,師父從未給我提過您說的一切。”
後良頷首,知道這其中有變化。
苦於自己和後無常沒有見識,都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我回宗門,會幫你問問,李劍白前輩也去了鬼域,若能遇到,我也會問問。”
後無常聽了,趕忙致謝。
“下去吧,我獨坐一會。”
擺擺手,驅逐了後無常,後良仰倒,躺在巨狼身上。
自從後無常提起荷塘月色,後良心情便沉重起來,總是想到魂豕村落的那些見聞。
雖知那些景物,早已是心中的一根刺。
可今日突兀的,刺的特別狠。
“這世道……就這樣啊。”
他這話,也不知是不是要說服自己。
“嗚嗚。”
巨狼在後麵應聲,似在安慰。
“就算我覺得世道不好,就算我想改變,我憑什麽?我又為什麽?”
頭用力向後頂,紮向巨狼腹部軟肉處,他又想到度娘的懷抱。
伸手攬過桌上酒壺,撥蓋扔掉,直用嘴迎上。
辛辣入口,好似萬千心事,也被這辛辣衝淡了幾分。
“酒來,酒來。”
後良呼喊,自有人送上烈酒。
撥蓋再飲,酒已沒先前那般辛辣。
便如此,不知飲了多少,後良終於醉了。
“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
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
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食熊則肥,食蛙則瘦。
……
吾將斬龍足,嚼龍肉。
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
斷斷續續唱著歌,後良終於宿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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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醉,並未解開心結。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後良終日厭厭。
哪怕他為體內五魂立了神像,並且應正了心中所想
那些神像可聚合願力,且這些願力,比之直指後良的願力,更適合胸中五魂。
這些日子,修真仿佛沒了意義,因長生終究遙遙。
而他的信念,已無法堅立。
“神樹因何苦惱。”
這一日,後無常看不下去,來到後良身旁詢問。
後良醉眼朦朧的看向他,停頓許久,忽然問道“哪來,作甚,何去?”
後無常略作沉默,道“後家村人,做村長,將來亦要守護家鄉。”
“嗬。”
後良輕笑一聲,舉起酒盞,一口飲下。
“神樹從何而來?在做什麽?又要到哪裏去?”
後無常問道。
後良沉默以對。
“神樹不知?”
後良頷首,沒有猶豫。
“神樹曾應下老村長,守護後家……”
“我不是後家村人,也不屬於後家村。”
後良打斷後無常,輕笑著說道。
後無常沉默,但隨後便堅定道“可您還在守護後家村,我看得到,這裏所有人都看得到。”
後良微怔,隨後頷首。
是啊,他確實在守護後家村,也在為後家村付出。
如那下品靈石,於他來說,將來也是有用的,可他毫不猶豫的給了後無常。
為何?
隻因在後良眼中,後家村人,皆是他子侄後輩。
“神樹心中,已有需要守護之處,為何迷茫?”
後無常疑惑著問道。
“怕守護不住?或者,想守護更多卻又心中恐懼?”
後良沒有給出答案,而是自問著說道。
“有何恐怖?”
後無常問完,便見到後良忽然坐直,眼中醉意全無。
他雙眼認真的看著後無常,非常認真。
“我與這世界……理念不合。”
這話聽著,可真像玩笑。
“我讀過神樹的很多書作,雖神樹托名於人,可不難看出,與這世界理念不合。”
後無常拿過後良放下的酒盞,給自己倒了一杯,狠狠的喝下去。
“咳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直至他用靈氣疏通身體,才好受一些。
看著在自己麵前逞英雄失敗的後無常,後良臉上並無嘲笑。
這是一個意誌堅定的孩子,他不似自己這般迷茫。
“我聽俊生叔說,老村長當年並不敢上山。”
嗆過之後,後無常再次開口,卻讓後良一愣。
後俊生啊……已經死了很多年吧……
老村長……五百多年……忘了他的樣子了呢……
“是神樹跟他說‘村長何不擎燭而走,為後人引路?’
至此,老村長才有了勇氣。”
後良又是一愣,這話他說的?
他自己都忘了。
當年為了不死,他可沒少忽悠那老頭。
“今日,無常想跟神樹說。”
後無常起身,整理衣袖,撫平衣服上的褶皺。
隨後,他雙手合十貼在額頭。
“噗通。”
雙膝跪地,身軀前傾,雙手分開,匍匐於後良麵前。
“神樹何不擎燭而走,為後人引路?”
神樹何不擎燭而走……為後人引路……
何不擎燭而走……為後人引路……
擎燭而走……為後人引路……
“今日起,你叫我後良便可。”
話落,後良伸手,輕撫匍匐在地之人的發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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